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阳光灿烂的日子，就是我们的噩梦

校园混混的青春，是别人的阴影。

网络上有人提问：“那些上学时的混混/流氓现在都过得怎么样了？”在大部分答案里，他们都成为了普通人，为人父为人母，忘记了曾经充斥自己内心的暴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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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针对个人的语言暴力，从校园开始，究竟可以持续多久？

答案可能是十年。

浙江温岭的王女士，从高一开始，就受到来自身边同学的欺凌。有关她的各类谣言、段子、揣测在同学中间流传，有一些还被人放在学校的贴吧上。尽管她曾作出辩解澄清，但却无济于事，连帮助她的同学，也会一起受到唾弃。

王女士从高中一年级开始，就受到校园欺凌。

离开高中之后，王女士没有料到，这些恶毒言语还会一直伴随着她。上大学，开始工作，一直到结婚生子，有关于她的谣传从未停歇。

在高中母校的贴吧上，她被封为奇葩“神女”，甚至有人称她早已投身色情业。而其中不少信誓旦旦的发言者，都是比王女士低几届的同学，他们甚至没有见过她本人。

最终，在近十年的忍耐之后，王女士起诉了一个带头诽谤者，对方被判处三个月拘役。

古人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对于遭受过校园欺凌的人来说，遥远的压抑和屈辱不可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淡忘，一些在最好的年华失去的东西，永远无法弥补。

王女士曾在贴吧说自己因抑郁自杀，贴吧里的人冷嘲热讽。

十年后“报仇”，还是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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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荣女、卖淫女，小学整容，男友成群……这些标签中的任何一个，贴在普通人身上，都是莫大的侮辱和压力，而王女士从高中一年级开始，面对了它们近十年。

2009年，王女士刚刚进入高中就读不久，一次同学不小心打碎她的水杯，有关她“一个杯子300万”的言论随即流传开来，还有人发在了学校贴吧上。尽管她一再解释自己没有说过这种话，但不管她怎么说都会被黑，甚至她过往的其他言论都被人翻出来进行解读。

最终，在一些网帖里，这个高中女生的形象变成了“高一某班出了一个神奇的女子，自称所用茶杯300万，父母年收入几亿，小学就整容，男朋友成群……”在现实中，她也成为很多人羞辱的对象。

“当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整个校园里的学生全都会在讨论这件事情，各种谣言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亲历者这样向媒体回忆当时的情形。

王女士说，她生了孩子后在辣妈帮晒娃，结果被以前的人认出，被扒皮群嘲。

十几岁的女生，面对如此境遇很难淡然处之，王女士的高中三年，始终生活在孤立和抑郁之中，原本还不错的成绩也一落千丈，她一度休学，最后勉强毕业。

然而欺凌并未随着她迈出校门而结束，读大学、做生意开店，甚至生子后逛母婴网站，都有人不厌其烦地复制莫须有的“往事”，指名道姓地谩骂。其中的很多人根本和她素不相识，只是道听途说了那些流言。

忍无可忍的王女士在网络上收集一部分证据，把带头发帖的蒋某告上法庭。上周，当地法院对此案宣判，被告蒋某被处以三个月拘役。对此，被告表示不服，已经提起上诉，而对王女士来说，被告席的蒋某既陌生又熟悉——他们并不是同一届，此前根本不认识，但她同时也清楚，坐在对面的被告，就是一直在网上发帖的人之一。

诉讼告一段落后，王女士在知乎的账号用很长的篇幅回答了一个问题：“你经历过最成功的报仇故事”。

这“报仇”来得太晚，校园欺凌造成的伤害已经无法弥补。

为什么欺凌容易发生在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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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关于校园欺凌的新闻密集曝光，引发关注。其实，我们对此并不应该感到诧异，从小到大，我们所见甚至参与其中的校园霸凌还少吗？

