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中国海紧张升级,美国是否会派兵援助菲律宾?

美国海军陆战队上校格兰(左)与菲律宾武装部队西部战区司令图雷斯(中)、菲律宾海军陆战队准将拉加迪奥(右)在2024年度MASA联合军演开幕式上合影。

菲律宾武装部队总参谋长罗密欧·布劳纳(Remeo Brawner)星期四(7月4日)表示，在最近一次菲律宾与中国在南中国海有争议海域发生冲突后，美国曾表示愿意协助菲律宾在南中国海的操作，但马尼拉婉拒了这一提议。作为菲律宾的盟约国，并且与马尼拉有着《共同防御条约》(Mutual Defense Treaty)，美国应该就区域紧张态势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是否派兵援助菲律宾？成为国际间广泛瞩目，也是美国国内关注的焦点议题。

6月17号中国武装人员挥舞棍棒、斧头在中菲有争议水域围堵并登上菲律宾船只，砍断一名菲律宾士兵的手指、导致8人受伤的事件，在菲律宾、美国和亚太邻国引起很大反响。菲律宾总统费迪南德•小马科斯(Ferdinand Marcos Jr)星期四、五连续两天视察菲律宾武装部队，总参谋长布劳纳星期四宣布，菲律宾官兵军服上将佩戴新的、绣着国旗图案的臂章，除了体现小马科斯总统增进团结、增强民族自豪感的总体布局，也提醒各界菲律宾武装部队捍卫主权和领土完整的决心。

美国退役军官也呼吁拜登政府采取更多行动，遏制中方步步紧逼、日益野蛮的行为。

海军陆战队退役上校格兰特·纽山姆(Colonel Grant Newsham, USMC, retired)对美国之音表示，美国可以采取的、最明确无误的支持菲律宾行动，就是动用美国军机和舰船，在菲方有可能遭遇中方霸凌的水域，伴随菲律宾的船只一起出现。“美国越迟疑行动，美国的信誉就越受动摇，中国方就越加有恃无恐”，他说。

“美军准备好了”

值得注意的是，就在中菲6月17日严重对峙的同时，美国和菲律宾正在举行年度海上和空中联合军事演习(MASA 24)。美国海军陆战队一位发言人对美国之音表示：“海军陆战队第一远征军(I Marine Expeditionary Forces)参与了2024年度海军陆战队空中支援行动，目的是加强我们同菲律宾武装力量(Armed Forced of the Philippines,简称AFP)之间的工作关系以及协同作战能力。”这位发言人还告诉美国之音：“本次军演是事先安排的，与区域间的外部地缘政治因素并无关联。”

海军陆战队第一远征军是一支空中和地面联合特遣部队，并配备有自己的后勤装备力量。

海军陆战队在6月21日军演结束后发布的视频中，展示两军在地面和空中联合行动的画面，视频中说，美菲两国自1951年来，就是条约盟国(treaty allies)。视频结尾一位海军陆战队士兵说：“我们在这里学习了很多，我们聚焦前方；但不要误判，我们现在就已经准备好。”

前海军陆战队上校纽山姆告诉美国之音：“我相信，美军已经准备好了，但是还没有接到来自华盛顿的指令。”

资料照片：2018年5月9日菲律宾和美国海军陆战队在一次两栖登陆演习中冲上海滩。（美联社照片/布利特·马克斯）

总统角色关键

哈德逊研究所(Hudson Institute)亚太安全项目负责人、前美国国防大学国家战略研究所高级主管帕特里克·克罗宁(Patrick M. Cronin)对美国之音表示：“究竟什么时候、何种情况下启动我们和菲律宾之间的《共同防御条约》，以及我们到底对台湾有着什么样的承诺这些问题，都非常重要，也不是很容易回答的，最终都要由总统决定。”

美国海军陆战队退役中将、前国防部负责亚太事务助理部长华雷斯·格雷格森(Lt General USMC, retired, Wallace “Chip” Gregson)对美国之音指出，《共同防御条约》在理论上是要“共同防御”，但实际上如何运作，很大程度上要看一国首脑的决策。

格雷格森援引韩战经历，进一步指出总统在重大国际事务中扮演的关键角色。他说，“1950年的时候，我们和韩国之间在外交上并没有类似《共同防御条约》的文件，但是杜鲁门总统做出决定，应当派兵到朝鲜半岛，援助韩国。”

格雷格森还指出，涉及到区域问题，美国之外其他国家首脑是怎么想的，会怎样决定，也是决策过程中的考虑因素。

克罗宁对美国之音表示，在美国，政府在这些问题上的决策，是否正确，是否对国家有利，美国民众有权问责。在中国，他们是否也能够对政府在这些问题上的决策，展开讨论、对相关官员问责呢？

哈德逊研究所亚太安全项目主管克罗宁(左)与美国副国务卿坎贝尔2024年4月24日在哈德逊研究所的一场研讨会上。(Courtesy: Madeline Yarbrough/Hudson Institute)

中国的“犯罪行为”

