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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美国大学里教写作 一个发表了作品的作家

创意写作在美国已有近八十年的历史。起初,因为挑战了“写作不可教授”的成见,创意写作课争议很大。几十年来,创意写作课为英语文学界输送了大量作家,这门课程也越来越为人所接受。如今,可以说绝大多数作家都参与过创意写作课程学习。(视觉中国/图)

(本文首发于2017年6月8日《南方周末》,原标题为《哈金:我在美国大学里教写作》)

学校雇用的不是教师,而是一个发表了作品的作家,关键是经验。

创意写作一个特别不好的地方,就是都写短篇。可作为小说家,毕业后你得靠长篇立身。

要是请J·K·罗琳、斯蒂芬·金这些作家到学校来朗读,麻烦就大了——那是很丢人的事情。

——哈金

在广受关注的《南京安魂曲》之后,哈金又相继出版了《背叛指南》和《折腾到底》,都是关于移民和美国华人的小说。《背叛指南》进入了一些中学的移民文学教科书,这令他感到满意。

接下来,哈金即将出版两部诗集和一部非虚构作品《李白传记》。对于职业小说家而言,非虚构并不难。“这种东西都是触类旁通的。你把故事讲好,说话有根据,不能乱说,要有出处。”哈金说。

哈金现在是波士顿大学创意写作部主任,他也是波士顿大学创办创意写作课程六十多年以来的第一位华人写作教授。

在美国的大学里立足,哈金凭借的是长篇小说《等待》。这部小说曾获美国国家图书奖。刚刚去世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沃尔科特,曾是哈金的同事。哈金主要讲授小说写作实操课,学生是来自全球的英语写作者。

创意写作在美国已有近八十年的历史,1936年,爱荷华大学创办了第一个创意写作学部。起初,因为挑战了人们关于“写作不可教授”的成见,创意写作课引起很大争议。

数十年后,许多著名作家得益于这样的课程,例如被认为是“美国20世纪下半叶最重要小说家”的雷蒙德·卡佛,以及哈金本人。“如今,可以说绝大多数作家都参与过创意写作课程学习,这对青年人学习创作小说、诗歌和喜剧不失为一条‘捷径’。”哈金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全美的三百多家创意写作学部中,七十多家招收研究生,授予艺术创作硕士,也有几家授予艺术创作博士。不过学界通常把艺术创作硕士作为终级学位,与博士等同。现在,甚至欧洲的一些大学也有了创意写作课程。

2017年4月,在波士顿唐人街,哈金就美国大学里写作课的话题,接受了南方周末记者的专访。

沃尔科特捻着手指:“我是可以提名的”

南方周末:你对鲍勃·迪伦获诺贝尔奖,有什么看法?

哈金:其实鲍勃·迪伦是对的,(他对这个奖)不看得很重。不是拿了诺贝尔奖,你的作品就比别人好。它可能会对作品眼下的销路影响很大,但从长远来看,对一个作家的影响不一定很大。

他应该得这个奖,但我认为获奖不是最重要的。我原来办公室的室友沃尔科特刚去世,他的一些东西,还有书,现在还在我办公室里。

南方周末:沃尔科特和你一个办公室?

哈金:是的。但他已经退休好几年了。我们共事好几年,用同一个办公室,我去我用,他去他用,教课的时候常见面。他教诗歌和戏剧。

1992年他得了诺贝尔奖。你跟他打交道,没觉得有什么。他可能感觉良好,是有钱了,但那都是运作的。

沃尔科特经常捻着手指对我说:“你知道吗,我是可以提名的。”那个意思是你拿钱来。当然他是开玩笑。

我从来不拿他当回事,因为我知道他是怎么得的诺贝尔奖,他的那两个哥们儿得了以后,把他拉进去——一个是谢默思·悉尼,一个是布罗茨基,他们三个人特别好。

南方周末:办公室里还有过哪些厉害角色?

哈金:有个大诗人叫罗伯特·品斯基,教了好多年。从1997年到2000年,他一连三年获得美国桂冠诗人称号。几十年前,诗人罗伯特·洛厄尔也在这儿教过书。还有几个顶尖的女诗人:西尔维娅·普拉斯、安妮·塞克斯顿、露易丝·格丽克。

小说家也有,契佛教过。写《革命之路》《十一种孤独》的理查德·耶茨教过。

以色列作家阿哈龙·阿佩尔菲尔德,我修过他的课。他本来也是呼声很高的诺贝尔奖候选人,但匈牙利人凯尔泰斯·伊姆雷也写集中营,凯尔泰斯得了,他就被挤到边缘了。

南方周末:现在波士顿大学写作部有几个老师?

