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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男子来悉尼打工!顿顿米饭配榨菜

只有生动而真实的故事,才让人永远准备好热泪盈眶。这篇文章我早就想写,也是一个朋友多次拜托我要写下来的。

很多次,我坐在咖啡馆里,坐在公园的长凳上,听他讲起关于“老任”的故事,我都心有恻隐。终于写下来,也算是了一桩牵挂吧。

1

在一排穿着荧光绿背心的工友里面,老任坐在最靠角落的位置,目光扫过去时,很容易把他的背影单独揪出来再看一眼。

绝不是背影多帅多威武,毕竟他身高约摸一米六五左右,怎么看都与高大无关。而是一个略显孤独的背影,与旁边嬉笑的画面实在是不搭。

这一点,在第一次见到老任时,我便注意到了。

老任比我早来这个仓库一星期,拖车在他手上耍的溜,几板重叠起准备发回国内的奶粉,被他娴熟地拖到待运输的位置。

我却连拖车怎么使用都不会,此前在北京工作的那六年,每天把头埋在格子间,周末的消遣也几乎都在三里屯的商场里。一个俗不可耐的小白领,大概说的就是我这样的人。

根本没做过一丁点重活,准确的说,是这三十年来,从没有幻想过有一天,自己怎么会脑抽了,辞去帝都的体面工作,来南半球的华人仓库里搬货卖苦力。

但老任就想过,他说他从初中毕业那天起就开始想赚钱。

2

老任是甘肃人,八零后,三十几岁的人长得是有点着急,不知情的叫他一声“叔叔”也说的过去,至少从他的外表看来,他担得起“老任”这个称呼。

老任的眼睛很特别,瞳孔是散开的深褐色,第一次见,大家都好奇问他是不是回族,吃不吃猪肉。他傻笑着,把鱼尾纹皱到一起,用跛脚的普通话说:“我最喜欢吃肉,什么肉都吃。只是来澳洲就没什么机会吃了。”

“为什么没机会吃,澳洲肉便宜啊”。我很是疑问。

“舍不得花,要把钱寄回去。”他惜字如金。

至于寄钱回去的原因,我猜他家里肯定是双亲健在,需要他赡养。不过我只猜对了一半。他结婚了,两个孩子,一个高中,一个下学期进入初中。

和很多蜗居在这里的打工族一样,老任的目的只有钱。

在澳洲打工已有两年多时间,除了不偷不抢不犯法,他几乎病态式的表达着对钱的渴望,这一点从他身上任何一面你都能看到。

首先是吃。他说这两年多时间,买蔬菜的次数掰开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肉也不常吃,通常是吃火腿肠和面包,还有白米饭配榨菜。

至少我在这里上班的一个多月里,他每天确实都是这样吃的,白花花的米饭,就着一点火腿肠,看着就觉得噎人。我们经常看不下去便要说他,还是买点蔬菜和肉来吃吧,不要把身体亏坏了。

他举着两袋榨菜,表示那就是他的蔬菜。对于这样的饮食,他是说可以省下不少钱呢。众人无语,这样的伙食非常人所能忍受。

其次是穿。翻来覆去,他的身上就两件衣服,一件红色的H&M卫衣,腰间擦满了球,里面是一件衣领洗的失去弹性的绿汗衫。还有一件也是卫衣,浅灰色的,里面加了绒。

他说灰色这件比较保暖,幸亏悉尼冬天不冷,可以不用买羽绒服,不然又是一笔花销。

再次是住。在悉尼,单人一周的住宿费在150~180刀左右算正常,老任当初可是选了很久,最后才选到了这间每周只花100刀,包水电的单人间。

每每说起,他觉得自己真走运,一般这个价格是不包水电的。不过这个房子离最近的公共站台,走路要20分钟,这是它唯一的缺点。

他在这里住了两年,吃过一次热腾腾的红烧肉,是房东在圣诞节那天送给他的。

最后是行。刚来澳洲时,他还觉得挺新鲜,想出去转悠,但不会说英语,不会看地图,有一次自己瞎走了一个多小时最终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当时天快黑了,也下起了雨,还好遇到一个华人才问对了住处的方向。

