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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荒也可成爱好,收藏快乐不论贵与贱

放下电话,才意识到打了一个多小时的长途和朋友喋喋不休的,居然是我家附近的一个叫作THRIFT的“节俭”店。当然多半都是我这面锣在当当当地敲,那一面只有嗯呀啊呀的。也难怪友人,像这样跟捡破烂差不了多少的爱好,苟同的人也实在不多。

先生尤其对此深恶痛绝:“家里的破烂还不够多吗,还要去捡……再说那些东西,还不知经过何人之手,干不干净啊……”不怪他。我当初的想法也和他一模一样,而且认为去那种店的人,不是初来乍到的新移民就是缺衣少食的无业者,总之不是穷人也不会去那种店。

而且这些“救世军”的店自己也不争气:店内零乱店员疏懒,尤其是店里的货物,不但毫无陈设艺术可言,物品良莠混杂,鱼目混珠,有些东西还真像从垃圾堆里直接掏出来的。也难怪像我先生那样“有身份”的人士是不齿于此的了。

可是没辙,我家附近在步行距离之内的,除了几家餐馆和一个食品超市,别无去处。而我又耐不住天天闷在家里发霉,便不由自主往这家店里跑。

跑了三四趟,我捧回了三只茶杯,是极薄致轻的那种英国磁(中国人发明了瓷器,可是这里上好的瓷器都是英国的,日本和韩国的也有一些)。一只“绣”着黄玫瑰,是Royal Bone China“收藏家系列”的其中之一。正巧我家里有十一只不同颜色的这种杯子,买来正好配成双。另两只是一对:一只画着丰饶的樱桃树,一只是连枝带叶的橘子树。除了“橘子树”上“外皮”有些微擦伤外,三只杯都是全新的。

先生问我,你怎么知道是全新的呢?我说就凭我家庭“煮”妇训练有素的眼睛,瞟一眼就知道:用过的东西,洗得再干净也有蛛丝马迹;而这三只杯子,更像是从哪间店铺捐来的东西。先生对此没有研究,只有对我的话将信将疑了。

他现在翘着二郎腿端着我的“橘子树”小茗捧读,花前月下,假装不知道它的来历。

我的第二件“收藏”,说来惭愧,是一套日本的调味瓶。我个人一向“抵制日货”,好几次先生要给我买据说是质量上乘的日本化妆品,都被我挡了回去。理由是日本一天不给中国人民道歉就仍是我们的敌人,买敌人的东西就是支持敌人。所以当时在这四件一组的“长”满黄色无名小花的瓷器前犹豫了好久:买吧,有失自己的原则;不买吧,那黄色的小花实在是诱人……后来当先生笑话我的时候,我说三块多加元想必对日本的经济也造不成多大的影响吧?找了这么个安心的借口,现在这套东西就规规矩矩地呆在我的中国牡丹的大花瓶下。

这家店新开不久,除了一些笨重的家具和山也似的衣服,别的东西都有限,所以找到一件称心如意的东西并不易。另外一个原因,是我给自己定的几条规矩:那些体积大份量重看似“古董”而要等若干个世纪才能鉴定它的价值的东西,趁早算了,因为我不以古董收藏为业;那些东西很有潜力,但是价格偏高的,也算了(切记买二手货也一样会破产),家里需要钱的地方还很多,不能太自私了。我这个人良知重,总觉得为了自己一时的私欲,而乱花自己(主要是先生)辛辛苦苦赚来的薪水,良心不安。这样一来,我眼睛盯的,多半是美丽的瓷器和怪异的小东西,衣服和家具是不去碰的。

好东西全凭运气。有时候一连好几次,也拣不到一件像样的东西。因为这种店里的东西,都是捐赠品,时少时多,无门无类,店里卖什么,完全取决于别人给什么。但是这店有一个好处就是几乎天天都有新的东西加入,谁也不知道第二天运来店里的会是些什么。这种期待未知的游戏给我的生活又增添了不少趣味。