哈金:六七个,都不错。卡尔·科齐维,他是诗人,也是翻译家,从意大利语翻译成英语。女诗人盖尔·梅瑟,优秀的诗人。

小说方面,除了我,还有莱斯里·艾珀斯坦,他出了十一本小说,主要是长篇。西格里德·努涅斯,有汉语出版社翻译过他的作品,叫《上帝呼吸中的羽毛》,她有独特的写作风格,她的句子写出来就是好,跟别人不一样。她教修改非常在行,学生很欢迎。

南方周末:你是创意写作部主任,这个职位的主要职责是什么?

哈金:主要是为大家服务。有些钱怎么花,你得考虑,不能乱花。涨工资的时候,要介入一下。很多小事很费时间。对于一件事情的处理,要选出比较合适的做法,否则事情会变复杂,学生会不满意。跟学校、学院的关系也要处理。

做主任,在工资上额外加9%,但大伙还都不愿意做。一期是三年,我还有一年,到期以后就想赶紧不做了。

南方周末:你是学院里唯一一个中国作家?

哈金:在教书这方面,我是唯一的中国作家。学生里偶尔有一个大陆和港台的。申请的人很多,真正入围的很少。主要是语言不行。中日韩学生在这方面比较吃亏。但像印度、非洲的一些国家,他们就比较强,因为从小在英语环境中长大。

南方周末:学生都是本科毕业生,还是在写作上有所成就的人?

哈金:什么样的都有。我们今年有一个学生,用英语出了两本书,关于移民的,但他写的不是小说,他要学小说。也有刚刚大学毕业潜力很大的,我们也招。

就是瞧不上斯蒂芬·金

南方周末:一般创意写作课都是怎么教的?

哈金:每个作家都有自己的一套。特别到研究生这个层次,都不用教科书了,教科书是给本科生用的。中国国内也有类似的教材。讲叙述角度、对话等。但诗人和小说家一般都不看这个,他们教书完全根据自己的经验。他们会要求你多读作品,但那也是他给你选的。

学校雇用的不是教师,而是一个发表了作品的作家,关键是经验。有的学校不大,不能雇好几个作家,只能雇一两个。那么选择什么人,就制定了你在创意写作方面的方向。

你要想雇王安忆式的作家,很可能学生们都将按这个路子下来。你要雇一个比较年轻新颖的作家,比如阿乙,可能就是另一个路子。

南方周末:小说并没有一种固定的格式,怎么“教”呢?

哈金:但有一些基本的规律。一个人物,你必须得认真发展,对话不要啰啰嗦嗦,这都是基本的规矩。叙述的角度不能乱换,换的时候要小心,不要给人造成断裂的感觉。这些都是技巧,他们都得学会。

南方周末:你的方法是什么?

哈金:我一般教中长篇,主要目的是让他们能写长的作品。学生有了一个想法后,我会和大伙讨论怎么把它发展成大框架。章节或人物搭配是否充分。换言之,就是大伙一起做一个中长篇,争取能做多少是多少,一般一个学期做不完。

创意写作一个特别不好的地方,就是都写短篇。可作为小说家,毕业后你得靠长篇立身。短篇得靠报纸、杂志生存,这是不一样的。

南方周末:你推荐的都是哪些作家?

哈金:看写什么作品,因人而异。比方说有个俄罗斯来的学生,我就推荐他看托尔斯泰的作品,他可以看俄文原文,也可以看英文。英文有好多译文版本,关键看哪个译本。一般的情况下,现代图书馆(Modern Library)的托尔斯泰比较好,虽然是经典翻译,但把字句都进行现代化编辑了。我们做老师的,在这方面会给学生推荐,学生之间也相互推荐。

南方周末:美国当代作家你会推荐哪几个?

哈金:美国当代作家我推荐的并不是特别多。一般来说像奈保尔,他属于美国之外。以前选过亚裔作家金斯顿,西裔作家克里斯娜·卡协尔,她是古巴裔美国作家,但效果不是很好。现在选一位德国作家名叫兹伯尔,他十年前死了,死时才五十多岁。

我有个同事,作品用汉语翻译出来,可能看不出来有多别致,但在英语当中是很好的,我会选。

南方周末:耶鲁的布鲁姆教授特别批判哈利·波特文学,瞧不上斯蒂芬·金,说是三流作家。

哈金:我们的学生也瞧不起他。文学界对它是不屑一顾的。他们非常流行,但是属于另一种东西,叫类型小说。类型小说也不好写,有个中国作家叫邱小龙,他写类型小说写得很好。因为他是诗人出身,把文学小说跟类型小说结合起来,尽量做得别致。

但斯蒂芬·金和J·K·罗琳的《哈利·波特》,是两码事情,我们要是请这些作家到学校来朗读,麻烦就大了——那是很丢人的事情。

南方周末:有的高中写作课老师让学生买斯蒂芬·金的《论写作》。

哈金:高中不可能让你读斯蒂芬·金的作品,但看《论写作》是另一码事。作为一个很成功的流行作家,他对写作有一些自己的看法是可以的,而且他很直率,有一就是一,有二就是二。但你让学生把他的作品作为文献去读,那不行。