往回走的路上,雨越下越大,没有带伞的他一路跑回去,一身全湿透了。“祸”不单行,第二天他就发烧了,完全没力气,只好给工头请了半天假。

每次说起这个事,他都是一阵骂咧:“MD,老子多的钱都花出去了,买一盒药60刀啊,接近300元人民币就没有了,好心痛噢。”

从那次以后,他几乎就不怎么出去,除了每次都走的那条路,走到底,是通往悉尼歌剧院的,他心里有数。其他的地方不敢去,也不想去了。

衣、食、住、行,从他身上,你似乎很难看到一件,稍微觉得容易一点的事。感觉他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充满挣扎。

3

“那你没事时,一般在干啥呢?”我问。

“看手机新闻,或者学英语。”他答道。

是啊,我想起每次工作间歇的那十多分钟,他都拿出手机,一个人坐在那里叽里咕噜的读英语。

对老任来说,学英语一方面是为了交流。另一方面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他说交了钱不学,就是浪费,浪费(钱)让他心痛。

原来他是申请的学生签证到的澳洲,当然目的是为了来打工挣钱,但每年6000刀(人民币3万左右)的学费让他时常觉得好心痛。他说“这种感觉就像被抢劫了一样,我好不容易挣的钱啊。”

没办法,要想留在澳洲,必须得有合法的签证,所以这个钱不得不出,于是他选择了最便宜的语言课程,只是每周六去学校点个名,走个过场,不影响他赚钱。

老任说英语不害羞,每次在手机上看视频学习的时候,反而都是工友们在笑,因为实在太过低幼。苹果、香蕉、钱、水等等,诸如此类的英文单词,他每天都要读一遍,因为他说这些单词和生活有关,得记住。

兴许是大家都爱笑他,他后来便有意躲在一堆货物后面读,我依稀能听见他生涩的发音,透过货物之间的缝隙,我瞄到那弯着腰背,露出红色卫衣的身影,时常让我在心里感觉到一种酸涩。

生活仿佛离他很远,但现实却离他很近。

很难想象,一个体面的白人,周末带着孩子去某个海滩划船戏水,而老任却只有蜷缩在狭窄的出租屋里,靠视频通话来陪伴自己孩子长大。

虽然老任张口闭口都是钱,但眼前这个为家庭孩子,为年初在镇上按揭的那套5000一平的房子的还贷,他能只身一人来澳洲打工,这样的看来也算是很有勇气和韧劲的。

看到老任,我便时常在想,要是上天给予他优渥的生活,不用为钱发愁。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爱财如命呢?

每次想到这里,我就想到电影《寄生虫》里那句话:“要是我能这么有钱,也可以如此善良。”

4

记得那次,我感叹自己来澳洲8个月了,好想家里,老任在背后幽怨地说“我比你多来两年,一次没回去过。”

“那你想不想家嘛?”我知道他肯定是非常想,但还是故意这样问。

“想死了,咋不想啊”他按我预料的那样回答着。

说起家人,他脸上既是满足的幸福,又时不时从口中压出一声叹息,然后斩钉截铁般地说:“今年春节我一定要回去”。

像是一句诺言,又像是一种期许。

我知道,到那时,他肯定又觉得机票钱太贵,工作走不开,回去一趟太累等等。最后只好在视频里看看远在国内的家人算了,毕竟像他说的:钱啊,省下来的就是赚。

我发现老任的眼睛里充满故事,是一种积压很久,不知与谁诉说,最后闷在心里的那种深沉。

在这十几个工友里,他最爱找我聊天,因为我不笑他读英语,也愿意听他说普通话。

他说,记得来澳洲的第一个春节,年三十那天,街上冷冷清清的。白人不过年,华人早就回家团聚了,他从白人老板那里结束一天的建筑工人的工作,盘算着回家路上,经过超市时,进去买点肉和菜,当然还有啤酒。

