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兵力悬殊 中印交火雷声大雨点小

自中印在洞朗地区爆发对峙冲突后，该事件在中印两国造成了巨大的舆论冲击， 在经过一个多月的发酵期后，外界纷纷在猜测这场争端最终可能以怎样的方式收场。

而中国政府对这场对峙的立场与态度也在一段时间里发生数次变化，从最开始的关注朝圣纠纷，到后续的寻找危机解决方案。对此，中国印度问题学者、复旦大学教授林民旺在接受多维新闻采访时表示，印度在对峙地区的兵力要显著强于中国，大规模战争很难发生，双方都会尽可能保持冷静与克制。

多维：以这次中印对峙来说，从媒体公开报道的一些情况来看很激烈，随时可能发生冲突。你怎么看现在对峙的真实情况呢？中国全副武装，不断地增兵，营造出了一种紧张的气氛。

林民旺：这是一个真实的状况，双方现在最前线没有多少士兵，但是都在往对峙点增加军事力量，这一点是肯定的。但是，在最前线其实还好吧，毕竟中印边境的管控机制还是有效的，有些双方遵守的规则，例如枪口朝下等等。所以透露出来的视频里，边防人员之间并没有打架，只是互相顶来顶去。

多维：也就是相对保持冷静和克制的状态。

林民旺：假设要是开了枪之后，现场气氛会立刻变化的。因为你敢打我，那么我就会担心啥时候可能被你打死了，所以我最好是先开枪赶紧把你毙了。

多维：近来还出现了个乌龙事件，就是一个媒体报道说中国打死150多个印度人。

林民旺：可见南亚很多国家都希望中国赶紧对印度动手了。

多维：中共半官方媒体《环球时报》总编辑胡锡进近日公开表示，印度现在最前线的情况明显不如中国，与解放军对峙的印军每天有十来个士兵生病。这是一种宣传策略，还是真实的前线情况？

林民旺：我也搞不清。其实印度在那里军事实力比中国强，网上传闻是7比1至5比1，并且称中国在亚东有个边防团，日喀则有一个专门的山地旅。而印度那边的实力就强得多了。

多维：单纯就部署来讲，中国应该更重视一些吧？

林民旺：那肯定的，中国国防部发言人都已经表态过了。

多维：其实外界现在普遍关注的是，中印能打起来吗？

林民旺：特别难判断，中国是真的生气了，而且生气的程度也比较高，你看曾担任印度驻华大使的苏杰生说的也很清楚，中国这次“不同寻常的富于侵略性”。但其实印度人好像觉得中国人不应该这么气愤的，它感觉很难理解。中国人则觉得，我当然有理由气愤，印度这就是赤裸裸地在挑衅嘛！印度居然连1890年的边界条约都可以不认，你是这开玩笑吗？

多维：的确很戏剧。

林民旺：你难道不觉得印度真的是在挑衅吗？比如说，我现在同一个更弱的对手闹起来了，对方觉得没什么，倒是另一个人莫名其妙地冲出来要和我打架。然后他说是在帮我的对手，其实我的对手可能根本就没找人嘛。所以这是中国气愤的原因。

多维：所以印度的动因是什么？ 如此的大动干戈，应该事出有因吧。

林民旺： 说印度故意挑衅可能也有点过，只能说印度在安全方面确实比较敏感，尤其是在那个地带，它在安全上的需求比较敏感。中国朝着姐普山脊上修路，站在吉姆马珍山上，整个锡金和不丹西南部就在视野之下了，西里古里走廊也能够收入中国眼底。因此，印度将这里定位为它所谓的战略红线，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印度不让不丹和中国把边界条约签署了，现在它要的是让不丹把洞朗炒作成中国和不丹两国的争议区。

多维：所以这还是最关键的一个原因。

林民旺：其实印度有点过于敏感了，他在西里古丽走廊附近部署的军事实力比中国强得多，中国在春丕河谷的常规军事实力也并不强。网上传言中国切断西里古里走廊，那估计都是脑洞大开的想法。如果中国想要对印度施加大规模惩罚的话，绝对不敢在这个地方，这不是中国优势的点。

多维：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首先发生冲突的话一定是中国这边？

林民旺：应该还是尽量通过外交手段解决吧。

多维：中国外交部称有耐心去等待印度撤走。

林民旺：中国会有那么大的耐心吗？报道说，中国的耐心没有那么大。洞郎的地理条件还算是比较好，可以等到下雪之后，大家呆不下去了，自然就得走人了。问题是，是否有足够耐心等到十月份之后？另外，撤离之后，问题还没有解决，明年还得再来次对峙么？

多维：意思就是对峙的最终解决只能交给时间？

林民旺：这样也不可行，会造成一个非常恶劣的结果，导致印度人明年还敢再来，这样洞郎就真的成了争议区。

多维：中国近日向多国驻华使馆外交官通报说，中国军方在耐心等待印军撤出洞朗地区，但这份耐心不是无限期的。印度媒体对此的解读也是，中国快要失去耐心该怎么办？

林民旺：我觉得这个信号有点模糊，有点最后通牒的意思，但是也有回旋余地，这就是外交口径的特点。

多维：可否简要介绍一下，中国在中印对峙争端问题上几个主要的阶段？

林民旺：大概的调子，一开始是印度说中国侵犯印度领土了。后来发现不对，有说中国不让印度人从乃堆拉进藏朝圣了，接着中国外交部就开始称印度人非法越界，要他们自己主动撤回去。紧接着后来印度外交部就发声明，不丹外交部29日也发声明。

