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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不喜欢余秋雨老师的文章?

01

本来不想再说余秋雨老师了,不过昨天看到“海边的西塞罗”的一篇文章《现在说不丢人了:我就是余秋雨老师的书迷》,觉得有些地方还需要解释一下。那篇文章的主要观点我完全赞同,放在现在环境下看余秋雨老师,还是不错的。

但是“海边的西塞罗”认为:

中国70后、80后、90后这三代人,但凡喜欢读点书的,很难说自己没受过余老师的影响。

这一点我是不同意的。

“海边的西塞罗”才气纵横,属于青年俊彦。他跟我这样的中年人的阅读经历不同,收到的精神洗礼也不同,所以他可能不太理解一件事:70后的很多写作者,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余秋雨的文章,从没喜欢过。

当然,不是全部如此(比如西塞罗列举的张宏杰老师可能是一个反例),但至少有很多。他们发自本能地排斥余老师的文章,也不可能受到余老师的什么影响。

余秋雨老师被文化界口诛笔伐,“含泪文”确实是导火索。但是在此之前,已经有不少人对余秋雨颇为反感,“含泪文”只是火上浇油,把反感给升级了。

有人说这是因为“文人相轻”,因为嫉妒人家火。其实绝不是这样。

如果“文人相轻”,为什么大家一窝蜂地称赞王小波呢?你也许可以解释为王小波早逝。“要是他活着,你还骂他呢!”但是韩寒一度比余秋雨更火,可是像我们这些70后的写作者,对他也差不多是一边倒地称赞,看不到嫉妒的影子。后来“倒韩事件”发生,骂他的人也以网友居多,职业写作者主流反而是挺韩寒的。

如果不是出于嫉妒,那么是因为观念不同?

也不是。

余秋雨老师写的是文化散文,在“含泪文”之前,并没有太强烈的观念输出。

问题并不出在观念上,而是出在“文体”上。

很多和我同年龄段的写作者,就是单纯厌恶余秋雨老师的文体。

02

“海边的西塞罗”可能不是很能理解这种厌恶,因为这和70后经历的精神洗礼有关。

我这一代的读书人,大多有过两个文化偶像。

一个是60后的崔健,一个是50后的王朔。

对于青年时代的我来说,崔健是个神级的存在。这种感觉并非我特有的。比如刘瑜写过一篇谈崔健的文章,说:

我的整个青春,仿佛麦田一样随他的歌声摇摆起来,金灿灿的......回望自己的青春时,崔健是多么重要啊,堪称独树一帜。

确实如此。崔健是很多70后的精神偶像。他给我们带来一种理想主义的洗礼,或者说一种愤青式的精神。我敢说,如果崔健十八岁的时候出个车祸意外,那么现在会少很多忧心忡忡的愤青中年。

王朔带来的是另一种冲击。现在,70后很少有人再回过头来读王朔的作品了,但在当时,他对我们的影响极大。这种影响主要体现在审美上,厌恶矫情,厌恶滥情,厌恶一切伪崇高。

如果余秋雨老师这样的人物出现在王朔小说里,那会可怕成什么样子,简直不可想象…….

03

一群厌恶伪崇高的愤青,他们写出的文章可想而知。

大家可以看看比较著名的70后写作者,不管是刘瑜、林达,还是和菜头和被夺舍前的连岳老师,他们的观点有异,风格不同,但是在文体上还是存在一些共同点。他们都极少使用感叹号,都很排斥夸张的感情,也都尽量避免宏大叙事。

“海边的西塞罗”在很多现代作者文字里看到余秋雨的影响,而我在这些70后作者身上,能明显看到崔健和王朔的影响。

在这批写作者眼里,“好文字”其实大致是有标准的,就是要清晰准确。有点灵气当然更好,如果再有点幽默感那就更好了,但如果没有,那至少也要流畅自然。

他们并不排斥抒情,但是抒情要比较收着。感情要被平淡自然的话包裹着,就像珠宝要被盒子包裹着一样。

大家可以看一看王小波的那篇文章《沉默的大多数》,里面感情激荡,几乎到了难以自持的地步,但是他还是用看似平淡的话把它团团包裹。读者不需要升华,只要跟随着那些日常话语,就能够抵达火一样激烈燃烧的内核。余秋雨老师写他“要在沙漠痛哭一场”的文章时,我坚信他并没有哭;但是王小波写《沉默的大多数》的时候,我却深信他一定是流过泪的。

在我们看来,《沉默的大多数》是一种标杆性的文字,文章就该这么写。

所以,很多70后写作者看到余秋雨老师的文字,很自然地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们小时候读的就是这样的“美文”,好不容易摆脱了它们的影响,现在它居然又卷土重来,只是变得更精美,更细腻,这怎么能让他们不反感呢?