国家图书基金会给斯蒂芬·金颁过一个奖。斯蒂芬·金说,当年国家图书奖他想进都不让他进,现在却给他奖。获得国家图书奖的一位女作家就上去说,我们对你这样的作家就要区别对待。

哈金(上排右三)与自己创意写作班的学生在一起。他是波士顿大学开设创意写作课程以来的惟一一位华人教授。(受访者供图/图)

怕被人偷,怕扰乱构思

南方周末:学生学习创意写作课程,是一开始就进入实际操作,不会空讲理论?

哈金:对,就是操作,目的就是叫你做完了以后,知道这个东西一步步是怎么做成的。因为那是一个坎儿,你做过以后就知道了。将来自己还可以做。实际上完全是操作。毕业论文往往要把一些章节放进去。

南方周末:论文一般写什么?

哈金:论文就是作品,一学年下来,你写了哪些作品,可以挑出来编成一个集子。但不能原来什么样就什么样,必须认真修改过。我们写作课上做的作品,有一些是得到了出版的。

有个美裔韩国人,姓朴,很成功。现在在华盛顿美利坚大学教书,她的长篇是企鹅出版社出的。今年获得出版的这位叫王维克,是中国移民,5岁随父母来美国。她的潜力更大一些,写移民故事。她的长篇名叫“Chemist”,汉语大概可以译成《来电》。我估计她的作品,今年在亚美文学界将是一个重要事件。

南方周末:学生从注册入学开始,就有了写长篇的计划?

哈金:我是教第二学期的。第一学期是别的老师教他们修改或者写短篇小说。到我这儿,他们已经受过很多训练了。我第一学期教文学,跟写作没有直接关系。但很多研究生也修,因为主要是从作家的角度来看一些作品的构成。

南方周末:边写长篇小说边讨论,这对每个作家都适合吗?

哈金:不一定。一开始学生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无从下手。很多人都是试一试,给几个人读一读,得到点鼓励,这还是需要的。

但如果班级里有那么一两个互相不信任的学生,就坏了。有些学生不相信别人,怕别人偷。特别是两个学生从一个国家或从一个地域来的。他写的东西,那个人也能写,不过这个情况比较少。一个班级,不光是谁教,这伙人在一块融洽不融洽、能不能合得来,也很重要。

南方周末:听说有的作家害怕讨论,担心讨论会影响他的构思。

哈金:这往往都是出过作品、心里比较有数的作家。这时候需要的是憋着那股劲儿。但一开始根本不知道能不能做的年轻新手,还是需要大家一起做。走那么一两趟以后,就会有那种自信了。

小说写得好,非虚构不难

南方周末:现在美国每个大学都有创意写作专门的系或部吗?

哈金:每个大学都有。但有些大学有研究生课,有些大学只招本科。比如耶鲁大学、哈佛大学,还有普林斯顿大学,他们只招本科生。

南方周末:你对其他的大学考察吗?

哈金:倒不是考察,就是长期跟自己竞争的是哪几个学校,我们会了解一些。有时候学生申请,他可能同时接到好几个学校的通知,他最终决定去哪儿,这你要知道。这倒不是有什么敌意,只是知道哪几个学校教创意写作比较强、比较好。

南方周末:哪几个比较强?

哈金:爱荷华大学、密歇根大学、纽约大学、休斯敦大学,但是它们都比我们大得多,他们的课程是两三年。他们中有的钱特别多,有校友专门捐巨大的一笔钱做这块。

像密歇根大学的写作系,不靠任何学校资助,只是这笔钱就够了。他们有财力,可以吸取很多的学生。

有些人喜欢到大城市,这点上我们占很大优势。关键不是地方有多好,而是文化气氛比较浓。另外我们的教师还是比较强的。

还有一些小的写作系也很强,像霍普金斯、康奈尔、布朗大学,还有尔湾分校,每年就招三到五个小说家和三到五个诗人,钱往这几个人身上放,所以他们也有竞争力。他们一般都是三年,这很吸引人,特别是对大学刚出来的国际学生,他们需要去学制较长的学校,好减少签证的麻烦。

南方周末:哪些学校的创意写作课程规模比较大?密歇根的财力比较雄厚,它能招多少人呢?

哈金:密歇根大学每年招十个诗人、十二个小说家。两年,实际上是三年,因为第三年可以继续待在那儿教一年书。这三年全部资助。

爱荷华大学的创意写作课程规模很大,每年招二十五个小说家,二十五个诗人,再加上他们有很多老师。哥伦比亚大学招得更多,但不给奖学金,就有点挣钱的性质。

波士顿大学每个人都有奖学金,免学费,还有生活费用补贴。每年招十八个学生,八个诗人,十个小说家,从世界各地选。小说方面,大部分是国际学生。诗歌方面,美国本土的多一些。

南方周末:所有学校都是小说和诗歌分开吗?