从小学到中学，几乎所有班级里都有因为家境、成绩、外貌等方面的缺陷而受到排挤孤立的孩子，更不要说那些在放学后的小巷、厕所里，忍受讹诈和肢体暴力的例子。

在拥有更高话语权的“孩子头”的带领下，群体对于一个学生的攻击会一点点加剧，最终变成一群人的狂欢，和一个人的梦魇。

2017年5月3日，广西南宁西乡塘区金陵镇金腾小学发生一起校园霸凌事件。在2分半的视频中，1名女生被另2名女生抓扯头发，扇脸，并被踹倒在地，还遭受言语上的侮辱。

在我们用了几十年的“三好学生”称号里，的确有“德”这一项，但事实上，在很多地方的中小学里，德育课是和体育课、音乐课同等级的副课，常常要让位给主课。

于是，我们的课堂、应试和升学在老师的约束下层次分明，井井有条，但下课后、放学后的世界，老师不管，家长以为老师会管所以也不管，某种程度上成为一个丛林法则横行的“三不管”地带。

在社会心理学中，有“群体极化”的概念，指群体比个人更有可能走向极端化。尤其是在心智尚不成熟的中小学时期，缺乏健全的德育教育，每个人都很容易扮演沉默的看客，甚至是平庸的施暴者。

《西西里的美丽传说》剧照。

在电影《西西里的美丽传说》里，小镇居民对女主人公的妒忌、猜疑、愤恨，一步步演变成现实中的暴力。课堂之外的校园，也很容易成为这些人性之恶的宣泄地。书上说，未成年的学生是善良的、天真的，但缺少道德教育也缺少道德约束的少年人，究竟是容易一起变好，还是一起变坏呢？

在网络上有人提问：“那些上学时的混混/流氓现在都过得怎么样了？”在大部分答案里，他们都成为了普通人，为人父为人母，忘记了曾经充斥自己内心的暴戾。而大部分受过辱骂、挨过拳头的孩子们也长大了，汇入平凡的人潮中。

打人者收起了拳头，被打者揉一揉伤口，似乎一切都会过去，大部分人毕业之后，不都是本本分分的好人吗？可是总有一些人最美好、最值得珍惜的年华，永远罩上了一层阴影。

校园欺凌给受害者留下的阴影，很可能伴随一生。

你们所炫耀的，正是别人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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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的经典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深情回忆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一批大院子弟的生活。

电影里，他们戏弄老师，逃课，泡妞，把砖块拍在对手脑门上，看着鲜血顺着对方的脖子流下来，他们把这当做胜利。在网上流传甚广的一个片段里，夏雨饰演的马小军飞奔穿过正在上课的教室，跳窗而出，留下台上冯小刚饰演的老师一脸错愕，愤怒地拍着桌子。

这是他们“阳光灿烂的日子”，可对于被打的孩子、被戏弄的老师，这样的记忆却永远灿烂不起来。

《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的校园混混。

对于欺凌者，我们常常缺乏清晰的认识，一些文艺作品甚至予以英雄化、诗意化的赞美。

电影《老炮儿》里的北京老炮儿，就被塑造成仗义执言、抱打不平的形象，可是曾经走街串巷的他们，每一次拳头都是指向恶人吗？即便是，法治社会又怎么轮得上他们动手惩戒呢？

更不用说著名的《古惑仔》系列，给犯罪欺凌包上兄弟情义的外衣，让一代又一代青少年热血沸腾，忘记了行为的边界。

大约每个中学都有一个小混混群体。

很多年过去，坐在同学聚会的酒桌上推杯换盏，夸耀着当年的“战绩”，偶然良心发现，也只会说一句“嗨，那时候不是不懂事吗？”来为自己辩解。

那些欺负你的人都去哪里了呢？那些被你欺负过的人又去哪里了呢？一些人回忆里充满荷尔蒙气息的洒脱年纪阳光灿烂，却注定是另一群人长久的噩梦。

如果我们不补上德育这门人生必修课，并制定相关的制度来防止，校园欺凌有了网络暴力的加持，会进一步侵蚀校园的角角落落，毁掉那些善良孩子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