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汶川地震中,那一群找不到父母的孩子

他们是一群找不到父母的孩子。对孩子来说,父母是山。但谁能想到山也会崩呢?

从5月12日下午2时28分至今,安县小坝小学的双胞胎小林和小钢再也没看到过自己的父母。和他们一样的孩子在绵阳市儿童福利院里有9个,暂时的安逸和平复让他们暂时忘却了恐惧和悲伤,也暂时忘却了生死不明的父母。

到目前为止,这些孩子是否孤儿,不到最后一刻没有人愿意说出来。那是一个残忍的宣判。根据四川省有关部门的统计,目前在大地震后找不到父母的孩子有4000多个。对这些孩子来说,眼下最迫切的是如何得到妥善照顾,而不是匆忙被领养。

为了暂时躲避纷至沓来的领养人,安置这些孩子的福利院从绵阳市区搬到了附近的县城。院里的孩子分别来自安县和北川,数目每天都在变化——从最开始的 27个到现在的9个。早几天,陆续有联系上的家长来把孩子领走,孩子的数目一度减到7个,后来又从北川接来两个。9个孩子里,5个来自安县,4个来自北川。

双胞胎兄弟说,爸爸一定会回来找他们。

大眼睛里,永远是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茫然

两岁半的川川已经被送到福利院8天了,后脑的头皮上还有擦伤的他,终日一言不发。福利院的保育员坚持认为川川会说话,但不知为何川川就是不开口。“他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他会说自己才懂的话。”做了20多年保育员的白礼芳说,孩子从北川来的,所以依照福利院的惯例给他起名叫“川川”。

川川刚送到福利院来的时候,眼睛里有淤血;眼角下娇嫩的皮肤破了皮。显然灾难掠过了这个孩子,不过最终放开了魔掌。

一周多的精心护理,川川的伤口逐渐愈合,每天乖乖地按时喝下保育员喂来的牛奶,但是脸上的神情却越来越沉静。他总是喜欢坐在二楼的栅栏边上,把两条小腿蜷着,骨碌碌的大眼睛里永远是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茫然。楼下都是稍大一点的孩子,很闹腾。他们刚刚被院长送到市里去接受领导的慰问,又被送回到这里来。

只有8岁的小豪与众不同。他手里总是死死地攥着一个小毛熊,那是唯一属于他的东西了。小豪永远紧抿着双唇,即使问年纪这样的问题也不肯回答。

没有人知道小豪是从哪个地方找出来的,也没有人知道这个孩子究竟看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无论谁靠近他,他都是一脸的敌意和默然,然后把头扭向另一个方向。

坐在伙伴中间,小豪沉静得与周围实在不太协调。但他还是选择钻进其中,也许他认为那样可以掩护他,他不希望自己成为被关注的对象。

无论是院里的保育员还是院长,都只是默默地观察着,默默地照料着他们,大家不忍去揭孩子的伤疤。“每个人都需要足够的耐心,等待这些孩子从一种自我平复的状态中自然地走出来”。

但并不是所有孩子都是沉静的。

9岁的双胞胎小林和小钢是孩子们的中心,他们积极地出现在任何被关注的场合里。每当记者的镜头转向一个孩子,两秒钟后他们就会出现在那里。

想爸爸吗?想,他们一定会来接我们的

双胞胎兄弟来自安县的一所小学,一起来到这里的还有他们同校的20多个同学。地震发生时,他们被老师领着,一路逃出来,先是安置点,再就是这里。不断有家长找到这里来领走自己的孩子,我们到的时候,25个安县的孩子已经陆续有20个被领走。

但他们似乎不太在意。他们呼啸着满院子跑,和自己的同学玩。他们争着和记者说地震时的情景,“厨房的墙都倒了”。问他们父母在哪,“不知道”。

“想爸爸吗?”记者问。

“想。他们一定会来接我们的。”两兄弟有了片刻的沉静,然后又疯玩起来。院长张萍却告诉记者,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这对疯狂的双胞胎最有可能成为父母双亡的孤儿。

福利院里还有20多个有缺陷的“常驻”孩子。经过一段日子的相处,和灾区来的“新移民”混在了一块,彼此成了最平等的玩伴。

8岁的小明是最后一个被从北川接来这里。和一起到来的小豪完全不一样,他很快就和双胞胎兄弟熟络起来,搂着脖子一起疯。他也不像小豪一样拒绝回答一切问题,但是他永远答非所问,一直坚持说自己已经五年级了,再问别的一概装鬼脸,扭头就疯玩去了。

