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损俱损：美国衰落值得中印庆幸吗？

这次华尔街崩盘是一重大经济金融事件，但它是否也昭示了全球政治正面临历史性转折——这一刻既标志着、也加快了美国强权的衰落？最近，我刚刚访问中国和印度两周。当地许多人显然已怀有这种想法。无论美国金融危机对亚洲经济产生何种长期影响，人们心理上的转变显而易见。

8月北京奥运会的成功和9月华尔街的失败，增强了中国人的自信心。北京大学中国与世界研究中心主任潘维郑重地对我说：“我相信，20年后我们将与美国平起平坐。但也许这个时刻将来得更早，他们的体制一片混乱，需要我们出钱救他们。”

印度比中国穷，也没有与美国形成战略竞争的意识。但在印度，那种对美国由来已久的自卑感也在减少。总部设在班加罗尔的信息技术公司Infosys是印度经济改革的象征，该公司一位高级管理人员表示，Infosys之所以建了一座豪华的美国式总部——带有造价高昂的草坪、图书馆和健身房，原因之一是“以免我们的人访问美国公司时被震住”。

如今，非但没有被美国企业“震住”，Infosys的高管还带着一种嘲弄的意味，看待华尔街的剧变。一位董事会成员提到，Infosys在伦敦的办公室位于金丝雀码头(Canary Wharf)，紧挨新近破产的雷曼兄弟(Lehman Brothers)的总部。他开玩笑说：“好消息是，雷曼兄弟的租期是4年。坏消息是，承保的是美国国际集团(AIG)。”

但对中国和印度来说，美国的金融和经济问题或许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尽管中印两国的自信心有所增强，也应该有所增强，但它们均极易受到美国衰退的影响。在中印两国，有些人寄望于“脱钩说”。这一人们最近常常探讨的理论认为，亚洲的经济前途不再那么依赖于美国。印度官商两界都迅速指出，目前该国最大的贸易伙伴是中国，不是美国。

而今年将超越德国成为全球最大出口国的中国，也不再像以前将目光主要放在美国。欧盟是更大的市场——在中国总出口额中，对欧盟（欧盟本身已在衰落之际徘徊）出口约占22%，对美国出口约占18%。此外，中印两国的国内投资处于高水平，国内消费也正迅速增长。

但有一些理由说明，这些发展还不能让人完全放心。首先，即使美国市场对中印来说不再是最重要的，但它仍然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在孟买证交所，一位高管估计，外资通常占交易额的20%左右——这是至关重要的20%，“它是驱动引擎的汽油。”

更糟的是，中印的经济引擎因为其它理由已在吭吭作响。受到股市和房地产泡沫破裂影响的，不止美国和西欧。在北京和上海，时髦公寓的价格大幅下滑。孟买也是同样的情形：公寓滞销，房地产开发商开始纷纷破产。在过去一年，上海股市下挫60%；孟买股市下挫44%。相比之下，道指下跌20%显得相当合理。

综合以上因素，加上美国消费18年来首次出现下降，来年中印经济增长放缓将是无可避免的。经常造访中印两国的美国经济学家戴维•黑尔(David Hale)预计，明年印度经济增长将从9%放缓至7%，而中国经济增速将从10%降至8%。前投资银行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亚洲主席斯蒂芬•罗奇(Stephen Roach)也认为，中国经济增速将为8%左右，但他认为增长放缓或许不是坏事。

当然，应付仅为8%的经济增速将属于“好的问题”之一。中国还面临另外一个问题：即在美国经济和美元的前景如此不确定的情况下，如何处置近2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上周在中国天津举行的“世界经济论坛”( World Economic Forum)上，不断有人抱怨中国对美国的投资正在减值，担心将贴进更多的钱，还有对其它选择的质疑。

中国时常被指责怀有“中央王国”情结——这是一种认为天下以中国为中心的信念。而有着12亿人口的印度，也有孤芳自赏的理由。中印两国信心增强和经济增长，可能使遥远的美国所发生的事件显得不那么紧迫。但事实上，中印有识之士似乎为美国的剧变感到惊愕。比华尔街崩溃更能搅动人们情绪的，只有美国总统大选。尽管危机重重，美国似乎仍是真正的“中央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