哈金:都是分开的,偶尔有的学校可以让你在学小说的同时,修一门诗歌课。但基本上专业是清清楚楚的。

南方周末:波士顿大学教诗歌、小说,非虚构不教吗?

哈金:也有,但不属于我们的项目。有一个传播学院,其实国内文化界好多人在那毕业的,他们那里专门教这个,有点像记者。波士顿大学传播学院是美国很有名的学院。爱荷华大学、纽约大学的非虚构专业也不错。

戏剧我们也有教,但是另一拨专门做戏剧的人在做。有导演、编剧,还有舞台上的东西。

其实,如果小说写得好,非虚构不难写。这种东西触类旁通,你要把故事讲好,说话有根据,不能乱说,有出处。但你把故事组织好、讲好,这是最基本的。

J·K·罗琳每有一部新作品面世,都会在美国书市掀起一阵旋风。但对于创意写作班里的老师和学生来说,这些作品不值一读。(视觉中国/图)

李白和叶芝、庞德想法很像

南方周末:你现在在做的《李白传记》算是非虚构?

哈金:应该算吧,因为我要做大量的注解,这本书应该在学术上能站得住脚。实际上李白的生平,大部分信息是从他的诗当中抠出来的,都是学者和做李白学问的人,利用李白的诗在这个方面发挥的。实际上,只要你掌握了,有的地方可以按他们同样的路子来做的。

南方周末:你研究李白发现了什么?

哈金:发现古今中外一些文章的法度实际上是一样的。李白关于诗歌的标准有两个说法,一个是明月直入,无心可猜。月光一下就进来了,不用心猜。句子特别明澈、剔透。其实,古代最优秀的诗歌都有这个品质,并不需要你去想,这跟感情密切相关,因为透彻、直白。

还有,他强调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跟叶芝的想法很相像,就是一刹那间心里涌出来的那种感觉。李白在这方面的一些说法,实际上英美现代派诗歌也在努力做,比如庞德,实际上也是按这个路子来的。他并不要象征,搞得很深奥,读一首诗跟读谜语似的,读多少遍也百思不解。其实,古代诗人一直强调的就是这种明月直入,一下子涌进心里来的感觉。

南方周末:中国诗人里面,为什么选李白呢?

哈金:出版社约一篇关于中国名人的长文。我给了几个名字,他们觉得李白最好,李白在西方的名声最大。结果我发现英语中没有李白传记,各种诗歌翻译很多,介绍也有,但真正的传记没有。我就想,不如写个完整的传记吧。

南方周末:关于中国古代诗人,西方还有哪些传记?

哈金:杜甫有,做得很好,是一个叫洪范的人在六七十年前做的,在整个杜诗研究当中,包括古今中外所有文章中,是权威著作。《苏东坡传记》,林语堂做过,很受欢迎,有点半像小说的写法。关于陶渊明的学术著作很多,宇文所安的太太田晓菲也做过这方面的内容。

南方周末:似乎很多美国人了解中国的寒山?反倒中国人知道他的很少。

哈金:对。因为寒山是个很直白的诗人,他的诗歌是传道义的,所以很容易理解,也好翻译。不像中国有些诗人,靠的是韵味。我们读寒山,觉得很平白,诗意不那么深,但经过翻译,一下变得非常好,很纯净、很美。可以说,英语世界中寒山这个诗人,是通过翻译创造出的,他确实在西方很流行。有个叫赤松的美国人,住在台湾,多年来一直在翻译寒山,也翻译佛家、道家的一些著作。我见过赤松,主要是靠他的翻译,创造了一个寒山现象。

南方周末:你出的那些小说,你自己最喜欢的是哪一本?

哈金:其实每本书都有自己的特点。《自由生活》很难写,我对那本书的感情很深。《背叛指南》的核心问题是分裂的忠诚,中心人物在中国人心中是间谍,被迫变成移民。在很多移民的心中,这个故事能产生一种回音。实际上,这本书在高中和初中的教学中,是作为移民文学来教的,有很多人教。

南方周末:这本书是出版多长时间被当做教科书的?

哈金:很快。这里的情况不像大陆那么难,能不能进去就是老师的一句话。随便一个老师,我就喜欢这本书,就可以做决定。变成教科书不是什么很大的事情。

我看到有辅助读物出来了。有些学生来不及读书,只能读笔记,那个笔记、简介出版过。那就说明肯定有人在教,而且不止一个、两个。对我来说这很重要。有些事情根本没法控制,我写这本书,实际上以为读者会作为另一个东西来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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