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建并重启更多核电机组！日本核能政策大转变

据日媒报道，在面临能源危机的背景下，日本(专题)政府24日公布了考虑增设新一代核电站的政策方针，并计划重新启动更多核电机组，以确保电力供应。

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当天在首相官邸召开的“绿色转型（GX）实习会议”上称，将继续推进核电重启进程，明年夏季之后，使核电机组重启数量从目前的10个增加到17个。此外，岸田政府还表示，要对研发和建设新一代核电站反应堆展开讨论，并争取在年内提出具体方向。

这标志着日本政府自福岛核事故以来，放弃建设新核电站的核能政策发生“重大转变”。

此前，在2011年东京电力公司福岛第一核电站事故发生后，顾及到人们对核电站安全性的担忧等，日本政府曾不再讨论新增和改建核电站的具体事项，并将核电站运转年限原则上定为40年。而在日本原子能规制委员会批准下可最多延长至60年。如今，岸田还表示，为充分利用现有机组，今后考虑在这个基础上再进一步延长运营时间。

岸田称，可再生能源以及核电是推动绿色转型必不可少的关键要素，并强调“为重启核电站，日本政府将带头采取一系列措施”，包括“最大化地利用现有核电站”。

岸田文雄在线参加绿色转型（GX）实行会议并致辞 图源：日本共同社

实际上，重启工作存在的隐患，仍然令部分日本民众感到担忧。据悉，在2011年福岛核事故发生前，日本共有装机总容量达49吉瓦的60台核电机组。但现在，有27座已被彻底关闭，33个现存的核电机组中，仅有10个重新启动，另有7个虽然符合新出台的安全标准，但因为地方政府及居民的强烈反对，重启工作迟迟未获进展。

岸田文雄则声称，会力争明年（2023年）夏天后重启另外7座已通过新安全标准审查的核电机组。外界注意到，日本政府计划在2030年让核能发电占到电力供应的20-22%，但到了2021年，仍在运行的日本核电机组共发电612亿千瓦时，仅占其国内发电总量的7.2%。

俄罗斯《生意人报》引述俄战略研究中心的奥列格·科洛博夫的观点认为，日本未必能在本世纪30年代之前实现大型新核电站的投产，因为光是起草技术文件、获取许可证和寻找资金来源，可能就需要耗费几年时间。

独立分析师尤里·梅利尼科夫认为，重启核计划的主要困难包括：核电站建设时间长、成本高，且核电与廉价可再生能源之间存在价格竞争。Kept会计师事务所的奥列格·杜季欣指出，由于无法让新核电站的选址远离居民点，公众对核电站是否接受仍是个问题。

现有核电站大多已接近使用年限

值得注意的是，日本现有的核电站大多已接近使用年限，甚至有超过安全使用期的情况。老化的核电机组面临着涂层材料破裂的风险，强行启用或引发严重后果。例如原定于本月10日重启的美滨核电站，实际上已超过了最初设计的安全使用期（40年），在重启前恰好发生了一起“核污水泄漏”事件，安全状况堪忧。

就在今年5月，日本札幌地方法院勒令正在接受定期检查的日本北海道电力公司泊（泊村）核电站3个机组停运。据日本共同社报道，该核电站周边居民约1200人此前以若发生事故将威胁生命和身体安全为由提起诉讼，要求该公司报废反应堆和停止运转。

尽管日本政府声称将重启的核电站全部符合新规，但有批评人士指出，日本2013年出台的核能安全新规旨在尽可能减少风险，但实际上相关标准更像是为防止福岛事故的重演而修订，而不是面向包括网络安全、气候变化在内的新威胁。面对未来的种种非传统安全威胁的存在，这些核电站能否确保万无一失，令人担忧。

东电福岛第一核电站厂区内保管处理水等的储罐 图源：日本共同社

而且，重启审批流程可能存在的内幕以及利益勾连也是问题。日本原子能委员会前副主任铃木达二郎曾指出，相关审批程序“令人生疑”。核电站重启得益于缺乏透明度的审批过程和高额补贴。就在2019年，关西电力公司高管被曝光收受核电站所在县官员价值320万美元的礼物，引发了舆论批评，而针对这一事件的调查迟迟没有下文。

另外，在福岛核事故污染物处理工作进展缓慢的当下，不少民众认为岸田政府此举是“不负责任”。就在25日，关于东京电力公司福岛第一核电站2号机组熔落核燃料（燃料碎片）的取出作业，日本政府和东电公司宣布“放弃年内启动作业”这一目标。而这已经是日本政府第二次延期，将较原定2021年内开始的最初计划推迟约2年以上。