比如有回我生病,在家趟了几天,起床后再去店里的时候,居然多了一张垂着帐子的双人床。四根红黑色苗条修长的木头柱子和床连成一体,上面搭着细白布的帐子,撩起帐子,露出细致的蓝白花纹的印花床罩和一对雪白的枕头, 精细的手工,非一般的机器产品可比。整个的床被绳子圈在中心,像博物馆的展品一样禁止人去摸它。这表明此物乃非卖品,要等到特定的时候来拍卖的。

既然家里有张全新的大床,买这床知道是没有指望了。再说拍卖的价格恐怕不是我的荷包所能承当得起的。我盯着这套东西看了很久,她的那种朴素优雅而历经时光雕刻的美,是没有任何一家商店橱窗里的展品可以相比的。那红色的木头、蓝白的瓷器般精致的织物和挂账子的风格,怎么看都是东方的产物,我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舍得放弃这样的东西。我唯一能想象的就是一个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到了行动不便不得不被人送去养老院的时候,才忍痛将陪伴了她一生的东西交给陌生人带走。

头脑里想象着这样的故事,这店里的东西,比起大商店里批量生产的物品,对我多了一层吸引力:那一件件老掉了牙的木头家具、一摞摞过了时的唱片、一把把锈迹斑斑的铜壶、那一只只不知盛过多少美味佳肴的绣花盘子…… 来到这里之前,还不知道事奉过怎样的主人、有过怎样的故事呢。

英国十九、二十世纪初的电影,是最让我心动的片子。不说故事,单是那著名的乡村风格的大房子、东方格调的丝绸锦缎和一套套美不胜收的银品瓷器,就足以将任何一个人的贪心勾起。有一回在店里发现两套花纹各异的瓷器,一套是阴森森的深湖绿,饰着简单的植物图样;另一套是白底素纹金丝镶边、像极我在那种电影里见过的那种握在美妇的纤纤玉手之中的的杯盏成套的茶具。我看着不禁怦然心动——既然错过了那个盛世的时代,那么在她的零碎遗物里体味一下她的辉煌也是好的。

当时虽然心动,但那两套的价格并不在我给自己规定的价格范围之内,犹豫再三还是只买了那套白底镶金的。过两天再去看,那套湖绿的已经被标了号、和其他的一些有收藏价值的东西一起、被收进了墙角的一个大玻璃柜子里,等待着在指定的日期里被识货又有钱的主儿带走。我一看顿足不已。

店小货不多,我的不知足的心只好转向了图书馆的文字和彩色画片。找来的,又偏偏是“狂热收藏”、“中国的蓝白磁”和“英国瓷器”这样的好东西,一看,越发不可收拾。正如文中所言:“收藏是一种传染病菌,一旦被染上,就很少离开被感染者……”

中国的瓷器,自然是没得说,可是在加拿大,有历史的中国瓷器大都被财大气粗的私人收藏家网罗了去,民间流传的并不多,更不用说像Thrift这样的廉价店了。多的是英国的瓷器,倒有可能翻出物美价廉的东西来。大英帝国自十七世纪惊艳于中国瓷器之后,不断发展完善自己的陶瓷艺术,其品种和风格的繁盛,只有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样的句子来形容了。

我对英国人的“仿真”不那么反感的原因,在于人家至少首肯(acknowledge)原创者的功劳。这就好比一篇好文章,你无法期待不被人引用传颂,但至少引用者会在备注里表明出处一样。
见的只是图片,若是实物在现,我恐怕连薛宝钗张爱玲这样的淡泊旷世的人,或许也会心动?红楼的美女中,只有宝钗的屋子,被称“如雪洞一般”,惹得老祖宗直怪风姐小气:“也不送你妹妹几件摆设……”。另一个有着“雪洞”之居的,是才女张爱玲,据说她晚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几乎与世隔绝,屋子里一无书架二无书桌,大有“四大皆空”之态。

想我一个连一个杯一只盏都念念不忘的人,要经过怎样的人情世态的历练,才能修到如此高的悟境?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不是正因为这生活的过于“真空”,才找这枝枝节节永无止境的“物质”来绊住这不安的心?我一日不觉悟,就让我一日耽溺在这凡尘俗物中作一个快乐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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