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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sir: 下雨一样的砖头 未开的枪与葵涌之夜

那几张照片在网上疯狂流传,无论香港还是中国大陆,都引发了热议。画面中,一个光头警察神情紧张,举起长枪,做出瞄准的姿势,他的头部有伤痕。事发在7月30日葵涌警署外,这位名为刘泽基的警长,与同袍遭到数十名示威者的攻击,头盔被打掉,举枪是自卫行为。

只是在两地舆论场,刘泽基收获到截然不同的对待。在香港,他的举动被很多网民和媒体视为警察粗暴执法、无视他人安危的最新一则例证。在内地,他被热捧为果敢执法的英雄,开通新浪微博半个月,就成了有着超过60万粉丝的网红,还受到北京邀请参与国庆观礼。

几张照片不是故事的全貌。刘泽基从他个人的角度,复盘当时事发经过,回顾反修例抗议里他的工作。除此之外,他还讲述了警察生涯里一些重要回忆。

采访9月24日在香港警察队员佐级协会与警察体育游乐会进行。

谈事发之初:我们70个警察拘捕300个示威者

6月9日那天,反修例第一次游行,我被派去地铁站附近巡逻。因为已经收到情报了,游行示威的那些人可能有武器。

其实那天白天是没有任何冲突发生的。搜查完那些青少年,我就问他们,是不是出来示威游行?他们就说不是不是。我就说我又不是不让你们游行示威集会,合法的话就没有关系了,你可以有你们的权利。他们承认了。我说那你们为了什么去游行?他们就说,我们要去反送中。我说为什么要反送中呢,听听你的意见。

我平时去外面巡逻,做截查工作,不是太赶的时候,我很喜欢跟别人聊天的。我想让他们知道我们的想法,他们又可以将他们的想法告诉我。别把自己摆在高高在上的位置。因为警察执法,如果不清楚民情的话,你的执法都可能会有一些配合不了他们的需求。

他们就说因为中共要将异见人士全部都清洗了。我说不是的,比如说,犯了一些很严重的罪行,七年以上监禁,又经过法庭的法官允许,你才能用这个东西的。他们就说,警察先生,你被人骗了,只要以后改了法律的刑期,比如你乱来过马路,都说你的刑期是七年,这样就抓你回去大陆了。

我就说你们这样是基于不信任了,怎么会这样夸张呢?他们就对我很不服气。接着我就转了一个方向,谈别的事情,你们怎么看逃犯修订条例?什么逃犯修订条例?他们不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说反送中都是你们那班民主党说的,其实那个真正的名字叫做逃犯修订条例。

这个片段令到我觉得挺深刻的。是我现在唯一一次他们不会那么抗拒我,跟我聊天。但是原来发觉,他们根本就不清楚真正事件的发生,所以为什么我经常都说那些小朋友让人给误导了呢。

那天示威者在立法会下面冲击警员,造成我们有一个同事的眼睛爆了(指打破缝针)。我们收不了工,就接着上班。示威者霸占道路,到凌晨我们去清场。到了6月10日2点45分,清到湾仔旧警察局那里。

当时我那队加上另外一队人加起来有70个人左右,决定一定要抓他们,马上很强硬。因为你已经犯了法,不会给机会你们反抗。他们是想反抗的,七八个人在前面跟我们打,但是当时他们就是扔砖头,也都不会用火。我带队,跟我们的同事,一起子冲过去,马上就开棍打。我们叫道,全部跪下,不跪下的话,全部都是反抗的,全部都打。前面那些人被我们打完了之后,后面的人全部都害怕了,全部都跪下了。谁一动,我们就拿警棍打手。接着,我们就找支援来。

所以因为你强硬执法,他们就害怕了。70个人都可以抓300个人。

去到当天早上六点钟,抄下了身份证全部放他们走了。我说为什么要放了他们?长官解释不是放,先抄下身份证以后,到时再看那些视频,如果他们有犯法,再抓他们。

这样我就觉得是种下祸根。他们全部犯了法,堵塞道路,袭警。搁在以前的处理是,全部抓回去警察局,逐个逐个打指纹,逐个逐个录口供,接着即刻将他们带上法庭。如果法官判了,他们就马上坐牢。你可以透露信息给这些小朋友,你犯法,警察果断执法,不会姑息。