这不是年龄段的党同伐异。更年长一些的易中天老师,或者更年轻一些的韩寒,70后写作者都能接受。我很少见70后写作者攻击他们,因为他们显得像“自己人”。

但是独独不肯放过余秋雨老师。

04

我可以拿自己做个例子。

我初读余秋雨老师的文章,觉得还不错。没觉得特别好,但还能接受。可是后来读《苏东坡的突围》时候,就开始有了排斥。那篇文章其实观点没什么问题,我基本赞成,问题还是出在文体上。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完成了一次永载史册的文化突围。黄州,注定要与这位伤痕累累的突围者进行一场继往开来的壮丽对话。

读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就有了一种不可遏制的反感。不光我,我相信你拿给和菜头老师,或者当年的连岳老师看,他们也都会本能地反感。

这还只是一个开头。后来我又读余秋雨老师的《道士塔》,看到他要在沙漠里痛哭;又读他的《夜航船》,看到他要用一生来索解木鱼声;再后来,又读了他铺天盖地的排比句,这种反感就已经彻底闭合了。

大家可能会觉得,这是文人常见的夸张,但是我不能接受。在在我看来,这就是滥情,这就是文字上的轻佻和虚伪。而文字上的轻佻和虚伪,会导致人品上的缺陷。所以“含泪”事件出现后,我直觉地认为:哼,果然如此!

而且,我的这种感觉绝不是个人特例,而是带有时代印痕。

现在看,确实苛刻了,我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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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后台收到很多留言,说余秋雨老师的文章给他们写作带来了很大帮助,以前不知道怎么写作,后来模仿余秋雨的文章,就一下子“悟了”,轻松得了高分。

这些话我是相信的。

清晰流畅的文字看上去很简单,实际上很难掌握,需要大量练笔。而余秋雨老师的文字看似深沉典雅,其实很容易模仿。不信的话,大家可以自己试一试,看余秋雨老师的文章好仿写,还是刘瑜的文章好仿写?

余秋雨老师的那种抒情文章易于模仿,而且也比较唬人,所以对后来的写作者有很深的影响。但这正也是让我反感的地方。

在我看来,它很容易让写作者以坚深文浅陋,以华丽饰虚假。形容词支撑起了文章主干,排比句取代了逻辑推演。一份的感情当十份用,一点情绪波动就夸大成泪雨滂沱,一点清宵感慨就膨胀成了灵魂震撼。怎么能这么写文章呢?

当然,我这么说有点苛刻。

平心而论,某个少年若是由于读余秋雨,产生了对文学和历史的兴趣,也不是坏事。由此入门,未必就会终身笼罩在他的阴影里。就像我小时候还迷恋过三毛的书呢,以为是人间至文,现在重读也觉得诧异。“海边的西塞罗”说自己受过余秋雨老师的影响,但我看他写的文字也很清晰流畅,没有余老师那么多矫饰。

人生各有机缘,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但是就事论事,我对余秋雨老师的文字确实绝无好感,也绝不认为“中国70后、80后、90后这三代人,但凡喜欢读点书的,很难说自己没受过余老师的影响。”我觉得这就是时间带来的隔膜。“海边的西塞罗”还是不太理解我那一拨读书人的心路历程。

但是最后还是要回到立论的原点。

我现在还是不喜欢余秋雨老师的文章,但我不再觉得这些文章有多恶劣,也不再认为余秋雨老师是需要撰文讨伐的对象。为什么?就是因为对比。我活到中年才明白,矫饰算不上人间的大恶。

余秋雨老师虽然是拿一份的感情当十份用,但毕竟是有一份的感情在那里。现在的很多爆款文,满脑子就是“我该怎么说,才能让读我文章的这帮傻子更爽?”这样一对比,就连余秋雨老师的泪水都显得是那么真诚。

押沙龙:忽然觉得余秋雨老师也挺好的

 

01

偶然翻到自己四年前的一篇文章,是说余秋雨的。

说的不太客气。我说余老师“永远充满甜蜜蜜的伤感,黏糊糊的感动,永远准备着在眼泡里蓄上两包热泪”,还说人家“总是要把脸仰成四十五度,才能让眼泪不再流下来”。

虽说是自己的文章,读完以后也颇为感慨。现在要让我再写篇这样的文章,观点不会有多大变化,但语气可能不会这么刻薄了。

以前我觉得余老师发起腻来,真烦人。现在我觉得没那么烦人了。

这个变化怎么产生的呢?

还是郭德纲说的那句话,全靠同行的衬托。

现在爆款文看多了,再看余老师起的那点腻、流的那点泪,真的就是小毛病。他愿意“跪倒在沙漠里,大哭一场”,就让人家哭嘛;他愿意“以一辈子去索解”木鱼敲出来的笃笃声,就让人家去索解嘛。

碍你哪儿疼?!

他至少没有说自己代表传统文化吧?他至少没说不喜欢《文化苦旅》的人,都是人民的敌人吧?

