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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州阜外医院:救命发电机的困境

阜外华中心血管病医院·河南省人民医院心脏中心(以下简称阜外医院)的呼救出现得有些迟,到7月21日上午才大面积出现在网络上。后来人们知道,因为断电断网,早先断断续续的求救并没有有效传递出去。

阜外医院地处郑东新区的远郊地带,是本次河南暴雨中,继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以下简称郑大一附院)之后,又一所数千人被洪水围困、断水断电的医院,医院里有老人也有孕妇。比郑大一附院情况更严重的是,阜外医院临近贾鲁河,随着7月20日、21日的水位上升,医院方圆几公里都成了汪洋一片,只能靠皮划艇进出,直到昨天深夜还在转移危重病人。

陈炳成是山东潍坊一家发电机组公司的负责人,他昨晚连夜准备了医院急需的发电机,正在运输去郑州的路途中。他在这个行业里十几年了,经历过中国几次大停电,这一次超越了他过去所有的经验。

以下是他的口述。

我经历过浙江大停电、广东大停电、2008年湖南郴州冰灾、汶川地震,从来没有这么严重的断电。浙江大停电、广东大停电不是下雨瘫痪,只是限电。比方说10个工业区互相轮休,轮休的时候工厂里需要发电机,它没有那么紧急。郴州冰灾只是电网的电缆断掉了,但是医院内部的供电系统没有瘫痪,医院里的发电机是能用的。这次不一样,我昨天一看医院进水的照片,估计他们恢复正常供电要一、两个月时间,花大几千万。医院又是非常特殊的地方,发电机是要用来救命的。

7月21日,郑大一附院河医院区内(图:新华社)

我工厂在山东潍坊,因为在发电机行业里工作了十几年,对极端天气很敏感。2008年郴州冰灾,有关部门带了一个飞机的发电机去救援,我当时在广州做发电机,湖南一停电我就跑过去了。当时临近春节,工厂备货很少,感觉全中国的发电机都运过去都不够用,我们住在宾馆里,发电机交割全用现金结算。那次冰灾郴州恢复电力系统用了三个多月时间。夏天如果雨特别大的话,不管哪个城市都可能会发生断电,只是区域大小的区别。因为雨大了之后,电缆、用电设备一泡水,电路就短路了,短路会造成整个变压器炸掉。

7月20日开始,郑州暴雨的信息不断,我就一直在刷新闻。21日,1688平台的工作人员给我打电话,说医院需要大功率的发电机,问我有没有。大功率发电机不算容易找,因为它的货值比较高,一般工厂不备货,都是下订单再生产。我们厂里有3台400千瓦以上的发电机现货,我又盘了一群同行,可以凑够10台,能满足医院ICU、产房的供电需求。400千瓦以上的发电机组是庞然大物,一辆五米二的大卡车只能拉一台机器。我把车都找好了,只要医院确认,立刻就能发车,大概需要8个小时运到郑州。

阜外华中心血管病医院已是汪洋一片(图:志愿者 袁海见)

我对接的是河南省人民医院阜外华中心血管病医院,我得到的数据是,医院里现在有3000多个病人,危重200多人。我估计这个体量的医院大概需要3000个千瓦才能整个带动起来,现在条件有限,我给他们配了一台600千瓦的发电机、一台400千瓦的发电机,还有一台200千瓦的,这些只能供到医院里最紧急的病房、手术室和抢救设备。

21日晚上10点多,我们终于联系上了医院的主管,他忙了一天话都快说不出来了。可结果我们准备的这些机器全都没办法用上。他发照片给我们看,水已经淹到了一楼的一半多,只能用冲锋舟进出,医院周边5公里左右现在是一片汪洋。冲锋舟最大的承载量不能超过300、400公斤,我准备的大型设备是进不去的。我们只能用第二套方案,我有10千瓦的小型发电机,刚好200公斤左右,冲锋舟可以运进去。我让医院算了一下维持医院最紧急的设备,大概需要多少台小型发电机。医院那边说,最少一层楼需要一台,我在这个基础上带多一些过去。

志愿者 袁海见供图

这些发电机是要去救命的,跟医院商定好之后,我们得连夜分头行动。我们工厂里要把发电机需要的配件都配好,每一台机器都加上润滑油,调试好,保证运到医院立刻就能工作。医院那边医疗器材和发电机之间是需要电缆连接的,那边21日晚上要把电缆都准备好。22日早上出发,下午运到医院。路上的这些时间,还需要医院里再坚持一下。

7月21日,郑大一附院河医院区,医护人员帮助转移重症患者。(图:新华社)

最开始准备的那些大功率发电机,我也还要给医院准备着,估计水退了之后,医院里还需要这些机器。医院里虽然都配有发电机,可99%都安装在地下室里,因为医院里配备的发电设备可能要有10多吨重,如果放在楼顶上,运转起来可能整栋楼要跟着晃。发动机安装在地下室里,现在一灌水基本上就报废了。

不仅仅是发电机的问题,现在还有一件更严峻的事。根据我的经验,整个医院的高低压配电系统比发电机要复杂几十倍、上百倍,一般也安装在医院的负一楼,水泡了之后也会瘫痪。这个系统一般是集成了几十个、上百个配电柜,每一个配电柜可能需要供应一层楼几十个房间用电。

因为每个地方的构造不一样,这种系统一般都是根据工程定制的,国内我还没碰到过两个一模一样的项目。所以,市面上买不到现成的高低压配电系统,匹配这个医院。水退了以后,医院定做配电柜可能都需要两、三个月时间。这绝对不是一件电力公司合上闸,一个小时就能来电的事情,这是一场巨大的天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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