以我个人的立场来说,政府和警察部开始的策略都是错的。你不抓不锁不检控,第二天也都是差不多这样,这样令到他们觉得我们出来犯法是没关系的,抄身份证就可以走了。那时他们的胆子就大了,演变到了7月1日,他们就大胆到打砸立法会。他们跑出来冲击警察,由刚开始只是懂得扔砖头,越来越大胆,之后就是铁棍靠近来打,用那些很厉害的弹珠,接着现在就是放火,用汽油弹,用气枪。

而我们是去帮他们练兵,陪他们做教练,那你打吧,打吧。那他们的兵就越来越厉害,越打就越凶狠。他们买的装备越买越好,其实现在贴身肉搏已经没有什么优势了的。你用一支小棍子,他们就用一支铝球棍。

谈事态变化:每天上班超过15个小时,不准用布袋弹我还是开了三枪

最开始有变化是6月12日。整个香港开始严峻了。

示威者聚集在立法会外面,施加压力,说要给一个限期,让林郑月娥回应他们。我们就在立法会那里布防保护。本身我们是上早班,接别人夜班的回去。谁知道我们早上7点跟别人交接的时候,突然之间那班人封住了所有通道。我们H大队只有两个小队进去了。他们的意思是想不让任何立法会的议员进去开会。这样导致了夜班的人也走不了。

那天早餐也吃不了,一直挨饿。因为食堂很早就已经知道他们包围立法会,所以食堂关门走了。但是我们幸运,他们离开之前,我们就冲上去,无论如何,你就将冰箱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给我们吃。自己买,大家凑钱,五千多块钱买了70个饭盒,接着我们几百人在那,一人分一点东西吃。它很贵的,70块钱一个饭盒,但是只有这么少的一点东西。

我在里面做防守。其实当时已经看到他们在拆地砖,在工地偷东西,偷那些铁棍出来。但是这样都是OK的,我跟他们谈,他们都说不会冲击的,我们等下午4点林郑回应。谁知道,下午两点左右吧,毛孟静那几个立法会议员走进人群当中,讲完了一大堆以后,那些示威者就全部疯了一样,开始拿石头扔向我们,拿一些铁枝冲过来打了。不是说了四点吗?那一刻大家才反应过来,其实我们太过天真了。原来他们提前了两个小时,开始袭击警察。他们的理由就是不信警察,不信政府。他们都不等了,就打。

其实我们上面的指挥中心讲了不准用催泪烟,不准用布袋弹,只能用盾来挡,当时连手脚的护具是没有的。所以很惨的。因为你什么都不准我们使用,这样就光被那些人打了。我们被他们逼到了立法会的“煲底”(圆形示威区)。下雨一样的砖头,四方八面就那样扔过来。

我们已经有很多人受伤了,没有办法了,我开了三枪。我是警署警长,我这个职位全部都是布袋弹。你不得不用枪。你不让我们用,我们都一样使用了。其实布袋弹威力很差的,但是那些声音就很厉害,轰轰轰轰,好像是大炮一样。他们就一窝蜂散了。我们开完枪了,上面才说你们现在可以用枪了。真是气死。

我中了两块砖头,都算厉害的了。腰上中了一砖头,衣服都破了,那些砖头的锋利处好像是刀。还有膝盖也中了一块砖头,内伤,没有流血,我最初只是以为肌肉疼痛。6月19日才放假去看医生。一照X光,右边膝盖有一块碎骨,有1.2厘米。

我们下午四点钟左右才吃上饭,因为示威者一散的话,马上就冲进来一些货车,将那些杯面运进来。我们可以用开水泡面吃,这样杯面都变成了特别好的美食。

那天没有回家,我们进去立法会的图书馆防守,一直防守到第二天。那天上了22个小时的班。睡觉轮流,一半人去防守,一半人去睡觉,戴着头盔睡在地上。装备不拆的,随时要起来的。隔几个小时调转过来,到你起来了,我又去睡觉。也没有洗漱。

那天以后,他们就开始有很多罪名给警察了。其实那天从头到尾都是示威者突然之间袭击警察,我们有人已经被打倒了,流血了。反击回去的时候,他们就说警察是黑警了,打他们了。

