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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三学生与病毒抗争的20天:居家隔离已转阴

寒假上日语课期间,21岁的小孙突然感到浑身酸痛,出现症状8天后,他被确诊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整个春节,他往返于武汉的家和医院之间,看见了疑似感染的医生,无法确诊的患者,濒临死亡的病人。因为病情较轻,他没有住院,在家隔离,遵从医嘱吃药,通过泡澡、吃火锅、刷剧的方式放松。患病20天后,他的试剂盒检测两次为阴性。目前,他被隔离在宾馆观察,等待第三次试剂盒检测结果。

挂号、复查、确诊,整个春节,21岁的小孙往返于武汉的家和医院之间,直到大年初五这天,他被确诊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患者。

这是一个喜爱日本动漫的男孩。在最痛苦的几天里,他浑身酸痛、呕吐、腹泻、咳到肚子疼,只能通过泡澡、吃火锅、刷剧这样的方式来放松。“讲真,我就去了鬼门关一日游,没往里走就回来了。”

截止到2月11日统计,全国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确诊患者已达42638人,治愈3996人,死亡1016人。小孙属于轻症偏中度,治疗过程中,又经历了一连串的幸运。如今,经过两次试剂盒检测,他的结果都显示阴性。

回望生病的20天,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感染上病毒的,或许是在封闭的教室里,又或许是在距离华南海鲜市场只有5站的地铁上。他在微博中写下自己与病毒抗争的全程,希望能给其他病患一些勉励。

以下根据小孙的口述整理:

“只在‘非典’的纪录片里看过这些东西”

1月17日,我开始浑身酸痛,和普通感冒有一点微妙的差别,但我没有注意,以为吃泰诺就可以应付。奇怪的是,泰诺这一次并没有起到太大的效果。

我在武汉上大学,因为喜欢动漫,以后想入声优行业,寒假给自己报了一个日语班。坐在左边的一个同学一直戴着N95口罩,我还觉得太夸张了。后来才知道,班里有几个同学在发烧,他们吃药,可能把病毒抑制下去了,但我放松了警惕,耽误了5天,错过了最佳治疗期。

1月20日,这一天是周一,我的食欲开始减退。楼下有一家很正宗的广式烧腊,平常可以吃个精光,那天居然有剩饭,爬楼变得困难,睡觉的频率也变高。

1月21日周二,我去药店看了一下,口罩卖完了,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况,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还是戴着口罩去上日语课了。到了中午,我实在不舒服,跟我爹打电话,他是医药行业的,很敏锐,“赶快回来!”语气很凶,很急。

“不就是个感冒吗?”当时我有点意外,也很不舍,毕竟那个课不便宜。

这之前的三个月,我的身体一直处于亚健康状态。因为我睡觉打鼾,影响室友,家又离得远,回去有三个小时的行程,我就搬到校外,住进一个出租房。房间小于10平米,一张床、一个桌子、一个厕所,空气不太流通,感冒的频率比平常要高很多,可能削弱了我的抵抗力。

回到家那天晚上,我和哥哥、奶奶边看电视,边吃了火锅,电视在滚动播放(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这些东西。华南海鲜市场是我从小去到大的,开车十分钟就能到,离学校只有5站地铁。那边确实挺脏、挺乱,但东西全,我们会去买海鲜、甲鱼。后来我痛风,不能吃海鲜,家人很长时间没有接近过那里。

吃完饭,我感觉身体有点热,一量,有点低烧,11点再量,还是低烧,立马去了同济医院。

医院已经把密封门安装好了,医生全穿着隔离服,病患人山人海,气氛不太对劲。说实话,我只在“非典”的纪录片里看过这些东西,感觉有点恐怖。

排在我前面大概有100个人,看到堆积成山的病例,我果断决定去不远处的武汉肺科医院,也在发热门诊和定点医院的名单上,我打个车就走了,事后证明这是正确的选择。

肺科医院挺宽敞的,过去以后,那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分诊台的护士戴着护目镜和口罩,但没有全副武装。我很顺利地挂号,拍CT,查肝功能、血常规以及 DNA检测,排除了甲流、乙流、诺如病毒等这些恐怖的东西。

