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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男子被卖缅甸网诈园区 蹚河水回国

潜伏在草丛里,苏响尽量压低呼吸,用藤蔓遮住一点头部。身边的弟弟苏奕和他一样。

这里是缅甸泰国接壤处的克伦邦妙瓦底,身后高墙环绕着的,是被称为“猪仔地狱”“死亡终点站”的网络诈骗、人口贩卖集中营“KK园区”。此刻,兄弟俩刚从围墙下挖洞爬出,准备彻底逃离。

2021年8月,苏响、苏奕兄弟从中国前往老挝一家建筑公司打工。2022年3月底,兄弟俩准备从老挝入境云南,回国探亲。半路上遭到绑架,以每人13万人民币(专题)的价格被卖到缅甸妙瓦底——这里分布着一两百个网络诈骗园区,他们进入的,是传说中最恐怖的KK园区。

在园区的一个多月中,苏响几乎每天挨打,见到过惨绝人寰的折磨、体罚。经过长时间的侦查、谋划和准备,他在5月8日,带着弟弟一起出逃。

一天一夜后,他们逃出危险地带,进入泰国,在移民(专题)局滞留两个月后,成功回国。此后,苏响利用成功经验,先后引导另外4个年轻人逃出KK园区。

被卖了13万

去缅甸之前,苏响在国内坐过牢。初中时,他因盗窃被关进少管所,服刑结束后不久又再次被抓。算上几次减刑,他前后坐过10余年牢。

出狱后,苏响成熟了。不久,他带着内向老实的弟弟苏奕,到华东地区做建筑装修,后来回到东北开店。

让人头疼的是,苏奕沉迷于网络赌博,欠了家人和贷款平台共30多万。这时,苏奕在网上看到一则招聘信息:老挝工程公司,招聘电工,一个月1万。

2021年8月,兄弟俩通过云南陆路口岸,到了老挝金三角著名的金木棉酒店。

到了老挝,苏响感受到东南亚赌博、诈骗的猖獗。好在他们的老板不错,还是东北老乡。老板说,“你们兄弟俩胆子挺大。幸亏遇到我了。但凡遇到一个诈骗公司,就搁那儿废了。”

劫难终究还是来了。

今年3月27日,因为家中有事,兄弟俩跟老板请了假,打算回国。出发前,他们跟皮卡车司机讲好了1.2万元价钱,直接送到西双版纳勐腊口岸。走到中途,皮卡车停下来,称要换司机。接着,四五个老挝人拿着手枪,收缴了他们的手机,用绳子把他们绑了起来。

在湄索的一家宾馆被关了一夜后,3月29日,他们被卖掉了。“我和我弟,每人卖了13万人民币。”

接着,他们被六七个缅甸人押送过河,带到KK园区。

“要么在这里搞到钱,要么在这里废掉”

作为刚进园区的新人,兄弟俩吃饭、买东西,都有人跟着。

刚进公司时,苏响和弟弟接受培训。组长用PPT讲课时,苏奕拿出手机拍照,挨了打。接着,公司把兄弟俩送到KK园区的兵站接受处罚。

“在一个小院子里,从这头到那头,一次搬18块砖,一块都不能少,来回搬。一天得搬2000到3000块。”搬的过程中还得不停喊口号,“我要改变我自己。”

组长阿森劝诫他们,“要么在这里搞到钱,要么在这里废掉。”“废掉”,就是丢胳膊断腿,或者死掉的意思。

在国际上,KK园区也以体罚虐待、“贩卖猪仔”“活摘器官”著称。受害者除中国大陆人外,还有港台同胞,甚至欧美人。

有人估计,在妙瓦底地区,分布着近200家网诈、网赌园区。其中亚太城、KK园区是比较大的。每个园区里,又有许多网诈公司。

棍打,电击,熬夜,吃屎

办公室里的惩罚无处不在,苏响亲眼见过的就有多种。“吃芥末,吃很辣的火鸡面,俯卧撑100个,抱着铁牌子深蹲,劈叉并用棍子打,都很正常。或者让你扛着一桶水,蹲着来回走。”严重的,会被带到总办挨打,铐上手铐,体罚工具有棒球棍、铁棍、刀、电棒等。

苏响亲眼看到,一些同事出不了业绩,或跟国内的人聊天被发现了,就被堵到墙角,遭受电棒电击。逃跑被抓回的人,则会受到更严重的惩罚,包括坐水牢。

还有一种惩罚,是吃汉堡,“把汉堡里的肉拿走,夹着屎让你吃。不吃怎么办?不吃就揍你。”