之前正常我们一天三班,上9个小时36分钟。那天以后直到现在,都是每一更上15个小时以上。15个小时是最基本的,要看看当时你做的工作是在干什么,是不是已经有冲击了。如果是的话,你就不用走了。7天里面有一天是休息的。那期间我差不多七八天没有回家。我住得很远,我住在元朗。有时凌晨下班了就没有车坐,就不回去了。第二天继续上班。所以我们买了很多的地毯,买了充气枕头那些,在地上一打开就睡觉了。其实睡都不是很久,你睡四五个小时就要起来了。

我6岁的女儿很久没有见过我,就打电话来问,爸爸你在哪里?还没有回来?我有一次是凌晨回去,回到家门口,有一张纸贴在那里。爸爸,回来快点按门铃,你们工作辛苦了。

我看到很想哭,但我没有叫醒她,所以她不知道我回来了。第二天我我五点钟就走了。其实我回来只有两三个小时,将脏衣服放下去洗,拿一些换洗的内衣裤,其实都还没有睡过觉,就起来走了。

之后终于有一天,我上完夜班,早上下班了。我一看时间,恰好可以接她放学,我马上跑去幼稚园。她不知道我来,她本来是等工人姐姐接她的,但是突然之间隔着窗户看到我了。她就惊呆了,睁大眼睛。她就马上冲出来,一冲到我这里,接着就狂哭了,完全讲不话。

老师以为她受伤了,跑来问我。我说不是摔倒,她看到我激动了。老师就说是的,她在教室里面经常讲,很久没有见过爸爸了,爸爸受伤了。我一个劲地安慰她,爸爸没事,爸爸没事。

谈葵涌之夜:原本是去外面救人,不得已举起了枪

7月30日那晚的所有遭遇,回想起来真像电影一样。

那天我们的任务是保护葵涌警署。因为两天之前,有44个示威者在西环那里被抓,全部关在葵涌警署。网上的人就说,要去声援他们,要去围堵葵涌警署。正常应该是整个PTU(机动部队)大队一起行动,但那天因为是不够人用,示威者要去机场搞事,所以我们就分散了,我们就不是四队人一起了。两队去机场,两队去葵涌警署。两队PTU加起来有82个人。还有葵涌警署的的一点点人,总共有一百多个警察。

我们早上7点多钟就去到那里,一直相安无事。但是黄昏的时候,很多人可能是下班了,真是几千人围着葵涌警署。如无意外,我应该是夜晚的7点钟已经走了。但是已经包围成那样了,我们就没有办法,走不了,下不了班。

晚上10点20分钟,我看On.CC新闻,警署外面大约四五十米,有一个男人因为政见不同,被人打到昏迷了。我们向上面反映我们看到这个视频,我们要出去救人,不救他会死的。上面考虑了以后,同意了。一定要向他们汇报,如果我不向他们汇报就出去的话,就变成了我擅离职守。

其实应该是两队人出去,我们前面出去的九个人都不知道。示威者就拿东西堵住了,接着就出不来了。几千人围着我们。我就告诉他们,我们是救人的,不是搞你们的。那天好像是跳Disco一样,那些红光、蓝光,什么光都有,每个人都拿镭射笔射着你的样子。一路向前,去到一半,他们看到我们人这么少,开始打我们,开始推我们。他们将我们冲散了,我跟“杰仔”在一个位置,另外那七个人就在后面。

那个画面你看到的是,我们被人推倒了,连续推了几次。我一跪在那里,他们一冲过来,抱住我的头,可能是想把我抱到地上打。我的头盔有一个扣,是安全装置。如果有人这样扯我头盔,那个头盔就自己掉了。头盔一掉,他们当我的头是足球那样踢。砰的一声,踢到眼睛这里。短短的那个时间,我想是七八十棍这样狂打。我差不多要晕了。

突然之间,有人抢我的枪。我整个人就清醒了。我马上用力扯回来。一扯那一刻,我就看到杰仔站在那里在打。他的作用很重要。如果不是他帮我挡住,没有一个空间让我冲出来,我才能把枪抢回。如果是很多人压着我,我就扯不回。接着我用棍子扫开那些人,但是他们都继续冲过来打。那一刻,我没有办法了。我马上举起枪,喝令他们散开。他们看到我举枪,就全部跑了,所以你在电视画面上看到我在转圈,一路转圈,一路走。