CT显示有斑片状影,双下肺感染,超敏C反应蛋白(CRP)略高,但我的血常规一切正常,医生开了药,认为我可以回家观察,三天之后再过来复查。

之后又来了一对夫妻。他们大概是想把病人(家属)转进来,但护士说没有接到转院通知,没办法接收病人。他们就跟护士吵架,他家里的情况确实不太好,病人确诊,已经病危。

那对夫妻还是在那里站着,我也很无助,不知道那家人的命运是什么样了。

就在我去医院的前一天,奶奶跟我说她的同学确诊了,妈妈也在家庭群里发,因为同事的家人确诊,他们提前放假了。我发了条微博,感觉危险在迫近。但那时还不知道,其实病毒已经降临到我头上来了。

奶奶的同学1月27日去世。听到这个消息确实太可怕了,一个80多岁的老人,经常跟我奶奶打牌,我也见过一次,怎么也想不到,身边的人因为这个病死掉了。

1月21日晚的同济医院。受访者供图

逃票“鬼门关”

接下来几天,我在自己家里隔离,和哥哥、奶奶三个人,刚好三个卧室。奶奶戴着口罩把饭菜、热水送进来,我吃不下饭,就吃火锅、泡面,煮点潮汕牛肉丸、红薯粉,重口一点。奶奶给我蒸鸡蛋,把蛋液打散,加点水煮,软软的,能慢慢咽下去。

年三十晚上,奶奶没做什么特殊的菜,我点了一份外卖,油焖大虾,一个人在房间里吃。

没食欲也逼着自己吃饭,只有吃饱了免疫系统才能发挥最大作用。

这是我最痛苦的几天。浑身上下酸痛,没有改善,咳嗽开始加剧,东西好不容易吃下去,又吐出来,腹泻。咳出痰的难度非常大,最严重的时候,咳到肚子疼。有一次咳嗽,突然把痰咳出来,还挺有成就感。为了减缓咳嗽,我只能短呼吸,让咳嗽的频率短一点。

卧室里有澡盆,我就经常泡澡,放松一下。身体稍微好一点了,就看《偶像大师灰姑娘女孩》,这是日本偶像动画的巅峰之作,能提醒我,别忘了自己喜欢的人,以及选好的人生道路。

我要活下来!我要活着去看她们的演唱会!

1月25日晚上,我第一次复查,感染扩散,病情在恶化,已经高度疑似,但专家组不在,没办法会诊。老妈开始分析数据,“超敏C反应蛋白升高,一般提示急性感染加重”,好在血氧饱和度是正常的,就是说,肺部被感染了,仍在努力工作。

我拿了两天的输液药量,三天的(口服)药量,医生给我换药后,就没有(呕吐)副作用了。

第二天,我起床格外困难。开着空调,我感觉非常冷,在被窝里发抖,烧到39度多。我放了偶像演唱会的视频,音量开到最大,才慢慢有力量起来。

这一天是大年初二。我去医院输液,一辆殡仪馆的黑色长面包车,停在发热门诊的侧面,离我只有20米远,看到这东西,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去了医院对面的一个早点摊,味道挺差的,每次去吃都很不爽,就水饺比较好,因为有肉。没有办法,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去看病。

肺科医院挂号的流程挺快。拿到发票、排队、面诊,医生在电脑上看CT片子、出结果、开药,办事的效率还可以。

输液室里大概20个人,已经坐满了。我靠着玻璃门,旁边是一个六七十岁的大爷,针打漏了,整个手背鼓起来。护士不停地打,老人的血管比较脆,容易打漏,他又按歪了(针头),手指都是血,蛮吓人的。老人没有发脾气,语气很无助。他想坐进去,因为(玻璃门)漏风,太冷了。