在园区的一个多月,苏响觉得最恐怖的是加班。每天上班前,都要喊口号、唱歌,给员工洗脑。“每天正常上班16个小时。正常上班时间是晚上12点到第二天下午5点。”下班后,他们只能睡两三个小时。”

一天一夜,生死逃亡

在园区里,苏响没有一天不想逃跑。

他花了8天,借抽烟等机会侦查园区地形。“80%的地方我都走遍了。”有一次他还上了老板居住的洋房楼顶。他站在这个制高点上,观察了园区之外的地形。

经过七八天踩点后,5月8日,他和弟弟做好了准备,开始逃跑。25岁的同事杨晓斌原本要和他们一起逃,但当天他睡着了,为免打草惊蛇,苏响就没叫他。

在一处新盖的楼房围墙下,兄弟俩花了40多分钟,徒手挖出一个通道,爬了出去。趴在高墙外,他们不敢出声。园区外的荒地,也受到保安亭的严密监控。

暮色降临后,他们爬了几百米,身后仿佛有手电光。兄弟俩站起来,拼命跑。等到他们进入一个缅甸村子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不久后,村里又有狗叫,有手电筒的光晃来晃去。他们赶紧离开。深夜11点半,他们偷偷把手机装在塑料袋里,高举着蹚过了河。

上岸后,跨过一个栏杆,就是泰国境内的公路。路上漆黑一片。兄弟俩不停不歇,走了一夜。“我就想,这一宿相当于一人挣了近 25 万人民币,两个人挣了 50 万。”

次日早上5点,他们在一家小旅馆住下。有人告诉他们,最好去金三角,那边办回国手续更快一些。

第三天,兄弟俩往金三角方向走的路上,遇到了泰国警察。随后,他们被送到湄索移民总局。

在湄索移民总局待了1个月后,兄弟俩又被送到首都曼谷的移民分局。在曼谷,兄弟俩先后拿到了护照。8月12日,苏响从缅甸飞回广东,接受隔离。那天,距离他去年出国,整整一年。

帮助更多人逃脱

成功逃脱后,苏响希望推广自己的经验,让更多同胞离开KK园区。他通过各种方式,向园区内的人传递信息。

在曼谷移民局期间,苏响跟原本要一起逃走的杨晓斌联系上了。经过苏响的远程指导,6月的一天,杨晓斌带着另一位朋友,成功逃出了KK园区。但杨晓斌二人没有选择经泰国回国,而是自己找了蛇头,让家里的亲戚朋友汇款,途经缅北的老街,希望直接从口岸入境。

结果在距离边境30公里的缅北果敢老街饭馆吃饭时,两人再次被绑架,并被卖到了当地一家网诈公司。

回国后,苏响在网上透露了自己逃出KK园区的事,几位家长找到他,希望他帮忙救回他们的孩子。其中两个贵州小伙,按照苏响的指导,从他们逃走的同一处墙洞爬出了园区。

苏响事后得知,这两位成功出逃的小伙子觉得这是一条发财途径。“他们想利用这条路线,继续从KK园区里往外弄人,完了他们自己再成立一个小的网诈公司。想想都可笑。”

“我操心他的命”

苏响小时候就渴望当兵,是个军迷。少年时代,他看过不少有关枪械的书。

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这次能从KK园区逃出来,跟此前服刑也有很大关系。“见多了很多事儿,在里面练就了常人没有的毅力。”

苏响自称有反侦查意识,因此逃跑前考虑到了可能遭遇的各种情况,事先做好了全面的准备。比如那只小手电筒,是他从园区保安那里偷来的。

某种程度上,苏响是以一身“特种兵”的素质,穿越了东南亚三国,尤其是冲破缅甸妙瓦底地区的死亡封锁线,经历重重挫折后回到国内,并把多名同胞拯救出来的。

虽然目前还没有帮助这几位同胞回到中国,但苏响指导他们逃出了号称“猪仔炼狱”“死亡终点站”的KK园区,已经成功了一大步。

8月24日,一度失联的杨晓斌有了消息——他告诉苏响,他们二人从前一家网诈公司逃跑后,又被别的公司抓走了。

目前,杨晓斌是安全的,他正在等待家人筹钱。

“我们一起搬过砖。我操心他的命。”为了拯救杨晓斌,在国内隔离结束后的苏响前往泉州当地报警。会不会有结果,他也不知道。

“不受天魔非好汉”,这次缅甸死里逃生的经历,也让苏响对人生有了更明晰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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