唯一感到脆弱的是听到表妹喊她妈妈的时候

“你粗粗看下去,他们和别人没什么不一样,就是特别调皮,特别难管。”保育员白礼芳已经有20多年照顾孩子的经验了,但是她同样无法深入这些孩子内心的真实世界。

“问急了就跑。”

自从这些孩子在5月13日送来后,院长张萍就一直没有回过自己的家。5月13日和14日,孩子初来的头两天,余震频繁,福利院里不能住,她带着孩子住到山上的帐篷里,但那里断水断电断粮。5月15日,不得已集体搬回福利院,全部孩子都睡一楼,每晚张萍就搬一张床睡在孩子屋外,一有些许震动她就如触电般弹起,把孩子们一个个从屋里叫出来。

院子中间,有一个救灾帐篷,这是为年纪太小、没法跑动的孩子们设的。张萍说,接收这批孩子,让她面临着一生中最大的压力。

地震后孩子们对大地的任何颤抖都很敏感。“墙会倒,地会裂”,这是他们对地震最鲜明的记忆。在还没找到父母的孩子中,年纪小的孩子大多是在地震一发生后就跟在老师身边,慢慢地寻找父母。而年纪比较大的孩子则需要坚强地直面这种创痛。

在绵竹市汉旺镇的东方汽轮机有限公司倒塌的厂房旁,记者看到了18岁的张婧臻。正在准备高考的她目前已经被确定为孤儿。她的父母均为东汽的职工。5月15日她看到了从废墟中抬出来的母亲,5月19日她看到了父亲遗体,都走了。

出事的时候,正在德阳一中上课的她逃过了一劫,初中的母校东汽中学却已成了一片废墟。

她甚至会平静地和记者说起,从最好的朋友那里看来的惨状。“地震一来,大家都没命地往外跑,一个男生跑得最快,但还没跑出楼外就被一块大砖头砸中,浑身是血当场就死了。其他同学吓坏了,楼梯垮了,只能从自己同学的身体上踩着滚下楼……我好几个最好的朋友都压在里面。”说到这里她单薄的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人还是要向前看的”。当记者的眼泪涌出来时,小臻自己说出这样一句话。

她准备离开这个伤心之地,搬到德阳和自己的小姨一起住。“我最近也在坚持复习,我要考上西南财大。生活是要继续的,我会坚持,唯一感到自己比较脆弱是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听到表妹喊她妈妈的时候……”说到这里,她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涌了出来。

过度关注,会给孩子带来第二次的心理灾难

广州地震心理救援队第一分队的队长宁静,在坚守10多天后,前天终于从成都武警总医院的伤员病房里撤了出来,却偷偷地把一名10岁的孤儿带在身边。作为一名资深心理咨询师,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我现在觉得挺难的,我不确定地知道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宁静说,之前的过度关注,让这些平凡的孩子在灾难后迅速成为被包围的中心,一下子不知所措,而现在的孤独更让他们感到无比失落。“有没有人意识到,过度关注会给孩子带来第二次的心理灾难?”

“陪伴只是一种心理重建的手段,我们要做的还有很多。”她曾经给这些孩子做了三个游戏——第一个游戏是拿一张白纸,把一角撕掉,然后折成飞机,让孩子们把飞机放出去。“这是为了告诉孩子,有残缺一样可以起飞。”第二个游戏是把一张纸揉成一团后又松开。“这是告诉孩子,灾难让家的样子和过去不一样了,但纸还是原来那张纸。”

最后一个游戏,孩子们理解得特别好。宁静让孩子们把纸折成不同形状,“他们说,人生可以有不同的组合,由自己去决定。”

孩子们做完游戏后,给宁静交来了很多自己画的画和作文。一个名叫林光耀的12岁孩子写道,“经过这个灾难,我相信将来什么困难我都能克服。”

“这些孩子也许会过度早熟,但这未必是坏事。”宁静认为,这些孩子经历的不是日常生活中简单的“家变”,而是整个家庭和所有亲人的彻底消失,因此无法评估他们将来的成长。“也不能简单地与30多年前的唐山孤儿对比,时代和社会背景都不一样了,这些孩子大多是独生子女,他们的思想本身就比过去的孩子有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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