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思八零年代：解放思想背后的“狂躁”

在中国，当人们再谈起邓小平，很多人会将其幻化为上个世纪80年代的“符号”。但是，更多的人会想到邓小平对中国的贡献，正因他的改革开放政策，让整个80年代具有了象征意义。

当时，中国刚刚走出“文革”的阴霾，经济衰退，文化荒芜，传统文化亦遭受严重毁坏，西方文化因受到长期闭锁而隔膜，个人迷信的封建桎梏束缚着人们的思想，整个社会处在极度压抑的氛围之中。

然而，中国在邓小平推行的“改革开放”政策的影响下，“解放思想”成为时下主流。当代文化迎来一个爆发式的蓬勃发展期，尤其是思想文化界率先感知春江水暖。直到现在，依然有许多人缅怀八零年。但是，事实真的是如此吗？

邓小平的南巡为处于彷徨中的中国指出了一个清晰的发展方向（图源：Getty/VCG）

“存在与虚无”之间

“那是一个人文风气浓郁、文艺界和人文知识分子引领潮流的时期”，有评论人士这样形容八十年代中国的氛围。但是，对这样一个翩翩时代的气质与气节，人们仍需要观照和反思。

翻开查建英的《八十年代访谈录》，它是一本还原和批评八十年代的书。而且，这也是围绕“八十年”情境及问题意识的对话录，作者选取的谈话对象多为八十年代引领潮流的风云人物。

譬如北岛、刘索拉、陈丹青、陈平原、田壮壮等人，他们分别属于诗歌、小说、音乐、美术、电影、哲学及文学研究领域。这些受访者回顾了八十年代的社会思想面貌，他们并非刻意怀旧，而是如实的讲述着他们所看见的“那时候的社会面貌”。

比如，在受访者里，刘索拉说八十年代是“产生单纯人的时代，不懂得功名利禄，所以不计后果”，林旭东说：“那几年可能是整个文学气氛最活跃、最宽松的一段时期。一个是大家对各种新的知识有了解的热情，还有点理想色彩，愿意不那么功利地去做一些事；另一个是好多东西开始不停地被允许介绍进来，一些从前忌讳的话题也开始议论，一些界限也开始被一点点突破。”

尤为注意的是，在80年代中国盛行的“文化热”中，以“萨特热”为主。当时中国社会的知识分子，包括刚进校门的小学生手中都拿着一本《存在与虚无》，既是不甚关注思想流变的普通人，也知道萨特拒诺贝尔文学奖的铁事美谈。

萨特及其存在主义对八十年代的中国产生了重大影响，不少知识青年把萨特视为精神偶像（图源：Getty/VCG）

其实，80年代的思想界都在讨论一个宏大的话题，中国究竟向何处去？曾有评论人士认为，中国文革失败为80年代投下了阴影，极左思潮对个人在道德方面提出的过高要求和由此产生的失落感播下了虚无主义的种子。或许从这一点也就不难理解，当时为何人手一本“萨特”。

于计划经济及其意识形态的强大惯性，从根本上而言，这一场思想大潮迸发出的热情很快便归于沉寂。未竟之启蒙，留下诸多后遗症，以至今日中国社会的种种怪象都可以追溯到此。

毕竟一个社会的构成是多样且复杂的，文化领域的迅速繁荣和迅速凋零的状况在当时中国社会层面上也体现而出。

表象的背后是什么？

众所周知，中国社会在邓小平南巡之后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股票市场为例，1992年8月7日，深交所宣布发行国内公众股5亿股，发售抽签表500万张，申购者最多可持10张身份证购买抽签表，每张抽签表可认购1000股。

于是，两天有150万人涌入深圳，大量的外地身份证通过邮局寄来，有300多个发售点前排起长龙。可最后并没有多少人买到抽签表，那些觉得受到愚弄的人们聚众闹事，商店被砸，警车被焚。

有一个小插曲，一位来自新疆的小商贩看准此机会，请了5000人到深圳“旅游”，帮他排队买抽签表，由此打发一笔。而这也奠定了后来风生水起又轰然倒塌的“德隆系”的基础。

北京的一位观察者认为，深圳街头的此番景象完美地诠释了热情的爆发，也未接下来20年的中国社会写下了注脚。人们对挣钱的渴望从未表现得如此直白，以至于整个社会都充斥着市侩和急功近利的气息。

邓小平92年南巡讲话重新启动了中国的改革开放（图源：VCG）

与此同时，社会治安环境逐渐开始变差，老百姓也没有安全感。根据中共公安部统计，1980年中国立案75万起，其中大案5万多起；1981年增加至89万多起；1982 年74万多起，大案6.4万多起。1983年前几个月，案件数量持续上升。强奸案件的增多，也促使了流氓罪的出台。

大案频发，增添了社会不安定的信息。在1983年“严打”期间，朱德最小的孙子朱国华因犯“流氓罪”被枪毙，而且80年代的“严打”风也蔓延至90年代。

据不完全统计，90年代初中国的刑事案件的发案率是80年代前期的8倍，1995年中共公安机关立案超过150万起，涉枪、毒品等犯罪引发了大案频出。颇为注意的是，在中共推行“严打”的同时，也不乏有为了追求“效率”而出现的冤假错案现象。

总结而言，80年代展现的是整个中国“溃坝”的场景，是长时间的闭关锁国之后，改革开放带来的洪流冲击着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人们“活跃”甚至是“狂躁”，这才是那个时代展现的全景。人们在极度压抑中得到极度释放，最后导致失控也是必然。

尽管如此，人们依然不会否认改革开放给中国带来的贡献，当年中国站在历史的拐点上，做出了它的选择，从而改变了发展进程。而今的中国又站在十字路口，人们当以史为鉴，因为未来任重而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