他很少有这样的想法,毕竟一截火腿肠才4刀,够他吃3天。只是那天是大年三十,他觉得一个人还是得有点过节的气氛嘛。

最后自己忙活了大半天,在出租房昏暗的厨房里,用着时不时就熄灭的二手炉灶炒了两个菜,一荤一素,配了几瓶啤酒。

吃饭吃到一半,他却哭了。

那是他第一次哭。三十多岁的人,扛过建房子的木材,搬过仓库里的重物,脚趾被倒下的木板压出血,连痛都没喊一声的人,竟然因为想家而哭了。

老任说,那时候真的觉得生活是苦的。白天出去流汗赚钱了,夜晚倒头睡着了,却只有在本应该团聚的热闹日子里,自己却陷入安静的氛围,那一刻是最凄苦的。

5

老任其实比我大不了几岁,我该叫他任哥的,毕竟另一个工友比他还大两岁,别人看着就很年轻,该被称呼为哥。

但老任,就真的是老任。

这样的“老”表现在方方面面。穿着不用说了,用老气横秋来形容再合适不过,毕竟他脚上那双40码的爸爸款黑皮鞋能足以代表。

他的品味也是过时的,仿佛停在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我们都习惯性在休息时间里,戴上耳机听歌看视频,但老任却钟爱将手机的音量最大化,播放他手机里的歌曲。

播放次数最多的莫过于那首《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每次旋律一出来,大家都半开玩笑地说他老土,让他换一首新潮的。他却不管不顾,切换了一首《潇洒走一回》出来。

他问我以前在北京是做什么工作的?我说是做电子商务的。

出于对钱的关心,他问我工资多少,有没有年终奖之类的。当我说,我每个月税后工资8500,年终奖3万时,他先是惊叹一声,然后立马说我是不是疯了。

他说他如果能有我这个工资待遇,打死也不来澳洲的。以前在国内他给人开塔机,也负责调混凝土,每天都做到晚上八九点,一个月才五千块。

我说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嘛,他立马打断我说“有啥不一样,不都为了赚钱吗?”

我窜到嘴边的那些“趁年轻,多体验”之类的话,一下被他的士气憋了回去,我知道我不能在他面前说这些话。

当别人拼死拼活为了赚钱寄回去,养家糊口过生活时,我却辞去高薪工作来体验苦生活?光是心里想想,也觉得有些荒唐和讽刺。

我们站的地方不一样,方向也不一样,说这样有些戳到软肋的话,就等于在扇别人耳光。

因为世间最大的不解,就是背道而驰。

6

老任总喜欢说澳洲是个鬼地方,他赚了钱就立马回去。

很多次我都想用澳洲的好天气,好环境,好人文等等优势来驳斥他,但是后来发现无论怎么说都无济于事。最后难免因为各自意见不同,而显得气氛尴尬。

平常下班都是我和他一路走去公交车站的,但那天我没有和他一起走。

因为那天正好是我最后一次在那里上班,正好刚刚和他聊的不那么愉快,正好同事车上还有一个空位,正好天开始下起了雨。

正好就是有那么多“正好”。我毅然地抛下眼前这个“老”朋友,自己坐上了车的后座。

车子在行驶,雨点打在车窗上,透过模糊的玻璃,我看到老任淋着雨,背着双肩背包,低着头走在马路旁的小道上,时不时被迎面而来的汽车灯光闪眼。

那一刻我竟然感受到从头到脚的凉意,鼻子酸酸的。

这里有万千如同老任一样的打工仔,他们省吃俭用,克扣生活,挣扎在社会的最底层,他们无疑是幸苦的。

但他们拼命赚钱,把优渥送给家人,却还能在吃遍苦头后,与心里日夜牵挂的人,抱头痛哭一场,或许也算是这兜兜转转的岁月中,他们眼中最能明确,也最能量化的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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