我身上有手枪,但那把枪大一点,他们以为这把枪最厉害。其实那把是布袋弹,不会穿人,打到你痛,但是你用这把手枪,一打就死人了。

这样的情况都做不到救人了,所以我就打算回去警署。但是警署前面围住上千人。杰仔就问我,怎么办?我就说跟着我走,向着最少人的地方走。那时周围已经看不到任何的警察了。我就带着杰仔,这一路向着葵芳地铁站那里走,一路且战且退。一路都有石头、铁棍、硬物飞过来,不断地躲避。我本身都挺大胆的,不害怕。杰仔从头到尾都跟着我。他永远在保护我的背后。

去到葵芳地铁站下面,我就看到另外三个警务人员又在被人打。他们原来是冲锋队的。我就叫他们过来,我有这把枪在这里,我们就安全一点了。我问他们在这里干嘛,他们说,我们接到一个报案,说那边有个男人被人打晕了。原来他们的目的都是跟我一样,都是救那个男人。

我问他们的警车在哪里,他们说我们的警车在巴士站那里。我就跟他们一起,你保护我,我保护你,慢慢一路打回去警车那里。谁知道警车也在被人打,打到玻璃都碎了,那个司机的脸被玻璃碎渣弄到脸上都流血了。我们保护警车,退后,退后,退到一个安全的位置可以用来转弯的位置,接着我们就马上全部一起上车。这样就离开了。

其实我们并不认识,那一刻有一种互相保护的感觉。我跟我同事一两个人,始终都有一些空隙的地方会被人扔到。但是如果我们有五个人,大家就安全一点。

之后我就去仁济医院看医生,看到两点多。眼睛伤得最重,不能够看清楚,看东西有两个影子。医生看到我的记录,你这次是第二次受伤了。你就等到去做手术吧,写了一个病假给我,10月4日我做手术。我想11月底应该可以回前线了。整班兄弟一起训练那么久,我很想快点跟他们一起。

我持枪,被传媒拍了很多的照片。传媒会整天到处拍,但是你发现他们都不是为了报道事件,他们就是为了拍一张很漂亮的照片。当晚还有记者跟记者打架。他们会抢位置拍照,我都管不了他们了。你们打架就慢慢打吧,我都管不住自己。我想他们原本很渴望我开枪,很希望我打到市民,拍到了开枪的那一瞬间,他们就想着值钱了。他们想不到我从头到尾都是举枪,没有开枪的。但是都没有用,他们都是写黑警。

对于用枪,刚开始有些同事帮我担心,我们上面会不会调查你。但是事实上是没有的。总部方面也都有一些长官来我家看望我,慰问我的伤势怎么样。他们都认为用枪是用得对,用得好,没有问题。当时如果你不用的话,你根本就脱不了身。

我觉得放任何一个同事在那个场景,发生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每一个同事都是尽力而为,每一个同事都是无名英雄。对我个人来说,只不过是派给我一个行动,让我去救人,这个行动被暴徒阻挠,完成不了,但能够全身而退。后来我知道,原来那个男人被人送去了伊丽莎白医院看医生,最后都安全。

谈伤害:示威者在街上贴我孩子的照片,我取消了他们的兴趣班

杰仔13、14岁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他参加了少年警讯,恰好那时候我当警长,就是我带的他。他很早就已经告诉我,他想做警察了。

他读书的成绩是上不了大学的,好像我一样。他中五出来之后,就考警察了。他的体能又差,达不到标准,第一年就体能不行,第二年又是体能不行,我就马上训练他了。他跑步不够快,我就训练他怎么样跑步够快。这样终于他能跑到爆表了。引体向上我们要求7下,他现在能做20下。考到第三年,他考上了。到现在,他当警察3年了。

他从警察学校培训出来就去了上水。但是这次这么巧,一进来机动部队的训练营的时候,我我打开那个本子,有一百多个警员,我选哪一个呢?我可以选择的。我看到杰仔在那里,我就选他了。因为杰仔不是很会说话的。他很安静的。他跟人相处的时候,他可能就有一些词不达意。我想在我身边,我可以慢慢教他一些东西。

