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黄春秋更新换代：中南海开始宽容？

杜导正不再担任《炎黄春秋》法人代表，并非外传是迫于压力，相反，由吴思接任，并增加周瑞金、邵燕祥、章诒和、李大同、展江、秦晖等十名编委，有利长远发展，也反映中南海主流对杂志的支持与宽容。

九十七岁的《炎黄春秋》顾问杜润生，是中国农业问题专家、国家农业委员会原副主任。二月十三日北京《炎黄春秋》编辑部召开百人联谊会，编辑部给杜润生送了请柬。会议召开前，杂志社向每个受邀者打电话，落实受邀者是否出席。社长杜导正对同事说，就别给杜润生打电话了，他年纪那麽大，他一旦接了电话，来好还是不来好，会令他为难和不安。不过编辑部同事为尊重杜润生，还是打了电话给他。杜润生说：「《炎黄春秋》身处一场风波，在这关键时刻，我爬也要爬到会场。」开会那天，他果然抵达会场。

确实，《炎黄春秋》面临一场风波。二零零八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中共中央转发中宣部文件，文件中说：「党政部门工作人员、离退休人员，不得担任报刊、出版单位负责人」。舆论普遍认为，此说首先是针对《炎黄春秋》的。《炎黄春秋》零八年九月号发表忆述中共中央前总书记赵紫阳亲民务实的长文，引发了境内外所称的「劝退」风波。中宣部透过文化部，要求《炎黄春秋》主办主管机构中华炎黄文化研究会，以杂志社领导班子年龄过大为由，劝免社长杜导正去职。《炎黄春秋》社委会据理力争，以书面文字向上级主管部门表示，愿与杜导正共进退。

两个多月后，中宣部又下达这一文件，北京政坛人士认为，不管动机如何，实际上很难实行。所谓「党政部门工作人员」，那《人民日报》和各省委的党报的社长和总编辑，都是党的工作人员，那就都不能再担任了？再说，什麽是负责人？小组长是负责人，大社长也是负责人。因此，文件的规定没办法操作。零九年，中共中央发出的零二号文件。一号文件是关于农村问题的，二号文件是关于宣传工作大政方针，也是转发中宣部的，共八条，至于零八年十二月二十四日转发的那个文件所提的问题，在二号文件里没有再提及。

一个时期来，《炎黄春秋》的一举一动都引发境外传媒的关注。日前，《炎黄春秋》宣布，杜导正不再担任杂志社法人代表，而由吴思接任。《炎黄春秋》原有三十三个编委，又新增加十名编委：周瑞金、邵燕祥、章诒和、杜光、高尚全、吴明喻、李大同、秦晖、展江、赵德润。杜导正不再担任法人代表的举动，引来境外不少误传。有海外媒体报道说，杜导正被上级主管机构逼迫辞去法人代表。

刚刚度过八十五岁生日的杜导正接受访问时表示，此消息不确切，与实际情况有出入，法人代表转交一事，只是杂志社一个正常的有利于杂志今后发展的职能变动。杜导正澄清说，转交法人代表是自己和杂志社考虑了多年的问题，目的是保持《炎黄春秋》杂志的延续性，不存在什麽上峰压力的问题。法人代表的变更，是杂志社按原定计划进行的，是正常的。当然，中宣部的这一文件加快了杂志社早就在做的更替法人代表一事的进度。

杜导正仍是杂志社长

杜导正说：「我没有辞去《炎黄春秋》社长职务，也决不会主动辞去。以后从我个人的志愿而言，也不会主动辞去社长职务。我们办这本杂志十八年了，我是两个职务，社长兼法人代表。我八十多岁了，担子太重，法人代表有不少事要做，有什麽纠纷，就得忙于打官司。因此，八、九年前我们就开始培养中年人。」

