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岸关系不是文字游戏

就在六月伊始，中国意外成了各民进党人研究的一门新学问。台南市长赖清德开了第一枪，说自己“亲中爱台”，随后各路县市首长纷纷表态，一时之间，“亲中”这个在台湾“政治不正确”的魔咒突然解开了，亲中不再是“卖台”。

从前国民党至多也只能讲“和中”，怎料此次赖清德“亲中”一出，绿营政治人物却认为毫无问题，总统府随即表示“和政府一直以来的看法一致”，而总统府金口一开，各路诸侯当然纷纷跟进表态。嘉义县长张花冠肯定了赖清德的说法，认为符合现状及大多数台湾民意，因为“两岸关系不能中断”；桃园市长郑文灿则表示，要“和中”，这样才能保护台湾，但“和中”不代表放弃底线；台中市长林佳龙则说，不管是亲中、和中还是反中，都要“知中”，知道中国的经济社会情况，才能知己知彼。

除了“绿色势力”外，“白色力量”也不落人后，台北市长柯文哲提出了“友中、亲美、靠日”的策略，称对中国要互相了解、互相尊重互相合作，对美国也要维持良好关系。当然，既要“友中”又要“靠日”，这方案的实际可执行度真有待商榷。
有别于过去看到中国二字就炮火猛烈，此次政坛上的各路人马开始阐述自己对“亲中”的看法和理念，但看在对岸中共眼中，恐怕只能一声叹气──时至今日，许多台湾政治人物对两岸关系的认识，仍停留在以为卖弄文字、就可“应付大陆”的阶段。

亲中，却不“知中”

林佳龙说的对，知道中国的经济社会情况，对现在的台湾非常重要，遗憾的是如今民进党人高喊“亲中”，却一点也不“知中”，这从赖清德一席“亲中爱台”的话即可看出。赖清德的详细表态内容是，“亲中爱台”和“倾中卖台”不同，但他无论担任任何职务，主张台湾独立的立场不变。“亲中爱台”是以台湾为核心，向中国伸出友谊的双手，透过交流，进一步了解、理解、谅解、和解，和平发展。

讨论“亲中爱台”与“倾中卖台”的不同之处基本是文字游戏，政治人物说什么便是什么，“无论担任什么职务，主张台独的立场不变”却又给前面的发言增添了尴尬和自相矛盾。对于两岸关系的性质以及民进党的台独诉求，大陆一直以来态度明确，主张台独与亲中在逻辑上根本无法成立。

这一席话暴露两个要点，第一，台湾政治人物在发表与两岸有关的言论时，不负责任者多，肯干实事者少；“嘴炮亲中”者多，“真正知中”者少。第二，“什么都想要、但又不敢做”恐怕仍是当今执政党在两岸关系上的最佳写照。一方面知道两岸关系对台湾在经济及外交上都非常重要，一方面却又碍于意识形态扭捏不前；一方面想要维持两岸经贸交流及邦交稳固，一方面又不想按照“大陆的规矩”玩。因此，面对巴拿马断交及往后可能的断交潮，台湾各党一方面牙尖嘴利，一方面又无能为力。

回顾现实，如果台湾要打破这个“无能为力”，第一步，得放下一切的意气用事，先从“知中”开始。

自蔡英文上任以来，台湾社会乃至于执政党都有一种难掩的困惑──从台湾的角度看，蔡英文确实未挑衅，为何大陆“步步紧逼”？不了解大陆的心态，常是台湾误判情势的重要原因。

大陆对民进党的顾虑

6月14日，在国台办的例行记者会上，针对赖清德一席“亲中爱台”的表态，国台办表示“两岸不属于国与国关系，一方面坚持台独立场，另一方面又讲亲和友善，显然是自相矛盾的。民进党坚持一边一国、抱持台独党纲的分裂立场，是两岸交流的根本障碍。”

也就是说，大陆对于民进党政府的疑虑第一是没有明确定义“两岸关系的性质”，第二是认为其“台独意识形态”已经具体显露在两岸关系中。台湾当然会叫屈，蔡英文已说过“依照中华民国宪法”和“维持现状”，台湾政府也并未做出“台独”的具体动作，何至于影响两岸关系？

首先，台湾在讨论两岸关系时必须先明白两岸有着体制上的根本差别。大陆因为其政治体制，对国家发展有长期规划，而台湾因为两党轮替执政，往往前朝说的话、后继者就可能推翻。这对台湾而言实属正常，但对大陆而言却是违背官方承诺。

对中国大陆而言，两岸、外交政策应该有连续性，这无关谁执政，而是对大陆或者其他国家的承诺，两岸共识并不是台湾可以用“国情不同”就片面改变的。从明确承认“两岸同属一中”到“维持现状”，看在大陆眼中就是改变现状、就是撕毁当初两岸双方建立的共识与承诺。

再者，蔡政府上任后在外交上采取的“亲美日制中”策略更结实踩到大陆痛处，从2017年1月，日本在台湾的窗口“公益财团法人交流协会”正式更名为“公益财团法人日本台湾交流协会”，到6月12日由台湾立委联合部分香港议员成立的“台湾国会关注香港民主连线”，再到民进党政府上任以来不断爆出的“文化台独”风波。这些种种，在两岸没有常规沟通管道、且民共间极度缺乏互信的情况下，在台湾社会是个人价值观的展现，在大陆社会却容易激起民族主义，容易使两岸民意更对立。

两岸在认知及意识形态上本来就有差距，这原本可以通过交流来化解歧见，无奈自2016年5.20以来，绿营政治人物一再塑造出“维持现状”“亲中爱台”等新名词、却对大陆最关心的根本问题避而不谈，不断加深大陆社会对民进党政府“说一套、做一套”的认知。结果是，绿营人士越“亲中”，大陆人民越“反台”，两岸关系越走越远。

两岸关系不是文字游戏

两岸关系，这四个字对大陆而言不仅牵涉国际战略的布局，更是大陆社会对昔日孱弱之时“祖国被外敌分裂”的深刻痛处，没有一个大陆领导人敢顶着“纵容台独”的骂名，否则任何一个政党或领导人的合法性都会被摧毁。习近平在纪念“国父”孙中山诞辰150周年讲话上，表示“绝不允许任何人、任何组织、任何政党、在任何时候、以任何形式、把任何一块中国领土从中国分裂出去！”就清晰的表明了中国政府的态度。台湾问题，在中国的大战略中或许很“小”，却是最核心的利益，容不得一点模糊和可讨价还价的空间。

因此，若台湾政治人物仍把当前两岸关系当成“用文字游戏便可解决”的考题，那会是极大的误判。从无法参与世界卫生大会到巴拿马断交，这些情况不是台湾任何政党所乐见的，更已经伤害了台湾的实质利益，归根结柢，仍是对于中国民情不够了解所造成的失误。

台湾执政者此刻不仅要“知中”，更要跳脱以往与对岸沟通时“舞文弄墨”的做法，正视大陆在台湾问题上的根本底线，找到一条民共都可接受的新共识。台湾社会当然有很多声音说，大陆的底线就是两岸同属一中，台湾不能“投降”。但必须知道，在国际局势中从来由不得一个国家任性，学会面对根本问题、学着与“强敌”沟通，是为台湾在外交上找到一条出路的必要之举。否则，在中国大陆不断崛起的大势下，不光是国际政治空间，恐怕所有空间都将被不断压制缩限，台湾的经济恐怕也永远难以走出困境。

至于是要“亲中”还是“倾中”？那些不能给台湾带来实质利益的口水戏，还是越少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