这次他也有受伤,手被打伤。他那些伤全部都是肿伤。他休息了四天就上班了。他说如果没有这次经验,是一个损失,能够跟我一起经历过这件事情,他反而觉得是荣幸。

杰仔也都有跟我讲过,他有些朋友,包括他的中学同学,一看到他受伤,竟然发Messages给他,你该死。他姐姐都因为政见不同,经常跟他吵架。杰仔的姐姐就会质问他,为什么警察打人?其实你明知道杰仔根本就没有在场,根本就解释不了给你听。那些片段,都是剪头剪尾的。他们明知道问了是没有结果的,为什么还要问他呢?其实他们是想发泄吵架。这样就会导致杰仔那时候也都会有一些不开心。

我都有担心,那些同事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发生了这么久了,士气低落?会不会有一些情绪上面的问题?但是发觉是没有的,反而调转过来,更加的坚固了。可能因为看到家里人的时间很少,看到自己的同事一天十六个小时,所以变成了亲人一样,有时眼神看一下,拍一拍肩膀,就已经大家下一步想干什么。默契全在那里,情谊全部在那里。

我太太也是警察,我受伤了,她都没有哭。但是,当她听到说葵涌那个同事下班后被人砍伤的消息,她哭了。她很激动说,为什么现在的香港变成了这样?你竟然可以找一个不认识的人来砍。我相信她是因为心痛香港的情况,可能是有一点点幻想,同样的事情会不会在我身上发生呢?之后她都叫我,不戴着帽子,不戴着眼镜,你就别上街了。

但是最主要的影响不是我,是小孩。一个6岁,一个9岁。因为他们没有能力保护自己。以前可以学很多的课外活动,他们会去学游泳、学打鼓、手工班、画画班,现在就全部取消了。因为那些班以前是我们上班的时间,工人姐姐去接送他们,妈妈很担心工人姐姐不能保护他们,所以就先停止了,别玩了。免得他们上街多一次就多一次危险。

我家的街道上面,示威者有贴我的儿子、我的女儿的照片。这样到处贴,贴了就希望有其他的人去做(伤害他们的事)。街坊看到这些情况,都会帮我撕掉。那些街上的老板、那些商户,他们很疼我们的。因为我两个子女也都是他们从小看到大的。他们经常都说了,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记得叫你的子女冲进我的店铺找我。

现在上街玩,妈妈拉着两个小朋友,往前走一点。我就是在十米、八米后面,自己一个人走。因为其实很担心他们跟我一起走,被人认出了,很容易伤害了他们。

我现在刚刚好是病假。我就自己用车送他们上学。放学了,学校就将他们特别放在另外一个房间,直到我去接他们为止。学校都知道我这样的情况,都特别安排了,所以就不会让别人接触到他们。

其实就算我没有曝光,只要你住在那个警察宿舍,都是一个不安全的环境。只要认定你是警察的子女,他们都会可能随时袭击。

我们打算把两个小朋友带去内地读书,前几个礼拜我已经去深圳看过一些国际学校了。这个想法最强烈最强烈就是现在。因为我不相信香港的中学和大学,因为现在他们在外面示威的那班,全部都是中学和大学的人,你还怎么样去相信他们?

一直以来我都有这样的想法,香港的教育太过高压了,一小学完成了,中学的时候就带他们过去纽西兰读书。但是现在经过这次的事件以后,为什么会想到回去内地读书,不是去纽西兰呢?其实也都听到有些消息说,外国看香港这件事,完全相信了香港的传媒,就算是过去那边,也都不代表他们不会被洗脑了。这样不如是调转过来,我们内地又不是没有学校。那我们自己内地去读书是一样的,第一我起码每天可以看到他们,第二起码是我们内地自己的教育,起码是像一个中国人。你教了一个不承认爸爸妈妈、不认你是中国人的人出来的话,这样就当失去了这个孩子,这个已经当是废人了。那我就不希望他们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谈警察往事:我曾拔枪对峙过持刀拒捕的悍匪,也处理过韩农抗议