关键在于，日本民众对日本政府的信任基础已经十分薄弱。据日本时事通信社报道，福岛居民普遍对日本政府感到不满。当地住民大泽小百合表示：“福岛核事故给受害者带来的伤害并未消除，希望日本政府看清福岛的现状。”她认为政府所说的“高安全性”根本不可信，世上没有绝对的安全。

时至今日，日本政府也尚未拿出足以服人的举措以及足够诚恳、负责的态度。就在去年4月，日本政府不顾国内外强烈反对，正式决定将福岛第一核电站核污染水排入太平洋。尽管反对声不断，但在过去一年间日本政府和东电公司依然继续推进该计划。

能源政策自主性是重要考量

在广泛的反对和质疑声中，岸田文雄仍在核电问题上迈出了如此激进的一步，有观察指，实际上是被西方盟友“坑”了。

俄乌冲突引发的全球能源危机令日本面临“缺气”困境。在福岛核事故后，日本发电高度依赖液化天然气（LNG）。日本能源经济研究所的数据显示，日本国内的液化天然气约占发电用燃料的30-40%，而从俄罗斯进口的液化天然气就占到了总进口近9%的份额。

值得注意的是，这一部分几乎全部来自俄罗斯远东石油和天然气开发项目“萨哈林2号”项目。此前，俄罗斯为减少西方制裁的影响，在本月5日成立了一家全面接管负责运营该项目的新公司。就在25日，三井物产和三菱商事两家日企宣布决定继续出资新公司，日本政府则在背后予以支持，以“确保液化天然气的稳定供应”。

“萨哈林2号”的液化天然气（LNG）加工设施 图源：日本共同社

而日本外交行动与现实需求间存在的张力，足以说明日本在能源上仍无法摆脱对俄依赖。尽管日本政府称注重与G7盟友保持团结，但似乎并不受重视，奔走各方“讨气”却铩羽而归。不仅作为日本最大液化天然气供应国的澳大利亚可能阻止部分出口以保证国内需求，就连所谓“坚定的盟友”——美国，也将能源出口的重心转向欧洲，而对于日本的困境则轻描淡写地“表示理解”。

与美国步调一致并未让日本如愿以偿解决能源问题，这令日本的处境变得极为尴尬。日本不得不通过市场渠道购买液化天然气，因此不可避免地面对极为激烈的竞争。由于日本大部分能源是进口的，因此也受到大宗商品价格上涨的沉重打击。能源和安全咨询公司Mathyos的创始人奥沙利文（Tom O'Sullivan）说：“日本支付的电费已经比大多数其他七国集团国家要高，因此工业竞争力也是一个问题。”

进一步地，这一并将日本能源安全上亟待解决的结构性问题暴露出来。在某种程度上，正如一些日本官员所说的那样：“我们别无选择”。

在福岛核事故后，原本产出日本总发电量近三成的核电机组一度全部停止运转，日本政府此后在能源政策上近乎“瘫痪”，对于进口的依赖日益加强，能源政策上的自主性几乎完全丧失。一旦地缘政治局势不稳定，日本的电力供应就成为了一大难题。

据悉，受电力短缺影响，日本今夏七年来首次开启全国节电期。据日媒预计，有3700万人受限电措施影响，占总人口的近30%。并且，本轮电力短缺或持续到今年冬季，届时包括东京在内的7个地区的电力备用容量将下降到3%以下，甚至接近0%，情况异常严峻。

为节约用电，东京新宿区商户关闭外部照明 图源：朝日新闻

对于岸田文雄而言，“现在正是这样做（改变核能政策）的最佳时机”，奥沙利文说，“岸田在接下来的三年中将不会面临任何重大选举。”

不过，来自在野党的反对也是岸田政府无法忽视的重要阻碍。日本各大在野党在推进核电建设问题上一直持谨慎态度。公明党政调会长竹内让在24日举行的记者会上表示，“从没考虑过转变建设方针。”同时，日本立宪民主党明确表示，核电站建设工作若没有得到国民同意，就不该擅自决定。

可以预见的是，在地方政府及居民的反对下，岸田要在明年夏天前重启所有17个可用的核电机组，几乎没有可能。

岸田文雄此时在核电政策上“向前一步”，究竟是“步子迈得太大”，还是兼具天时地利的“最佳时机”，仍需要时间检验。有观察指出，既然放弃核电不是一个有效选项，日本政府就不得不学会体谅人们对核电的恐惧、学会对公众坦诚，以及尊重每一个反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