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尧博客：人走到哪里再卑微也有尊严

9月10日这一天发生了两件事。

两件事是独立的。第一件事。朋友下午来电话，说有个调查Toronto餐饮业的Opinion Research，只要你是从Mainland China来的，有个三岁以上的孩子，去做一个两小时的的问卷调查就可以轻松得到85USD。朋友和我说的时候，前面做什么几乎没听清，我光看见85USD在向我招手。我按朋友给的电话打了过去，一个叫Gira的韩国女人接了电话，她显得很急切，说她接到这个business时已经是最后一分钟，希望我能多介绍些孩子妈妈去，越多越好。

我挂了电话就开始给她找朋友，但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问题，既然我们符合有一个孩子的条件，那么我们就想知道我们可不可以带孩子一同去。Gira又来电话的时候，我想问我的问题，她打断我的话,迫不及待地开始问卷，问了一半又说她一会儿再给我打。我说，对不起，我一会儿要去接孩子。她又说，给我你的手机，我好完成我的问卷。我说，对不起，我的手机是有通话限制的，我没法和你讲那么长时间，请晚些或是明早再和我联系。接下来我问她我关心的问题，并告诉她，如果不能带孩子去的话，我就不参加了，也就不用麻烦她再浪费时间打过来了。

谁知道她突然在电话里怒吼起来：你们中国人怎么这么多limitation!又要带孩子来，又要接孩子，手机又有限制，Listen!我是要pay你的！85美金!我说：Well, this is the life. Life has limitations。她又咆哮起来：你为什么要和我讲这些？我不关心，我只关心我要把问卷问完，这是我的business. 我也咆哮了：ok, I don’t care this money. I’m not begging you to give me this money. Listen, you are doing this business, I’m not going to help on it if you could not treat me respectfully!我生气地挂断了电话。一个也就比我早来些许年的人就能如此不尊重人。我决定不去了，尽管那坐两小时就能垂手可及的85ＵＳＤ是那样诱人，但在尊严面前，那只是粪土。我的脑海里闪现出伊索预言，闪现出革命烈士，哈哈，突然发现，人类的本性中除了有贪婪和自私的一面，还有刚强和自尊的一面。我为这个发现而欣喜。

另外一件事发生在我家里。

因为我把孩子从北京接到了多，以前的保姆就被老公的妹妹要走了。保姆是甘肃人，天生的朴实和厚道。她带我儿子两年，在这之前，她伺候我姥姥一直到过世。这两年，北京的保姆行情飞涨，她从来没有和我们提过涨工资的事。我们也因为收入不高，从开始的六百五只陆续给她涨到了一千。她从来没有抱怨过。我母亲主动承担了家里做饭，买菜的活，让她专心看孩子，她常常过意不去，总是抢着干活。这几年，她虽然是保姆，我们却把她当成一家人，虽然钱不能给得像富有人家多，但我们给了她一份尊重和平等。没有她，我不可能在加拿大安心工作；没有她，我不可能写出我的小说《你来我走》。当书出版时，我把一本签了名的书送给她，感谢她的支持和帮助，她流泪了。

她去了老公妹妹的家，钱是比以前我给的多了两三百，可是活干得也是以前的三倍。我给她电话的时候，她又哭了，她说一家人都瞧不起她，说她是农村的，把他们的孩子都带成农村孩子了，说她懒，眼里没活，还说她没文化……她说她要走了，虽然钱比以前多了，但她受不了他们不尊重她。

听完了她的话，再联想到白天发生的事，其实都是同一个问题，那就是尊重。看过贾樟柯的《三峡人家》，你就会懂得，再卑微的人也有尊严，哪怕是一只飞虫。我们生活在世上，不能因为我们手里纂着一点钱，就要抱着把别人掐死的心态，不能因为我们有点文化就自视清高，有时侯，知识分子其实是最没文化的人。

昨天听了那些话，一夜无眠，我为现在的中国人悲哀，为那些在市场经济中泡沫起来而有了几个钱的人悲哀。细想想，人无论走到哪里，无论是北美移民，还是三峡移民，那种在异乡的孤独感和无助感都是一样的。正如《简爱》所说：当我们跨过坟墓走到上帝的面前，我们都是一样的！

（原题：当我们跨过坟墓走到上帝的面前，我们都是一样的！）

选自尧尧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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