整个输液室里基本都是这种中老年人,中度患者,但看起来已经很痛苦。有的一边吸氧一边输液,有的针打漏了两三次,有的在跟护士吵架。还有一个八十岁左右的老太,躺在走廊里在吸氧,因为(里面)没有床位了。她的呼吸断断续续,有一点濒死的状态。

我记得一个中年男性,质问护士为什么没有试剂盒,为什么不能确诊,声音挺大的。护士说,试剂盒必须得专家组会诊,流程没走完,就没办法做检查。我看不下去了,就说“你很吵诶,声音小点,我们都是患者,互相理解,都不容易!”他也没说什么,回去继续排队了。

前期就诊到确诊就是这样:发热门诊——查血常规、拍CT——不严重的三天后复查。严重了,专家组会同意试剂盒检验。我看到有试剂盒放在护士的工作台上,两个蒙牛牛奶箱大小,但是对于病人来说,还是远远不够,只能先给最需要的人。

我属于轻症偏中度的,也没法用,有的病人就没熬到确诊。不过,现在湖北允许CT确诊了,试剂盒紧张的情况也有所缓解,可以少几次循环,争取更多时间治疗。

接下来几天,发热门诊的人数在缓慢增加,(医护)人手明显不够,叫了好几次叫不来。但比起同济医院,这里人还不算多,秩序都挺好的。

除了试剂盒之外,其他防护资源也不太够。发热门诊里,医生和护士穿不同颜色的防护服,杜邦、稳健、3M、金佰利,他们说自行采购的全部用完了,全是社会捐赠的。

他们也会进行一些改造,比如在脚上套一个浅蓝色的大鞋套,长度跟雨靴差不多,能把整个小腿包住;再用一个黑色三角的铁夹子夹住衣领,增加(防护服)密封性;扣在脸上的是一种透明的硬塑料,有的出现褶皱,可能是在消毒的情况下重复使用。

我拍CT的时候,看到有医生和护士也在拍CT,一问,在发烧,可能也被感染了。

1月28日,我第二次复查,9点拍的片,10点之前出结果,CT检测报告显示,“双肺感染,好转。”这次,专家组给了我试剂盒测试资格。十一二点的时候,护士对我进行采样。第二天,结果显示阳性,我正式被确诊。不过,医生说我不需要住院,发了5天抗病毒的药,回去隔离就行。

没想到,“鬼门关一日游”还逃票了! 我就回家了,待在房间内基本不出来。

陪伴小孙度过艰难时期的动漫。受访者供图

活着去看演唱会

武汉原本是一个非常热闹的城市,吃的东西多,有两个高铁站,交通方便,江汉路步行街是最热闹的。“封城”的消息一出来,公交系统突然停摆,行人变少了,病人越来越多,想想挺可怕的,城市能在瞬间产生这种变化。

因为家里人懂药物,知道吃什么药最可能有效,又研究了之前“非典”的各种报道,提前购买了一些药,家里也有储备的口服药,让我少跑了腿,不用总去医院,方便了不少。事后证明,我们赌对了。

2月1日复查,拍了CT,查血常规,病灶已经从整个肺吸收到双下肺了,医生说,这是正在康复的明显标志,建议三天后再一次复查。下午,我爸开车去医院拿肝功能的结果,CRP降至2mg/L,已经是正常水平了。

我严格按照医嘱吃药,症状几乎消失了,食欲恢复,开始正常吃东西,感觉身体慢慢脱离了危险。每天,我大概12点起来,吃个饭,开始刷剧。我还看了《血疫》(编者注:一部记录人类抗击埃博拉病毒的非虚构作品),倒想看看这玩意到底怎么传播的。

2月4日,我又拍了CT,显示肺部病灶继续吸收好转,也不再咳嗽了。医生补开了两天的药量,并允许做试剂盒测试,用的是一支短试管,一支长的采样棒,他们用采样棒采样完毕,插进试管,盖上盖子,放入转运箱,送到楼上的检测室,检测结果显示为阴性。