他说，目前杂志社中年人的领导班子已经形成，是四比二的结构，大家取长补短，运作得很好。四十至五六十岁的是四个人，八十岁以上的是两个，一个是他自己，还有一位是副社长徐孔。他说：「这一结构是合理的。当年开始创办的是四个人，其中，一个去世了，一个正病重，我们两个还坚守著。我把自己两个职务里的法人代表，在一年前就著手考虑移交给中年人。直到零七年五月，我们就把吴思任命为常务社长、总编辑，零八年下半年开始，我就要把法人代表移交给他，但在中国，法人代表有个注册手续，一年办一次，最近正在办这一手续。」

吴思今年五十二岁，是《潜规则》一书的作者。杜导正说：「我们观察他有十年了，都认为他品学兼优，是理想接班人。我们两个老人会越来越多地把担子压在这四个中年人身上。这次转交法人代表不存在我被迫辞退、被逼下台的问题。这种说法，虽有点根据，但不够确切，外界有很多猜测，用意是好的，我表示理解，感谢境外传媒的关注。不过，我还是社长，还支撑著《炎黄春秋》这个大局。这次移交法人代表一事，我希望媒体不要作过多联想，有关方面也不要再折腾了。」

《炎黄春秋》执行主编徐庆全说：「前一段时间，有关方面拟安排《炎黄春秋》社长杜导正退休，引发一场风波。在媒体的报道中有误传之处。有消息说，杜老卸任法人代表，吴思担任常务社长和总编辑，杜老已经被迫辞职。其实，吴思的任职和接任法人代表，是杂志社很早前的举措，杜老卸任法人代表，但社长职位不变，与这场风波无关。现在可以说，这场风波基本上过去了。就有关方面说，关于杜老退休的拟议，搁下了，不提了；就杂志社说，杜老的社长地位没有任何改变。这样一份杂志，如果缺少杜老这样的核心人物领衔、把关，包括吴思及我在内的杂志社同人，是担当不起来的。这也是为什麽在这场风波开始时，我们坚决表示与杜老共进退的原因。」

装帧简陋而几乎没有广告的《炎黄春秋》，这三个月发行量增加了一万六千册，零九年初发行量突破十万册，达到十万零五百册。二月号比一月号增加了六千九百册，三月号比二月号又增加了八百九十册。杜导正说，这表明读者喜欢这本杂志。他说：「零八年那场『劝退』风波闹得这麽大，《亚洲週刊》等传媒报道后，中南海主流对我们是支持、爱护和宽容的。」

二月十三日，《炎黄春秋》召开了一次编辑部和作者、朋友们的一百多人的联谊会。会上，杜导正宣布，按既定方针办。他说：「追求科学而实事求是，追求民主和法制，这两条宗旨绝对不变，这是一批老党员、老干部、老传媒人和老文化人奋斗了十八年的结果，也是中国在大变革、大进步、大转折中的一种好的主张，是一个号角，是改革开放促进的力量。它为中南海起了很好的参谋作用、桥梁作用、号召作用。当然，我们要遵守宪法，要掌握好分寸。」

说真话、推动政改

《炎黄春秋》常务社长、总编辑吴思接受採访时说：「虽然要换法人代表，但杂志社并无实质性的变化。我们的办刊方针没有任何改变，现在和将来都不会改变。杜老长期坚持的办刊方针，已经成为这本杂志存在的核心价值。偏离了这一方向，杂志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我在《炎黄春秋》工作十二年了，我感到办这样一本刊物是有价值的，是有意义的，于是作出一些个人的牺牲，放弃了许多个人写作计划。如果杂志丧失了这种说真话、推动政治体制改革的价值，我的个人牺牲和放弃就得不偿失了。那时不用别人要求，我自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杜导正说：「中国正处在大变革大转折时期，是转折就有碰撞，前进和保守的力量会碰撞，各种主张会碰撞。今后的麻烦还会有，斗争无穷期。我们坚守这块阵地。从创刊到现在，杂志遇到的大麻烦已有九次了，今后还会有第十次、十一次。不过，我概括一句话：《炎黄春秋》的文章，是中共体制内反思人士的一种独立思考的、忧国忧民的建设性的积极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