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清真寺：“学生军”搅动西南亚大陆

接受了严格训诫的宗教学生，已成为左右亚洲部分国家政局的一支重要力量。持续近7个月的巴基斯坦“红色清真寺”事件渐进尾声。随着清真寺毛拉阿卜杜勒·阿齐兹被捕和二号人物毛拉阿卜杜勒·拉希德·加齐被打死，“红色清真寺”作为一个组织的生命接近终结。但在此事件中，扮演与政府对立角色的激进的伊斯兰学生，却成了另一道“风景”：身穿白色或黑色长袍的男女学生高举双手向政府投降的画面，屡屡冲击着人们的视线。

其实，不仅是在巴基斯坦，阿富汗、伊朗，乃至整个中南亚和西亚大陆，几乎都可以看到全身包裹严密、在各种武装冲突中异常活跃的年轻人的身影。7月3日中午12时30分，位于巴基斯坦伊斯兰堡市区南部的拉尔-马斯基德清真寺（亦称“红色清真寺”）门外突然响起了枪声，随后，包围清真寺的巴方部队与占领清真寺的学生展开激烈枪战。事件的起因是，贾米亚哈福萨女子神学院的宗教学生要求政府恢复被拆除的清真寺和以后不再干涉宗教事务，为达到目的，他们在今年1月占领了首都的儿童图书馆，随后又占领了红色清真寺。

无独有偶，当地时间6月23日凌晨，7名中国人在伊斯兰堡的住处被一群不明身份者抓走，其后的信息表明，扣押中国人质者也是“红色清真寺”下属的一个神学院的学生。那次事件虽经中巴两国16小时紧急救援后以人质被安全解救落幕，但还是给中国人的海外安全敲响了警钟。而在更早前的5月，巴基斯坦一宗教学校的学生甚至绑架了数名警察，并与上万名警察发生对峙。

部分学生受到宗教极端势力的引导，是巴基斯坦近年来凸显的社会问题。宗教学校的课程内容主要是伊斯兰教义，由教士口授讲解后，供学生诵读。这种学习方式，强调了本派别与相对应派别或分支理念信仰的区别。有学者认为，这一学习过程易导致宗派偏见。一些宗教学生容易被教导排斥西方的资本主义、个人主义、女权主义等意识形态或理念，以消除被认为是对伊斯兰思想和特征构成危险的“异端”影响。在此背景下，巴境内的极少数宗教学校，被激进分子当作了训练学生军的营地。

学生军之所以能形成气候，背后往往有着复杂的历史原因。上世纪80年代，前苏联入侵阿富汗期间，时任巴基斯坦军人总统的齐亚·哈克在全国推动成立宗教学校，目的就是培养伊斯兰“圣战”战士前往阿富汗与苏军对抗。有报道指出，当时美国也曾参与了对宗教学生武装的训练和扶持，支持他们进入阿富汗反抗苏联，但相关战事结束后，这些已然壮大的宗教学生武装不再被关注，他们开始自行发展。

这种历史上与政府的“合作”，随着世易时移，却成为令政府头痛的难题。两年前英国伦敦遭受恐怖袭击后，巴基斯坦政府因怀疑“红色清真寺”涉案而欲调查，却遭持枪女学生的阻挡。而在阿富汗活跃的塔利班，其大部分成员都是阿富汗难民营的伊斯兰学生，所以塔利班又被称为伊斯兰学生军。

与巴基斯坦和阿富汗不同，在伊朗，经常参加反美示威的学生，绝大多数都是“巴斯基”民兵成员，而非单纯的普通学生。“巴斯基”民兵组织是伊朗武装力量中的准军事部队，伊朗所有的大学都设有“巴斯基”组织，其成员大都是一些热情支持伊斯兰革命政权的学生。他们都接受过军事训练，但平时并不配有枪支等武器。作为政权的狂热支持者，“巴斯基”学生民兵的一项重要任务就是保证大学校园内不会发生反政府运动，平时他们会严密监视其他学生在教室或宿舍内是否存在宣扬反政府言论或着装不符合规范等种种“异常现象”。

低龄化，很小就开始接受教士或校园内的政治熏陶，是宗教学生的共同特点。在伊朗，一般满12岁就可以加入“巴斯基”，因此甚至一些中学生也是这一民兵组织的成员。而有资料显示，巴基斯坦２００２年有１万余所未注册的宗教学校，估计学生数为１８０万人左右。一些巴基斯坦媒体人士告诉《国际先驱导报》，宗教学校收容的多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主要原因使那里不仅不收学费，而且提供免费食宿甚至还提供衣物，因此在巴偏远落后的部落地区都有数量众多的宗教学校。