之后,我收到一条短信,让我2月6日上午8点至10点,凭本人身份证到院门诊发热预检分诊处,再次做核酸检测,进一步确诊。7号出结果,再次显示阴性。从患病到治愈,历时20天,全程未住院。

回家途中,我们路过一家早餐店,有热干面、豆浆、烧卖和豆皮。吃到久违的热干面和豆皮,感觉真棒!但在原来,这些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个平常的早餐而已。

我很兴奋地拍了豆皮,发了条微博,“还有豆皮,还有希望。”

回家路上吃到的豆皮。受访者供图

我给疾控中心,社区、防疫指挥部打电话(上报)。社区主任手里甚至有两三个电话,我听到她对另一个电话说,“没有床位了, 转不进去。我也没有车,没办法接。我总不能跟你一个人聊两三小时,还有其他人要打起来。”

这段时间,他们每天收到“病重了”“人不行了”“床位不够”“转不了院”这种消息,我的消息或许是一个极大的鼓舞。我对社区主任说,“今天试剂盒第二次检测结果出来了,是阴性,我已经康复了。”她的语气立马变了,好像比我还高兴,“恭喜恭喜,又有了一个治愈的案例!”

两天后是元宵节,奶奶特意煮了元宵,分发到各自房间里。因为吃不下饭,我下楼买了老干妈。我爸把我骂死了,说我太大意了。虽然我的病灶转阴了,但没有完全吸收干净,双肺仍没有完全康复。

2月9日,社区工作人员通知我,(最新要求)无论是否转阴,都要送到酒店去隔离。酒店离我家一公里不到,社区工作人员穿着防护服,站在门口,让我做第3次复诊,按照程序来讲,只要试剂盒送来,检测结果还是阴性,我就可以回家了。(编者注:截止至2月11日,试剂盒尚未送到,小孙仍在宾馆隔离,但根据《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五版)》,小孙第二次试剂盒检测显示仍为阴性,医生告诉他已达到治愈标准。)

这里房间很大,是个双人间,空调是独立的。三餐都是盒饭,有牛肉、虾、娃娃菜,也有烧鸡,相当不错。但热水不太热,照明不够,也没有窗户,光线有点暗。

我带了两套衣服、电脑、手机、一本偶像大师的漫画、一本日语书加上配套练习册。当然,我最喜欢的娃娃也没有落下。

我爸爸说,宾馆外面已经拉起警戒线,门外,有医护人员和保安。今天,医护人员来测体温,询问是什么情况,登记疑似、阳性还是转阴的患者。但被关在房间里,空气不流通,反而让我有些担心。

隔离宾馆。受访者供图

现在,武汉还是没有恢复到之前的样子。但城市也在慢慢苏醒,从我房间的窗户望去,就是二环线上高架桥,有顺丰的快递车路过。街上的车变多了,开业的店也变多了,医院回家的路上,能看到开门的副食店,有人去买。

我平时是个吃货,胃口恢复后,就想吃好吃的,很怀念如意馄饨、日式牛肉饭。

回想最难受的那几天,《偶像大师灰姑娘女孩》陪伴着我。她们是一群学生,女主角想当偶像,训练了一年多,一直没有放弃。第一集有一个镜头特写:女主在一个小公园,捧着地上的花瓣,对着镜头微笑,后面是一棵大樱花树,阳光明媚,特别美。当时我就哭了,想到自己反差特别大,平凡的生活没有了。武大的樱花也快开了,我可能以后也看不到了。

后来,女主遭受了精神上的困难,不过,她最后走出来了,其实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激励,帮助我战胜恐惧与死亡。当然,我现在也走出来了,就是这样,挺好的。

等到2024年,我又能活着去看偶像十周年的演唱会。

(文中小孙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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