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录：要慎重所谓的民心所向

最近，韩国乐天集团出让土地供美韩部署萨德反导系统不仅引爆了媒体圈，更引爆了无数中国爱国粉的脾气。这不，一开始仅仅抵制乐天，随后扩展到抵制所有韩货和韩流明星，最终升级到对韩国商品的打砸。

事实上，抵制韩国在中国的历史中并不多见，中国人更熟悉的是抵制口中的“帝国主义国家”，比如当年的八国联军，后来的美国、日本和苏联等。从民族的角度来讲，这种行为本身对于民族国家的形成、国家力量的凝聚有着帮助作用，例如中国抗日战争以弱胜强，足以证明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的力量。只是，中国人历史上很多次这样的抵制，都夹杂着些许并不让人舒服的事情。

还记得庚子赔款吧？八国联军向四万万中国人每人索要了一两白银，这是对中国的惩罚，更是对中国的羞辱。不过，这不能简单得出“落后就要挨打”的结论。在真实的历史中，八国联军进入北京城最为直接的原因就是保护在京的包括各国公使的各国国民。

难道晚清政府没有保护吗？没有。晚清不但没有而且还鼓励义和团进京勤王，所谓扶清灭洋或者是奉旨灭洋，到处杀害外国人及中国的基督徒。如果现在中国人在国外受到如此迫害，也相信中国政府不会坐视不理的。

当然现在我们从“上帝视角”，从一个更符合现代文明的视角去回顾历史，必然能看清事情孰是孰非。但这并不够。中国人最懂得从历史经验中吸取教训，从这件事情我们应该看到的是，政府在利用和鼓噪民粹进行外交活动，所谓“民心可用”，而这种做法是危险的。

事实上，清朝并不是第一次利用“民心”去和外国人打交道。在清朝五口通商后，英国人希望进入广州城做生意，然而广州城老百姓不干。因为在一口通商时，十三行养活了很多人，包括一些苦力、脚夫，这些人都是吃这碗饭的。结果英国人现在要五口通商，这能让广州人不反对英国人吗？事实上当时大清反英情绪最大的就是广州人。

当时的两广总督耆英也不愿意英国人进城，便利用民情办事儿。当时民间各种传单上写着“谁让英国人进城，我们就和谁没完，谁就是卖国贼”一类的话，他也就默认了。然后耆英对英国人说：“真不是不让你进，你看，广州这个地方老百姓，民风和其他地方也不一样。”然而，不开放的中国最终还是被迫打开了国门。

日本也是中国人近代史上最常常抵制的国家。五四运动中“外争主权，内惩国贼”口号震天响。这里的国贼，包括被学生烧了家的曹汝霖。然而随着历史档案的解密，他们是否卖国也已逐渐清楚。

曹汝霖在晚年时撰写回忆录《一生之回忆》。其中，他写道：“哪知后来巴黎和会竟引为攻击之借口，以为承认山东权益，岂非奇谈，真是风马牛不相及也。”对于因五四事件而被迫辞职，他认为“此事距今四十余年，回想起来，于己于人，亦有好处。虽然于不明不白之中，牺牲了我们三人，却唤起了多数人的爱国心，总算得到代价”。相反在五四运动中参与焚烧曹汝霖住在的北大学生梅思平在日本人占领北平后，要曹汝霖出来任职遭拒，梅思平则出任了日伪政府组织部长、内政部长等职务。不可谓不讽刺。

爱国是一种朴素的情感，它首先应该根植于对同胞的爱。这种情感在文明的现代国家也是有底线的，那就是本国的法律。所以，用过使用暴力来表达出的爱国根本不是爱国，只是对爱国的亵渎而已。

另外，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很容易被他人利用而变质，蜕化成民粹，无论利用者所占领的道德高地有多高。民粹犹如毒药，利用民粹犹如饮鸩止渴。针对这次乐天和萨德事件，呼吁理性爱国是应该的。只是，民心可用，切不可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