由于巴基斯坦没有计划生育的政策限制，平均每个家庭有６个孩子。因此有的家庭会考虑把其中１个孩子送到宗教学校读书，一方面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另一方面，家长朴素地认为把某个孩子送去宗教学校学习，诵经祈祷，全家人都会得到真主的保佑。然而，由于美国在巴以冲突中袒护以色列以及对伊拉克发动战争，穆斯林世界一直存在着普遍的反美情绪，而近年巴政府成为美国的反恐盟友，这也使得一些宗教学生容易被怂恿支持反美或反政府的言论。西方一些报道认为，一些宗教学校学生在校内被“洗脑”，以在接受训练后愿意到任何地方进行“圣战”。

与巴政府军发生交火后，很多西北地区和伊斯兰堡郊区的父母来到红色清真寺附属的贾米亚哈福萨宗教学校来接他们的孩子。“我们把孩子送来是想让他们接受高素质的教育，没想到却弄成这样。”一些家长如此表达着对宗教学校的愤怒。巴方安全人员一面与武装分子交火，一面解救被困在寺中的妇女和儿童，将他们撤到安全地点。一场持续了八天的危机终于以一种人们意料之中的结果收场了。

从7月10日凌晨，巴基斯坦安全部队发动“总攻”开始，到“红色清真寺”里的顽抗土崩瓦解，十几个小时的军事行动为人们揭开了一个又一个谜底。一连串巨大的爆炸声打破了伊斯兰堡的寂静，就连几公里外的记者也被吵醒。7月10日凌晨4点，代号为“静音行动”的全面进攻计划正式开始。

在几架直升飞机和数辆装甲车的掩护下，巴特种部队带领由军人，警察，和半军事化人员组成的冲锋队从清真寺三面一起开始了猛攻。滚滚浓烟从清真寺里冒出来，隔着很远都清晰可见。由于怕伤及被武装人员扣押的妇女和儿童，为了最大限度地减少伤亡，巴军方在行动中使用了非致命性武器眩晕枪。“静音行动”开始后不久，之前被调到清真寺外围的数十辆救护车就开始忙碌起来了，此起彼伏的警报声响个不停，不断地将从清真寺里抬出的伤者运往医院。

安全人员除了与武装分子交火之外，还搀扶着之前被困在寺中的妇女和儿童，一边步履蹒跚地躲避着到处乱飞的子弹，一边撤到安全地点。据巴官方通报，在行动中还“解救”了此前被捕的“红色清真寺”头号人物阿卜杜勒·阿齐兹的妻子和女儿，但她们已被警方扣留。在“静音行动”开始之前，掌管清真寺的二号人物加齐曾宣称，清真寺有足够的武器弹药，足以和政府安全部队对峙一个月。然而，安全部队行动迅速，很快就占领了清真寺大部分区域。此时，加齐改口说，他带领的武装分子手中只有14支AK－47步枪。

另据巴政府官员证实，清真寺武装分子所使用的都是轻武器和一些汽油炸弹。和安全人员的直升机与装甲车相比，实在是相形见绌。但武装人员的反抗一直没有停止。在医院门口，救护车上不断有伤者被抬下来，他们大都是清真寺里的武装分子。他们几乎都是骨瘦如柴，赤裸着的上身肋骨根根清晰可见。伤者大多都无法自己行走，让人觉得大都受了严重的致命伤，然而医生却说，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只是轻微的皮外伤，并不严重。原来自7月3日双方对峙以来，清真寺里的水和食物的供应都被切断了，因为饥饿而体力不支也就不难理解了。

这样的抵抗，耐力可想而知。到10日当天晚上，安全人员已经占领了清真寺80%的区域。他们成功地将剩余的武装分子赶到了清真寺附属的女子宗教学校里面。学校共有75个房间，由于担心伤及无辜的妇女孩子，所以安全部队在女子学校里面搜索进展缓慢。当巴官方证实毛拉加齐在行动中被打死的消息时，可能没人会感到意外。但当得知他身亡的具体过程时，让本报记者吃了一惊。

加齐由四五名同伴陪同，想要出来投降，但被清真寺里其他武装分子乱枪打死。巴基斯坦内政部发言人证实说，加齐死在清真寺里的地下室里。他的尸体已经被运送出了清真寺。此前，加齐曾经扬言，宁可以死殉教也不会向政府投降。而等到他在最后一刻想要投降时却死在自己带领的武装分子的手里。随着加齐的死，寺内的有组织抵抗也土崩瓦解。据巴官方统计，在10日的行动中，安全部队打死了50多名武装分子，解救出了50多名被困寺中的人质，但同时也有8名安全人员在交火中身亡，受伤的人数超过29人。

在枪声中，伊斯兰堡迎来了黎明的晨曦。巴基斯坦军方发言人艾尔沙德少将11日表示，10深夜至11日凌晨，军方在交火中击毙３名有武装的宗教学校学生。最后的伤亡数字要在行动全面结束后才能对外公布。截止记者发稿时，军方正对已控制的区域进行全面的清理和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