这就不易。

看,我现在对待世界就是这么宽容。

02

余秋雨老师确实喜欢泪汪汪地炖文化鸡汤,炖出来的汤又甜又腻,搞不清楚是猪油搁多了还是红糖搁多了。但是你得承认,那确实是一锅汤,锅里头也确实躺着一只瘦鸡。

平心而论,余秋雨老师还是挺有文化的,骨子里也是尊崇文化的。他文章里那点矫情做作,主要是文风和品位的问题,并没有什么反智的成分。

余老师写文章,可能有取悦读者的意识。当时的人民群众有附庸风雅的需求,他就帮助人民群众附庸风雅;当时的人民群众有分泌眼泪的需求,他就来帮助人民群众按摩泪腺。有些文化人可能对此看不惯,这是因为他们定的标准太高。如果当成纯粹的商业活动看,这也是合乎规矩的买卖。

而且余秋雨老师炖鸡汤的时候,也还是蛮诚信的。

人家每篇文章都用心推敲,讲究行文布局,承转启合,还精心镶嵌进去历史小典故。按照“美文”的标准看,水平还都是相当高的。你再看现在的爆款文,有几个能这么认真的?谁关心什么承转启合,历史典故?大家都讲究“挖痛点”。捏住读者的痛点,一把掐下去,读者一声爽叫,马上乖乖买账,一键三联。相比之下,余老师花的就是捏脚的功夫,连按带搓,手法细腻。搁到现在,读者多半会嫌他墨迹。

这就是网络时代的变迁啊,洗脚城变成挂粉灯的洗头房了。以前觉得洗脚城不体面,现在回头看,人家那真是正经地方。

而且余秋雨老师人家也只是做文化销售,并没有搞文化传销。这二者之间有很大的区别。

销售最多只是迎合,而传销却要煽动人心中很多黑暗的东西。所以,你看余秋雨老师写的书老老实实地叫《文化苦旅》、《千年一叹》,并没有说《我在文化苦旅上发现的惊人真相!》、《这些人民之敌让我千年一叹》。读了他的书,最多让你说话的时候显得有点拿腔拿调,但并不会让你变得更坏。

03

余秋雨老师也没什么戾气。

当年因为一篇文章,那么多人骂他。他也无计可施,只能伸着脖子挨骂,哪像现在的某些教授,跟我拌两句嘴就要给我扣个大帽子,还要“坐头等舱过来打断你三根肋骨!”。相比之下,余秋雨老师人家还是以文化人自居,爱惜羽毛的。

以前我没觉得这有什么值得表扬的。读书人嘛,爱惜点羽毛不是正常的吗?争论的时候,不能对别人喊打喊杀一腔戾气,这不是正常的吗?对读者要有起码的尊重,不能像搞传销式的割韭菜,这不是正常的吗?

这还值得表扬吗?

岁数大了以后,就觉得这还真值得表扬。确实不是每个读书人都能做到这些。

年轻的时候,我总觉得一个人要心底善良,行为端方,品行闪闪发光,才配叫做好人。人到中年以后,我的想法是:别太脏,就是好人。

04

我接触过的读书人,对余秋雨老师都是有点不以为然的,几乎没有例外。

打个比方,我要是参加一个北京读书圈的酒局,碰到一个陌生人问我:“你平时喜欢哪个作者呀?”我要是悍然回答:“我特别喜欢余秋雨老师。”对方看我的眼神就会变得有点迷离,搞不明白我怎么能混进这个酒局的。

如果我接着回答说:“除了余老师以外,我还特别喜欢于丹老师”,那对方的眼神就会变成彻底的鄙视。

如果我继续回答说:“但我最喜欢的还是汪国真老师,尤其是他的《热爱生命》,写的真好”,对方的表情马上就会变得豁然开朗:“啊,原来这货是在玩冷幽默!”

这种歧视不能说没道理。一个以读书写字为主业的人,如果最喜欢的读物是《论语心得》和《汪国真诗选》,那么他的知识水平确实让人起疑。但是我同时又觉得,余秋雨、于丹,乃至汪国真,他们能火起来,不一定就是坏事。当然,这不是最优选择,但勉强也算次优选择。

他们有的可能失之于矫情,有的可能失之于浅薄。但无论如何,他们输出的观点并不凶恶,总的来说都是向善的。而且他们也都把自己当成文化人,有点起码的矜持。

他们说的东西,自己虽然未必深信不疑,但多少还是有点相信的。现在有些大V,看见马火了就说自己是驴,见了青蛙火了就说自己是蛤蟆,什么吃香就往什么上靠,随心所欲,变幻无常。我觉得余秋雨他们还做不到这个程度。

余秋雨老师他们火起来,至少说明当时人们向往知识,向往文化,向往优雅。虽然这些向往表现出来会有点矫揉造作,甚至有些肉麻。但是知识、文化、优雅毕竟是值得向往的呀。

再甜腻的鸡汤也好好过粪汤;再做作的文化之旅也好过党同伐异,宣泄情绪。

在热火朝天的网络时代,我居然怀念起了余秋雨老师。

唉,谁能想得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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