都是欧元惹的祸？意大利超半数人支持“脱欧”

自英国脱欧和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后，欧洲的极右翼势力信心大增，迅速冲上了主流舞台，成为角逐总统的强有力选手。

其实，这股以民粹主义为主要特征的潮流，有深厚的民意基础，而且在欧洲很多国家都有蔓延之势。除了英国、法国、荷兰等国家，意大利也有这样的倾向。这可以从意大利普通人的生活中得知一二。

你可能很难想象，一个只会说一点点中文的意大利人，同时用英文、中文、意大利文、法文还有手语跟你吐槽“意大利现在有多糟糕”是怎样一种场景。

但可以想象的是，当这个意大利人用“乱七八糟”这句成语来形容自己国家的首都——罗马时，意大利的状况可能真的是不太好了。

伊诺（ELeonora）是土生土长的意大利人，她从出生开始便一直生活在意大利北部城市Bologna（博洛尼亚）。该地曾经被评为意大利生活质量最高的城市，兰博基尼是这座城市最著名的企业。而伊诺此时正在巴黎七大留学，意大利乱糟糟的现状竟然是她选择出国读书的首要原因。

“我前年高中毕业就到巴黎读大学了，因为现在普通意大利大学的毕业生，如果没有国外学习的经历，很难找到工作，即使找到了，薪水也很低。”伊诺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

“夏天的时候，梵蒂冈广场或是许愿池边上的冰淇淋小店，好多都是年轻人在卖冰淇淋。因为毕业后找不到工作，就只能去做这些季节性兼职，做完三个月或者六个月，再继续找另一份工作。他们有些甚至还会在葡萄丰收的季节北上去勃艮第或者波尔多摘葡萄，顺便旅行一番，但车旅费是大问题。”伊诺对此深有体会。

2016年，意大利的失业率高达12%，意大利央行预期的GDP增速也仅为0.9%。青年就业困难、经济停滞、银行业摇摇欲坠，这一切使全国“愤青”队伍不断壮大，民粹主义高涨，意大利在欧元区的地位也岌岌可危。

罗马的脏乱

我跟伊诺说，去年去罗马的时候，我有点惊讶，虽然一排排辉煌古典的建筑一如想象中的磅礴大气，但混乱的治安和破旧凌乱的基础设施让我觉得罗马的发达程度甚至不及上海。不是开玩笑，我在罗马因为找不到买公交车票的自动售票机而不得不徒步从许愿池走到了真理之口，也不是没有，而是都坏了。

沿街串巷，抬头是金碧辉煌的拜占庭式建筑群和时不时出现在拐角处小广场上的古典雅致的喷泉，低头却随处可见一堆堆积聚在破旧垃圾桶边长久无人清理的垃圾堆。

之前有从瑞士跨境去意大利的游客开玩笑说，一出瑞士就能明显感觉到什么叫“发达”，什么叫“欠发达”。

每经过一处人流稍稍集中的路口，都能见到衣衫褴褛的乞讨者，但他们的神情看起来十分悠然从容，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穷困潦倒，也可能是因为罗马那天的阳光正好，倍感惬意。比起瑞士和德国这两个清爽干净的邻居，罗马让我不停地在脑海里反复“脏乱差”这三个字。

伊诺听完大笑，“罗马真的是乱七八糟的，我和朋友在罗马玩也都是走路，公交车不仅仅是买不到票，有些甚至连站牌都不见了，只剩一根柱子竖在地上。” “地铁车厢太破，很多学艺术的学生看不下去，就自发去在车厢外涂鸦，所以好多地铁车厢都被画得乱七八糟。对了，罗马中央车站地铁站的自动售票机常年一半都是坏的！”听上去，伊诺的成语学得不错。

可能因为不是在说自己的城市，伊诺很欢乐，而我也以为，意大利中南部的经济确实没有北部好，博洛尼亚的情况可能稍好一些。

廉价超市受欢迎

“我妈妈现在都去她朋友家的小农场买菜，因为那里的菜便宜。像Discount，Lidl这种廉价超市也越来越受欢迎。近几年，我爸爸他们公司因为要节省开支，每年都有一段时间，每周只要上三天班，薪水也在变少。”意大利目前的经济状况已经到了影响民众生活的地步。