之后问题的焦点就落在两个条约上，中国坚持1890年条约，印度是非法的。印度就坚持称2012年协定有共识，中国有错误。但是2012年协定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呢？没有公开报道出来，后来印度媒体采访国家安全顾问梅农，他是当事人。他说是broad understanding，意思是，这是一个宽泛、模糊的理解。

这就是问题所在，中方没法在这个问题上回应它。然后争论点怎么就转向三国交界点去了，可以说，印度把争议扩大化。中国定性印度是犯法的，印度说我没有犯法，是你违背共识在前，并且把它进入的地方说成是不丹领土。

7月中旬苏杰生在新加坡的演讲之后，问题就变成了怎么解决对峙。显然，印度是抛出了双方同时撤军方案作为试探，并且说中国没理由反对这个方案，过去中印都能解决对峙，现在也能解决，同时撤不就行了？

但是中国说不能撤，只有印度先撤军，撤了之后才能谈。所以，现在其实是卡在如何撤军，并且原来的争议还在。现实中这些问题和分歧怎么操作解决，我觉得目前大概就是如此。

多维：会僵持下去呢？还是说到天寒地冻，然后就直接走了？

林民旺：很难判断，我真的不敢贸然下结论。

多维：你怎么看印度现在的外交战略？对于日本和美国的投靠和依赖，似乎是印度现在主要在打的牌。

林民旺：印度的外交是跟着中国走的。在亚太要搞多极化，几乎目标就是平衡中国，不论是发展与美日的关系，还是与东盟的关系发展，老是要追着中国，其实我感觉印度被中国调动起来了。

其实，完全没必要的，你玩你的，我玩我的，别老跟自己过不去才好。

多维：现在很多人觉得印度马上就要超过中国了，你上次也提到了印度经济现代化的一个问题，为什么突然之间外界开始渲染印度崛起？

林民旺：一直以来西方就是这个调子，很符合他们的价值观，符合他们的心态。

多维：所以民主制度本身让西方对印度有一种先入为主的一种意识形态偏见。

林民旺：和美国的中国问题专家一样，老是认为中国走上现代化之后，政治体制就会崩溃一样。印度的民主，让他们自然地觉得印度迟早超过中国，西方的基本理念一直让他们对中印发展比较很感兴趣。

多维：对于印度来说，他们真的是觉得自己就很牛气了，还是说对自己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和判断，认为西方是一种“捧杀”。

林民旺：没有，它们也没觉得是“捧杀”，印度很为之自豪。尼赫鲁建国的这“四大主义”（民主主义、世俗主义、社会主义和团结）中，很重要的一个就是民主，可以说民主融入印度的国家认同里头。

当然，现在很多精英对印度的政治体制也有反省，说印度没发展起来，主要是因为民主和制度的原因，越来越多印度精英发现中国的制度是有优势的，所以他们开始学中国的经济政策，搞经济特区、产业园等等。

2008年金融危机之前，印度人整体上觉得比中国的体制好。因为那会中国的经济实力不如现在差距这么大，现在认为中国体制好的人越来越多，主要还是经济差距迅速拉开的原因。

多维：不会再来一场战争吧？

林民旺：现在这个世界，如果大国打起大战的话，那真的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印度的军事实力不弱的，也是能把导弹打到北京的。

多维：正是因为中印同样作为有核国家，所以一旦发生冲突，真的非常危险。

林民旺：印度的内部压力要比中国大得多，中国估计还可控。

两国打仗的可能性也有，但是估计限于小规模冲突，印巴两个都是有核武器的，不也动不动交火么？所以，关键是能不能小规模冲突习惯了，成常态了，那随便交火也没有问题的。

多维：你曾经撰文称，中印矛盾的化解与两国领导人有非常直接的关系。那么就莫迪来说，在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林民旺：现在印度领导人搞外交的水平很一般。他好像不了解中国人的做事方式，中国人也不了解印度，用一个印度评论家的说法，莫迪可以跟美国关系很好，但是没必要跟中国关系搞得这么差。印度跟美国关系那么好，中国人确实可能觉得酸酸的，但是不能拿着美国来“狐假虎威”，一定跟中国要加入NSG的门卡。凭什么呢？你跟美国好，就要求中国答应你么？中国可以给小布什面子，但是不是一定要给奥巴马面子的啊。

多维：不久前，印度一位学者写了一篇文章，称印度必须有一个明确的前进战略，避免它被无法控制的力量所压倒，为什么印度的选择会是中国还是美国这样的二元对立状态？这是典型印度人的思考方式嘛？

林民旺：印度的基因决定了他成不了美国的盟友，他不是日本，没有哪个排在前十的大国能够成为美国铁杆盟友。日本和德国能够成为美国的铁杆盟友，是因为二战被打败后，被彻底改造后都被废掉了，美国在那地方都有大规模驻军的。正常的大国，要当别人的小弟是不可能的。而且美国人不会要印度做盟友的，太难打交道了。印度跟中国完全搞坏关系的话，也不能指望美国能“死心塌地”帮它。

多维：你对莫迪有何评价？是否真如外界所言，是一位“政治强人”？

林民旺：莫迪从社会底层上来，做事不体面，但是很有魄力和胆识，也有责任感。他的做派和能力很符合民主国家的需要，演讲很具有煽动性。但是它的外交平衡度把握的太差，当然也可能与印度整个官僚阶层有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