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学者：断交杀伤力不只巴拿马本身

距离巴拿马与台湾断交不足一天时间，尼日利亚、迪拜、约旦、厄瓜多尔、巴林五个“非邦交国”14日也要求台湾办事处更名。此轮风波究竟会持续多久？蔡英文如何解开当下面临的外交困局？就此，多维新闻采访了东京大学法学博士、现任台湾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副研究员林泉忠。在林泉忠看来，此次断交的杀伤力不只巴拿马本身，“大陆要拿走多少个台湾的邦交国都是可能的。”

多维：台湾总统蔡英文上任甫满一年，与“中华民国”有107年邦谊的巴拿马6月13日上午9时突然宣布与中国建交，台湾政府上下一团慌乱，岛内舆论更是沸反盈天。你如何理解“建交”这样的结果？而对台湾来说，与具有风向标意义的巴拿马断交意味着什么？

林泉忠：这一次巴拿马跟北京建交以及跟台湾断交，的确对蔡英文政府来讲，可以说是在外交上的一个重大挫折。尤其是蔡英文上台之后推行的踏实外交，面临一个很大很大的一个挑战。因为这一次的断交，杀伤力还不只是巴拿马本身。

其实蔡英文政府跟之前的历任台湾总统所推行的政策有些不同和调整，在马英九时期叫活路外交，在他任内只是去了冈比亚一个邦交国，可是也没有比之前斩获更多，所以也谈不上很大进步。在整个外交和国际形势非常紧张的情况下，能够稳住就已经很不错。

这一次失去巴拿马之后，我相信蔡英文政府最担心的，就是未来的骨牌效应会如何发生。事实上，多米尼加和巴拿马几乎是同一阵线的国家，很有可能仿效巴拿马的做法。中共可能也采取类似的策略，让这些国家产生动摇。除了巴拿马之外，另外就是萨尔瓦多。我们知道，现在萨尔瓦多是左派执政的时期，从意识形态来讲，对台湾很不利。这两个国家，加上传闻很久的梵蒂冈，都有可能。

多维：在外界看来，自蔡英文上任以来，在国际关系上的短板就很明显，延续到这一次与巴拿马的断交，好像更是佐证了这一点。你怎么看蔡英文在国际关系上的作为？是否已经到了撇除自身意识形态框线和拓展宏观视野的关键节点？

林泉忠：台湾的外交也好，国际空间也好，我们都能理解。一个基本的共识是，大陆基本上掌控了台湾的国际空间。剩余的国家，大陆要拿走多少个都可能。这在蓝绿阵营是有共识的，都认为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现在的重点在于，北京究竟是否需要在短时期内将台湾的所有邦交国都挖走？

今天台湾的明视做了一个及时的民调，如果未来外交归零，一个都不剩，你觉得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还是应该砸钱去稳住？我们看到，支持砸钱去稳住的，不到0.5%，这说明大部分的台湾民众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有关北京这次做法的效果，我认为短期内对蔡英文政府的压力会很大，毕竟是个失败和挫折，任何的失败和挫折对政府来说都不是正面的。当然这次巴拿马的挫折不只是台湾和巴拿马，也涉及台湾与北京的关系问题。在台湾，无论蓝绿，都认为是北京挖走了巴拿马。也有媒体会拿这个来批评蔡英文，认为两岸政策做的不好，造成这样的失控局面。

值得一提的是，不是所有的国民党人，蓝营的人，都口径一致把枪口对准蔡英文，因为他们也在观测这种效果影响究竟如何。因为如果国民党跟北京走的太近，也会造成国民党在台湾社会的压力，会认为在对外方面没有做到团结一致，选择与加害者走到一起。所以对国民党而言，也需要很小心地看待这个问题。

巴拿马与台湾断交，短期内是对蔡英文会有些压力。但是会不会因为这样使得蔡英文的支持率下跌呢？我倒不觉得会出现这样一个情况，蔡英文支持率下跌并不在于她的外交做得不好，而在于她的内政改革遇到很多的障碍，甚至连投她的选民也对她失望，但并非对她的两岸政策失望。上个月TVBS的民调，TVBS的民调在台湾来讲是相对比较客观、比较准确的一个民调，蔡英文的支持率一年来跌到了新低，大概只有30%，很多方面都是负面，但是唯一没有负面的是两岸关系，有六成人赞同蔡英文在不提九二共识的情况之下维持两岸现状的主张。

多维：于台湾而言，不管是国际空间的缩小，还是连续的断交潮，这样的结果都很轻易地用一个理由给出解释——来自大陆的打压。你作为台湾学者，如何看待这种“归因”？毋庸置疑，这其中必然存在打压的成分，但是究竟占了多大比重？真正的比重与台湾所预估的，有多大出入？

林泉忠：如果就具体的一个事件来讲，比如这一次的事件，或者上一次圣多美与台湾断交，台湾社会里面一定是有各种各样的声音，有人说大陆打压，有人说蔡英文的两岸政策做得不好造成这样的一个结果，也有人批评大陆完全没有把台湾放在眼里。

但话说回来，这个打压其实不是现在才发生的。大陆对台湾国际空间有很大的主导能力，而且大陆施加压力缩小台湾国际空间，这二十几年大致上是这样下来的。如果从1971年算起的话，那就更长了。所以不是评估这一两个个案就可以的，也不完全是因为邦交国多一个少一个的问题，大陆压缩台湾国际空间是一个长期存在的过程。

我记得十几年前台北青少年运动员参加曼谷举行的一个青年运动会，得奖的队员披着青天白日旗领奖，中国大陆队员包抄上来把旗抢走了，那可是在曼谷。这个画面在台湾播出之后，当时国民党台视主播就说，这是中国打压台湾的证据。这一类的事情其实很多。之前在马政府时期，台湾出席东京电影节，大陆要求台湾代表团必须用中国台北的名义，结果造成了台湾退席。

这种事件一直都在不断的重复，特别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民主化、本土化之后，一个一个累积下来，导致大陆打压台湾国际空间在整个台湾社会是一个很鲜明的形象。这种形象还不只是在绿营里面。2016年大选的时候，台湾有个23岁的年轻人，自称是外省第三代，出身于深蓝家庭，写了一篇文章《我不支持国民党的三个理由》，在台湾媒体引起轰动。文章里面就提到，他小时候到现在所了解的中国，一方面人权上是有问题的，第二是不断在国际上打压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