哈德逊研究所的克罗宁分析美国在亚太地区、尤其是对中国和南中国海的政策走向表示，美国自奥巴马任期最后一年开始，对中国的态度开始出现决定性的转变，从那以后逐渐加大在亚太地区的力量。他说，这与中方不顾来自多国反对和抗议，在南中国海构建多个军事基地有直接的关系。在他看来，下一任总统，不管是拜登还是特朗普，都很可能继续朝这个方向发展。

克罗宁形容中国武装人员6月17号暴力围堵菲律宾船只、攻击菲律宾人员的行为，“极为残暴(atrocious)。” 他指出：中方还把责任推到菲律宾方面，“但是没有人相信菲律宾方面想要去撞中国的船只。”

克罗宁并称中方6月15日开始施行的海警新规是“犯罪行为”，新规授权中国海警船可以对那些“擅自”进入中国所认定的“中国海域”的外国人实施扣押，最多可达60天。

克罗宁说，中国的各种做法实际上是要把南中国海变成其一个内湖，而且整个水域都要由中国法律管辖。他说，这是菲律宾、美国和其他国家都不会接受的。

吓阻中国，硬实力不可少

此前，一些分析人士主张，要尽一切力量说服中方采取和平路线。对此，前美国国防部负责亚太事务助理部长格雷格森表示：“努力说服这条路线和硬实力两者之间不矛盾。”

他指出：“软实力很好，但是没有硬实力在背后，软实力本身恐怕很难成功。”

格雷格森还指出：“中方对这一点十分了解。他们在菲律宾的行动(表面上)是他们的海上民兵(maritime militia)以及海岸警卫队(coast guard)，但是中国海军就在不远处支持他们。”

“要达到有效的吓阻(deterrence)，硬实力是不可或缺的一个组成部分，”格雷格森说。

哈德逊研究所的克罗宁说，如果中方继续类似6月17号的行为，美国应当考虑和包括日本、澳大利亚等盟国一起，组建一个小规模舰队，常驻相关水域，与可能发生事故的地点保持近距离，更经常性地在水上巡逻。

菲律宾武装部队2024年6月17日发布的视频截图照片显示，中国海岸警卫队成员在南中国海第二托马斯沙洲（中国称为仁爱礁）附近冲撞菲律宾海岸警卫队船只并发生暴力冲突。

前海军陆战队上校纽山姆认为，如果组建这样的舰队派驻相关水域，真正能够发挥作用的前提是长期存在并且有行动的权限，在友邦人员或者领土遭到攻击、包括非含枪支弹药的攻击时，协助友邦正当防卫。“如果这些船舰只是隔三差五地出现一下，只是给中方传递个信号，从遏制中方相关行为角度来说，很难真正奏效，”他说。

纽山姆也指出，要制衡中共扩张，在利用军事手段的同时，美国也应当从经济和金融领域，采取有效的措施，给中共施压。比如说限制中国可以赚取外汇的出口，暂停中国银行在美元系统运作的执照，揭露中共高层官员在海外的财富。

日菲即将签署基地协议

美国前助理国防部长格雷格森告诉美国之音，菲律宾和日本之间即将签署一项基地相互使用协议(reciprocal access agreement)。不久的将来就可能会看到日本武装力量到菲律宾参加联合军演。格雷格森还指出，菲律宾和澳大利亚之间已经有类似的协议。“所以说，未来在菲律宾周边应该会看到比现在越来越多的来自日本、美国以及澳大利亚的军力。”

菲律宾外交部日前发布消息说，7月8日菲律宾和日本将举行由双方外交和国防部长参加的2+2会谈，届时双方将讨论涉及到区域的双边以及防卫和安全事务，并就区域和国际议题交换看法.

美国、日本、澳大利亚等国在相关水域军力的增强会否影响局势发展，格雷格森说，或许能够帮助稳定局势，不过“最终要看中方如何选择回应。”

中菲冲突对美国的挑战

克罗宁认为，中方在菲律宾周边的行为给美国带来的挑战主要在两个方面；一是二战结束以来的国际秩序和版图，二是考验美国对盟国和友邦的承诺。

克罗宁在接受美国之音采访时说，菲律宾在小马科斯领导下采取的捍卫主权举措被广泛认为是正义之举，在这一点上，菲律宾和美国以及其他诸多国家在价值和立场上都是一致的。“正因为如此，我们目前看到美国和其他国家正在加强和菲律宾之间的合作。”

克罗宁说：“你要问我要不要为第二托马斯浅滩发动一场战争？答案是否定的。但如果换一个问法：要不要抵制中方过分的主权声索，帮助美国的盟邦、同时捍卫美国的利益？答案是 肯定的，”他说。

6月27号，也就是继6月17号事件后不到两个星期，菲律宾方面决定为负责西部战区、包涵西菲律宾海地区的数名指挥官举行晋升，凸显了没有打算退缩的战略意图。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在同一天在北京援引前美国国务卿基辛格的话提醒马尼拉，“做美国的敌人是危险的，但是做美国的盟友则是致命的。”

对此，美国海军陆战队退役上校纽山姆说：“正是像基辛格这样的政客、学者、生意人、以及媒体当中一些人的所作所为，让中国政府发言人可以这样公开发出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