意大利经济近十年来遭受政治不稳定、经济停滞不前以及缺乏结构性改革等问题。

在2008年金融危机之前，该国已经处于低速增长状态，在2001至2007年期间平均增长率仅为1.2%。2009年更是遭受5.5%的萎缩，是几十年来GDP出现的最惨烈的下降。此后，意大利经济并未表现出明显的复苏趋势，2012年和2013年，GDP分别录得2.4%和1.8%的收缩。

刚刚出炉的2016年宏观经济数据似乎可以让意大利人重新燃起希望。意大利2016年四季度GDP初值环比增0.2%，预期增0.3%，前值增0.3%；同比增1.1%，预期增1%，前值增1%。2016年12月意大利季调后工业产出环比增1.4%，远好于预期。

听完这一串数字，伊诺笑了一下，“没用的，我们政府里有很多只拿钱不干活的人，我感觉我们的经济从我出生起就没怎么改变过，只是近几年越来越差。”

五星运动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意大利可能会在今年6月提前举行大选，几大主要政党利用民众滋长的反欧元情绪进入了明争暗斗的阶段，都希望自己政党的候选人能成为新一任意大利领导人。

当我提到“五星运动党”时，伊诺用她不太流利的中文用力地说：“他们是‘最不差’的政党”。我仗着母语水平还行，立刻想要纠正为“最差”或是“不太差”，而伊诺急忙用英文解释说“现在所有的政党都很差，而五星运动是差的里面最不差的那个。”

为什么选五星运动呢？我接着问，“因为他们支持脱离欧元区，用回我们自己的货币。”看得出，伊诺极为赞成脱离欧元。

“我周围的同学和家人现在都非常想要脱离欧元区，因为自从我们开始使用欧元，意大利的经济就越来越差，物价比之前上涨，连每天吃的披萨和咖啡豆涨价了，但是找不到工作，收入很低，而且经济上还要受欧洲央行的控制，另外，欧盟里经济好的国家比如德国，经常会欺负我们，如果用回里拉，我们在经济上会获得更多的自由。” 伊诺一气呵成的这番解释，完全不像是一个大学二年级学文学的学生所言，倒像是有人刻意灌输的。

我问伊诺，这些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一些媒体报纸这么宣传的？伊诺说，“是五星运动这么跟我们宣传的，我们家除了外公外婆，其他人都觉得很有道理，之后我们应该都会把票投给五星运动。”

目前，许多意大利反欧元政党在宣传自己的政策主张时都在利用使用欧元后，物价成倍上涨等“证据”，将经济不景气归咎于“欧元”。五星运动近期也宣称，如果在大选中获胜，将对是否留在欧元区内进行公投，他们认为，欧元是意大利经济复苏的最大障碍。

然而，这些观点忽视了引入欧元这十几年里的通胀、国际能源市场价格波动等因素。这导致很多意大利选民都跟风将欧元认定为“罪魁祸首”。

德国智库伊弗经济研究所所长克莱门斯-大众特日前对德国媒体表示，如果意大利经济水平无法达到民众满意的水平并，且认定欧元是意大利经济恢复的障碍，意大利很有可能退出欧元区。

根据最新民调显示，目前赞成留在欧元区内的受访者比例仅占45%，这一数据相比2015年底的55%出现了大幅下滑。同时，伦齐领导的民主党似乎是欧元的唯一支持者，其余各反对党皆主张脱离欧元区。此前，意大利众议院副议长、五星运动成员Luigi Di Maio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公开表示，支持意大利退出欧元区。

“五星运动一直在向我们民众宣传他们脱欧的主张，但我们其实只想不再使用欧元而改用我们自己的货币，并不是想像英国那样脱离欧盟。我们可以接受跟换货币后一年内出现灾难性的影响，但之后一定会逐渐好起来，”伊诺说。

事实上，五星运动近年来风头正劲，与持续低迷的经济又很大关系。五星运动由意大利知名喜剧演员贝佩格里洛于2009年建立，主要通过互联网和社交网 络宣传政治主张，观点激进且有煽动性，年过60的老“愤青”格里洛凭借全国人民熟悉的形象，抨击传统政治的弊端，所到之处吸引大量追随者，而其中青年人占据大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