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短房：大众反应比辱华手势荒谬

“拉维奇照片”事件发酵后引发热烈争议，拉维奇（Ezequiel Lavezzi）本人和华夏幸福俱乐部就手势“容易引起误解”表示道歉，但强调“非故意”、“无恶意”，“只为表示轻松愉快”。5月17日，中国足协专门称“相信拉维奇不存在恶意”，引发了更激烈的议论。

有人以“这个姿势在英语语境中是种族歧视符号，但在西班牙语中不是”为由，认为拉维奇根本无需道歉，指责就此发表声明为小题大做。笔者不敢苟同。首先，“拉维奇照片”上的手势、姿态正是欧美常见的、针对黄种人的歧视性符号，所谓“在西语中不是歧视”的说法是苍白的。

事实上，一些人列举的为拉维奇辩护的歌谣，本身就在欧美被谴责为种族歧视作品，其中不仅包括“拉维奇手势”，也包括后文将提到的“奥尼尔碎碎念”即“Ching chong yang wah ah soh”，前者用于讥讽黄种人眼睛细小，后者则用于嘲讽亚裔说话他们听不懂。

这两个歧视性语言、手势习惯早在“金山时代”就已耳熟能详，北美、拉美、澳洲，都大同小异，甚至欧洲都是后来才“引进”的，以此为辩解，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其次，在没有证据证明其故意的情况下，人们可以相信拉维奇本人并非蓄意侮辱亚裔，也愿意相信他本人并不清楚这个符号的含义，但既然“拉维奇手势”已经作出，也造成了恶劣的影响，就应为此负责、道歉。

2002年5月，NBA球星“大鲨鱼”奥尼尔在接受电视采访时对姚明说了“Ching chong yang wah ah soh”，第二年初节目被曝光，立即引发舆论大哗，许多著名政治家、媒体人和体育明星纷纷谴责，要求“大鲨鱼”道歉，这其中既有亚裔，也有白人和其它族裔，甚至奥尼尔用“有口无心”道歉，都被认为“不真诚”，最后被迫重新郑重道歉。

以奥尼尔之后和姚明的交往看，他应该真的“不存在恶意”，但人们仍然认为“奥尼尔碎碎念”是不可原谅的，因为种族歧视是“大是大非”，在这个问题上，必要的“政治正确”是不可少的。

第三，一些人认为，“拉维奇手势”在英美文化语境中有强烈种族色彩，但“大多数中国人不在乎”，因此“没必要亦步亦趋接受西方思想认知”，这种看法甚至比“拉维奇手势”更荒谬。种族歧视的判定存在公共认知判定，并非个体觉得无所谓就不存在（何况近日舆情和网络民意可知，个体远非大多数觉得无所谓）。

日本右翼某些人不认为侵华战争是侵略，不认为伪满洲国是傀儡政府，中国人可以“这只是不同认知”为由，认为这样的论调“没必要计较”么？北极原住民曾被欧美普遍称为爱斯基摩人（意思是“吃生肉的人”），他们认为这是种族歧视，经常年斗争，迫使国际社会接受了“因纽特人”（当地语言“人”的意思）的新称呼，他们并未因“爱斯基摩”在因纽特语中“毫无含义”而漠然视之，难道我们在这个原则性问题上的认识，还不如因纽特人么？

第四，笔者同意“道歉就可以”的看法，认为只要拉维奇本人认识到这样做客观上是不妥的，及主观上不应有种族歧视故意，就可以谅解，不必“追杀”过甚，拉维奇本人和华夏幸福俱乐部的善后虽有瑕疵，但大方向是合适的、可以接受的，原本倘无足协的“横空出世”，事情也应可告一段落。

足协的“相信不存在恶意”声明是角色倒错——他没有权利代表任何一方的当事人，既无权代表拉维奇道歉（更何况这份声明相当于“代表拉维奇不道歉”，且是在拉维奇本人已道歉的情况下），也无权代表疑似感受到种族歧视的全体黄种人“相信”，这样的做法不仅越俎代庖，而且很容易被人联想到其对其他事件（如孙世林事件）的处理，并得出“中外不一视同仁”的恶劣印象。

总而言之，在国际范畴，种族歧视是大是大非的底线，是必须树立政治正确标尺的原则问题，这个问题是不能含糊的，是不以当事人的故意、而以当事人言行的客观影响为判定标准的。当事人对此作出积极姿态以消除影响后，表示宽容、大度是应该的，但以种种无力遁词曲为之饰，则既不应该、又势必适得其反。

（本文作者系中国资深自媒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