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版《人民的名义》：海瑞浙江反腐记

随着4月28日祁同伟的吞枪自杀，《人民的名义》这部现象级反腐大戏落下了帷幕。电视剧虽然已经落幕，但并不妨碍其所引起的舆论风潮继续发酵。

有媒体称《人民的名义》为现代版“大明王朝”——《大明王朝1566——嘉靖与海瑞》，确实，很多角色都能在另一部中找到影子，高育良的扮演者张志坚甚至在“大明王朝”中还出演了“副国级大老虎”——“小阁老”严世蕃。相比侯亮平的反腐，海瑞更发人深省。

海瑞浙江反腐

海瑞举人出身，屡次会试不中，原本只是福建南平县学教谕，不入流的官员。之所以出任淳安知县，卷入浙江官场这趟浑水，源于裕王朱载垕（明穆宗隆庆皇帝）及其门下内阁辅臣徐阶、高拱、张居正向浙江打入一枚钉子的需要，既有出于权斗“倒严”的需要，也有给受灾最严重的淳安百姓一条生路的打算。可以说，海瑞前往浙江是负有特殊使命的。海瑞接受任命前，裕王心腹谭纶亲赴福建劝说、长谈，还带去了张居正的一封亲笔信。

海瑞也确实不负众望，如钉子般钉在浙江，自浙江巡抚郑泌昌、布政使何茂才以下都被压制。

海瑞之所以如此有能量，从剧情上看在于海瑞三句话不离大明律，处处以律法条文制约上官。当郑泌昌、何茂才意图将海瑞下狱时，海瑞搬出大明律——现任官员非参不能下狱的条款，两人无可赖何。甚至最后海瑞因上《治安疏》得罪嘉靖皇帝，内阁会审时，海瑞仍以大明律争得坐下受审的权利。

表面上，海瑞以大明律制约上官，明朝的法治似乎是很不错的，至少官员明面上是将法律放在心上的，不敢违犯。尽管郑泌昌、何茂才等人干的一桩桩一件件无不是杀头的重罪，最终也被杀头。

然而实际呢，重庆曾经发明过“休假式疗养”，省部级大员浙江巡抚、布政使让七品县令海瑞“休假式疗养”，乃至指示所谓的“倭寇”杀死海瑞，也并非难事。之所以不做，不敢做，不在于大明律，而在于海瑞后台极硬——他是裕王举荐的人。

裕王是谁？国之储君，未来的皇帝，司礼监两任掌印太监吕芳、陈洪号称“祖宗”，都得为将来打算讨好裕王，更何况郑泌昌、何茂才两人还是裕王痛恨的“严党”中人。或有意，或无意，剧中海瑞是裕王的人的消息，在整个淳安县、浙江官场广为流传。

当何茂才意图火烧淳安大牢，消灭勾结倭寇的证据时，海瑞以命相搏住进大牢。布政使衙门的兵丁，无可奈何，诓骗海瑞出大牢不成，就准备破门而入将海瑞“请”出大牢，绝不敢将海瑞一同烧死。

以裕王为背景，海瑞在浙江虽仅为七品县令，上至巡抚、布政使下至杭州知府谁敢不给面子。以区区七品县令，海瑞搅动了整个浙江的政局，以浙江为突破口，搅动了朝局，严党倒台，副国级大老虎内阁首辅严嵩罢官、“小阁老”严世藩处死。

万方有罪

“万方有罪，罪在朕躬”，天下有病，病在君心。

海瑞抱着必死之心前往浙江，甚至将家人托付给谭纶。岳飞所谓“文臣不爱钱，武臣不惜死”，在海瑞这儿变成了“文臣不爱钱亦惜死”，人不畏死，死又何惧？

本着儒者初心，一心致君尧舜上的海瑞，在浙江大力反腐，却无奈地发现，抓了贪官郑泌昌、何茂才来了“能臣”赵贞吉，却并不能改变什么。为了政绩，为了完成“改稻为桑”的国策，生产50万匹丝绸填补国库亏空、满足嘉靖皇帝新建宫殿所需，赵贞吉沿用了郑、何二人的做法，低价强买桑农蚕丝，就连淳安这样的受灾县也不放过。赵也果然高升，以户部尚书入内阁拜相。

海瑞这时才意识到，腐败固然在于人，更在于体制，在于嘉靖的私心——身居皇帝之位，却身居深宫几十年不上朝逃避责任，放任严嵩专权，但皇权的权威、大内的收入不容丝毫侵犯。实际上，内阁辅臣严嵩、徐阶、高拱等人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但他们一方面千方百计遮掩，一方面千方百计满足嘉靖的需求，如同皇帝新装中的群臣。当海瑞审讯郑、何二人牵涉到嘉靖的供词送达司礼监时，司礼监掌印太监吕芳首先想到的是与严嵩商议如何处置，终被严嵩等人扣住。不过，嘉靖的私心，对群臣本能的怀疑，最终却使海瑞的审讯供词上达天听，戳破了嘉靖的“新装”。

嘉靖四十五年，调任户部云南司主事的海瑞，在群臣恭贺嘉靖迁居新宫时，上了那道著名的《治安疏》。嘉靖的“新装”这一次被彻底戳破了，《治安疏》留中数月不发，嘉靖曾言：“这个人可与比干相比，但朕不是商纣王”，也承认自己病了，但旋即将海瑞下诏狱。

张居正在海瑞下诏狱后，向裕王力陈，将来江南推行改革非海瑞这把“利剑”不可，必须保下来。海瑞在裕王隆庆年间巡抚江南，就连致仕的徐阶也被“打老虎”。然而，巡抚江南仅半年，海瑞就被弹劾去职，直到万历十二年张居正去世后才被重新启用。但万历所看重仅是海瑞的名望，实际不过是点缀万历“新装”的花瓶，更何况海瑞任职的是闲散的南京官职，远离北京朝堂。

新装复新装，新装何其多！

万历十五年十月十四日，海瑞死于南京右都御史任上。万历皇帝追赠太子太保，谥忠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