我19岁做警察,已经做了26年。其中我做过9年的冲锋队。我最喜欢的是冲锋队。每个进取的军装警务人员,都想去冲锋队。内行是叫做军装重案组。相对严重的案件,就找冲锋队去做。冲锋队是装备好一点,有一些轻机枪,防弹头盔的那些。那些保护装备全部在车上。我们因应事件的不同,我们就用不同的装备去处理它。每一个同事都是进去了PTU训练以后,才可以再去冲锋队的。

我从未开过实弹,再上一次拔枪,是1996年了。

那是年初一,我们接到消息说有两个可疑人士出现在打鼓岭。当时我是冲锋队的,我就跟另外两个队员去找他们。那两个同事跑得很慢,还在下面。我跑得快,跑到山上。与此同时,我听到耳机里面说,原来下面的村里有一间店铺被人打劫了。全家被人绑起来,钱全部拿走了。那当时我就想不是这两个人吗?我们只有三个警察一起上山。因为不知道他们是悍匪,以为只是两个普通人。

最终找到他们两个人,在坟头那里坐着等,不知道在等什么。他们听到草声,起身要走。我自己有点冲动,直接冲上去,从后背将其中一个打倒在地。

本身我自己12岁就练柔道,我有参加香港的代表队,待过3年,打一些小型的比赛。港队的要求是,一三五就跑一万两千米,二四六你去玩柔道。所以我对于自己很有信心的。两个人我不怕的,我照样打的。但是想不到考虑都少了,原来人家有刀的。

还有另外一个人,他从背后拔出一把刀,冲到我前面想砍我。因为我是便装的,我这样一拔枪,那把枪就卡在了我的衣服,把枪就飞出来了。时间好像停顿一样,我看着那把枪在空中,把它抓住,单手指着他。

我对他说,你放下刀。他叫我放下枪,放走他的兄弟。两边都在大喊。我同事追上来,看到这种情况就马上拔枪,指住那个贼。

他们慢慢在我手上拿了我的枪,接着就帮我锁住了下面的这个人。接着跟他说,他已经放下枪了,你放下刀先。他就放下刀了。我立马冲过去按倒他。这时候才知道,他还有一把刀。他们有两把是自己的刀,有两把是打劫的时候,在那一家人那里拿的。我想不到他们会把两把菜刀放在背上。他从背后拔了出来,想斩我。

我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马上拔枪。我枪指着他的头。他的那把刀几乎要指到我的颈部。如果慢一点的反应,就可能被刀捅了下来。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不敢再动了,接着慢慢放下刀,就抓住他了。

这个事件没有上新闻,发生在山里面,没有人知道。其实当时我是可以开枪的。但是不需要就不要了。因为开一枪打死一个人,背负的压力很大。

如果在这样的情况在美国发生。我相信那两个人都会死了,应该身上有四十个洞。香港的警察一向来讲的话都是很克制的,我认识的人里面没有开过实弹的。

2005年WTO开会韩农示威,造成了一次很大型的暴动暴乱。他们一样放火,用铁珠,也都有用铁棍。那时候是扔硬物,他们不会挖地上的砖头来扔我们,也没有利用燃烧弹。

我也有参与处理。那时候没有水炮车。我们都有用胡椒喷雾,都有用塑胶子弹,都有用布袋弹,都有用催泪烟。暴力跟现在一样的。但是当时是全香港、全世界都赞香港做得很好,很快就平定了,很快就将那一千多个人全抓了。当然之后我们知道有一些有参与但是没有使用暴力的,我们就放了他们。

但换了今时今日的香港,香港人自己搞事,我们警察用的武力都是一样的,但是就会被传媒说成是黑警,残杀市民。为什么我们处理韩农事件用这个方法,你会觉得全世界最好的警队,最有效率。但是处理你们自己的亲身利益的时候,你们的标准就这么不同呢?

以前韩农的时候,记者是不妨碍我们工作的。他们会在我们的部队两边、后面跟着我们。现在的记者是在我们前面,挡着我们。很明显的是他们想阻碍我们,不想让我们推进,不让我们抓人。有些记者会用镜头捅我们的头盔,拍我们,或者是拍我们的号码。这些其实是令到我们很沮丧的。

谈家庭影响:父亲是一名普通警员,我以第一名成绩从警校毕业

我是今年1月进入机动部队。那之前我在屯门巡逻小队,别人打999,就是我们去处理了。因为案件都不多,你可能会有百无聊赖的感觉。这是我第三次去机动部队了。我自己报名的。因为我很喜欢。

每个PTU小队编制41人。我辅助两个上级,他们年纪年轻一点,只有20多岁,因为他们是一进来就是督察,我就年纪大一点,需要经验的工作就由我帮他们做。每个小队只有一个我这样的警署警长。虽然位置少,但是有时都找不到人的。年轻的警员很多都爱做PTU。但是如果年纪大一点的,好像我一样40多岁的。他们就未必会这么喜欢。进去PTU前三个月的训练很辛苦。我们早上七点就到,训练到夜晚七点到八点才放你走,有时九点到十点都还没走。

训练完了以后,我们首先是要去总部服务三个月。那三个月专门是做一些游行示威集会的工作。过了三个月了,我是新界北的,我就回去新界北。但现在我还是在总部。现在这么动荡,所有的人都不调动了。原本我应该是在来年的2月,离开这个部队。但是现在告诉我,应该是延长到6月。

我们清场时,队形有四排,每排8人。第一排用长盾去保护的,第二排用棍子。第三排可能是用喷雾等的东西,或者是一些催泪烟,第四排就用布袋弹,或者是塑胶子弹。工作的时候,我会走得比较前一点。其实我自己心态里面,我当那些年轻警员是子女。我有责任安全带着他们工作,安全带着他们下班。

我老家在香港的龙鼓滩,我祖先是兵,300年前从内地移居香港的。我们可以算原住民了。我们已经有十几代人住在香港了。

80年代香港很流行一套警匪片,叫做《新扎师兄》,梁朝伟演的。这个片子当时在香港很厉害的,青少年看到以后,个个都想当警察,我都被影响了。

我父亲就是警察。他是开警车的。我们香港警察有一个运输组。如果你去到运输组,就等同你以后都不能升级了。其实运输部上班的时间比较稳定一点,他考虑到我们有五兄弟姐妹,这样他就宁愿稳定一点去做,一下班就下班回到家。他是以家庭为先的,所以我爸爸当时他自己选择了,很早就进去了运输组,选择了不升级了。我小时候已经能分辨了,看电视就是电视,现实就是现实,不应该混在一起。不会觉得梁朝伟、成龙的那些要飞来飞去,就会有投射到爸爸就是这样工作的。

我爸爸始终只是一个警员。他经常觉得自己连一官半职都没有,他经常都说自己没有用。爸爸以前问我想不想做警察?我都不是很敢回答他,就觉得自己好像也都不是很足够。我爸爸就鼓励我去投考。他说,如果你想做的话,你就当一个有用的警察。你别好像爸爸这么差劲。

其实在我的眼里面,我不觉得我爸爸差,我们五兄弟姐妹,他挣钱养大我们。每一个人在他的范畴里面都可以发挥不同的功用。为什么你阶级低,你就说自己差呢?我觉得爸爸是很厉害的。但是我那时候小,我又不会讲这些话。但是当然现在会讲了,但是他去世了。我爸爸是52岁还没有退休就死了,癌症。

我中学一毕业就去考警察。他们说我什么都不懂,警察要面对市民的,你一毕业就来,你不知道别人的生活,民情的那些,你迟两年再来吧。我这个人很简单的,当时那个考官说我不合格,迟两年再来,可能只不过是跟我闲话一句。OK,两年就两年。那两年我做了一些餐厅、工地的工作,又去装修,什么都干的。一到时间两年了,那我就又去考了。这次考上了。

黄竹坑警察学院同期300多个同学,我是考第一出来的。体能我是第一,枪法是第二,法律也是考第二。总之我全部是在第一、第二。我爸爸其实没有跟我说什么。因为我们老一辈的爸爸妈妈,跟我们不是很说话的。但是你看到他的样子,就笑到不会停那样的,你就知道他很开心。其实那时我就很想告诉他,爸爸,这个奖是你的。

我妹妹也是警察。她在警察驾驶学校当教官。

穿上警服的那一天,我会订立一些很简单的条件给自己,别懒,有工作就要做,有人犯法就一定要抓。其他的事情就别想了。你越想得多时候就越复杂。你要公正地执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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