鄱阳湖卖千元天鹅肉 疯狂捕一夜杀五百

鄱阳湖是中国最大的淡水湖，每天有数以百万计的候鸟从遥远的西伯利亚来到这里过冬，其中光天鹅就有八万多只，可以说鄱阳湖就是中国的天鹅湖。刚过去的这个冬天，一则新闻让这个中国的天鹅湖成了人们关注的焦点。今年的1月4号，这里发生了40多只天鹅被毒死的事件。

天罗地网待天鹅

黄先银是鄱阳湖横湿农场的一名工人，住在离鄱阳湖堤不到两百米的地方，从2005年开始，黄先银做起了义务保护候鸟的工作，今年1月4号，他得到消息说，有大量的天鹅在湖中被毒死，他赶紧通知了媒体，并带着记者前往现场。在距湖堤4公里左右的地方，他看到了40多只被毒死的天鹅。

一股农药的味道。

黄先银:被毒死天鹅的嘴巴拿到鼻子上一闻，就闻到一股农药的味道。

记 者:你闻了没？

黄先银:闻了，完全是农药的味道，就是我不闻我也懂，因为我是种田的人，具体是什么农药我们一般也清楚一点。
黄先银是下午5点钟到达现场的，在简单察看了现场，并捡起了两只死天鹅后，他们决定赶紧离开，黄先银说他们必须天黑以前走出湖区，如果天黑前他们还在湖里，就很可能遇到趁天黑前来捡拾毒死天鹅的人，由于毒杀天鹅是要坐牢的，所以这些人十分警觉和凶恶。如果被他们发现有人与之作对，很可能就会遭到报复。

鄱阳湖位于长江下游，是中国最大的淡水湖，鄱阳湖汛期时，湖面陡增，水面辽阔，枯期水位下降，中滩裸露，这里水草茂盛，鱼类丰富，气侯适宜。每年来这里越冬的候鸟达百万只，其中天鹅就达八万只，天鹅喜欢群息在湖泊和沼泽地带，主要以水生植物为食，也兼食少量水生昆虫、蠕虫、螺类和小鱼。每年3、4月间，他们大群从南方飞向北方产卵繁殖。一过10月份，他们就会结队南迁，在南方气侯较温暖的地方越冬。鄱阳湖是天鹅主要的越冬地，常常会有上万只的天鹅起落一个湖面，形成像布匹一样的壮观景象。然而，这美丽动人的景象却引来了一些恶毒的目光，一些不法分子盯上了这些体态优美的天鹅，并想出了种种残忍的手法来捕杀他们。第一种方法是投毒，候鸟保护志愿者黄先银给我们做了演示。

记 者:为什么弄沙子？

黄先银:天鹅、大雁它非要吃沙子，因为帮助消化的。这是汽油，倒点汽油。

记 者:倒汽油干啥呀？

黄先银:增加味道。然后还要拌其它好几种东西，然后把它一卷，看看怎么放到水里面。

这种用塑料袋包装起来的诱饵，放在水草丰美，天鹅喜欢去的地方，因为有汽油味道的引导，天鹅在觅食时就会很容易找到，诱饵中的农药毒力很强，天鹅等候鸟啄食后会立即毙命。记者在江西森林公安局了解到，因为死了的天鹅，在黑市上只能卖到黑天鹅一半的价钱，很多不法分子经过长时间的积累，已经能够精确的控制药量，让天鹅昏迷，让天鹅而不至于死去。捕捉天鹅的第二种方法，是夜晚用强光照，用这种方面能捕捉到活的天鹅，黄先银用一个简单的灯光给我们做了演示。

黄先银:这样一照，天鹅就不敢动了，后面还有个机关，绳子一拉就拉紧了，然后竹竿慢慢往回收，一拉就行了。

记者拍摄到的这个捕捉住小鸟的网叫天网，天网是捕捉天鹅最常用的一种方法，在天鹅食物比较丰富的湖边加起这个网，天鹅起飞或降落时，很容易就会被网缠住。

王海平:天网最多的时候简直跟我们的一亩田里插秧一样的，密密麻麻的。

王海平，横湖农场的农工，他的家离鄱阳湖大堤不到一百米。

记 者:天网最多的时候，天网有多少？

王海平:感觉一亩田插多少根秧，就感到天网有多少,遍地开花。我觉得最少一二十公里。

当地村民:有一个地方的人专门搞天鹅的，就住在船上，名义上搞鱼，他就是搞天鹅，搞野鸭子这些。

除了用毒药毒，强光照和天网之外，黄先银说，环鄱阳湖有13个县，还有许多捕捉天鹅的方法连他也没见过，在江西省森林公安局，警察还给我们讲了另外两种方法:一是用排铳，将十几门铳安放在船上，架船靠近天鹅，然后接近天鹅，十几门排铳一起发射，每门排铳装有100余颗钢珠，霎那间飞起的天鹅就会有十百只被击中。警察还介绍一种方法，是用抓鱼的滚钩，这种滚钩比抓鱼时下的浅，离水面只有五公分，天鹅不小心脚踩上，先是会被钩住脚，一挣扎，更多的钩子就会钩住天鹅的身子。
捕杀天鹅几近疯狂

据鄱阳湖附近的村民讲，在鄱阳湖捕捉天鹅等候鸟的历史非常长，这一带流传着一句话“靠山吃山，靠湖吃湖”。这当中靠湖吃湖不仅仅是指捕鱼，也指捕鸟。据说在贫困的年代，有人要进城走亲戚，没什么好带的，到湖里抓一两只野鸭、天鹅之类的野味，会让走亲戚也变得体面起来。自从80年代国家开始立法保护野生动物，捕杀天鹅的行为开始转入地下。1999年我台的《焦点访谈》栏目，曾经对当地一次捕杀天鹅的案件进行了报道。当时鄱阳湖南岸的新建县公安部门刚刚破获了两起捕杀天鹅和大雁的刑事犯罪案件。

2000年，当地公安部门开始不断加大打击力度，许多村民也被发动起来，参与保护行动。但是捕杀天鹅的案件却依然不断发生，尤其是最近几年，除了临清的捕捉天鹅之外，一些有组织的团伙捕杀天鹅几乎到了疯狂地步。家在鄱阳湖边上的王海平，亲眼目睹过一次数百只天鹅遭捕杀的情景，那是2006年冬天的一个夜晚。

王海平:最多四五百只。

记 者:四五百只，一晚上？

王海平:一晚上。

记 者:他们从哪里来的，你怎么看到的？

王海平:一晚上通宵不停的叫，我们只是晓得。因为那个声音就跟一般的天鹅叫声不一样，比较惨烈，声音要大一点。

刚刚过去的这个冬天，候鸟人士黄先银，在鄱阳湖大堤上，每天还能看到偷补天鹅的人。

黄先银:一般冬天到5点过5分就开始陆陆续续走到我大堤的堤边上，正好从我家的窗户上就能看到，每天早上跟过马队一样的，天天可以看到。

王海平:天网在那里，你一眼看过去这叫什么东西，那就是鸟身上掉的毛，那都是小意思，到10月份的时候，你下来看看，那你自己走过来你就会吓一跳。那是多少天鹅，那是多少野鸭子，多少死的活的，不用讲多了，你自己背回去吃你都吃不完。

黄先银说，这个冬季，他到湖中寻查了50多次，其中有10次看到有天鹅毒死，其中最多的一次发现有一百多只天鹅被毒死。

记者在鄱阳湖采访时，几乎所有的人对捕杀天鹅的事都避而不谈。黄先银说这是怕打击报复，他说常年在鄱阳湖捕杀天鹅的人十分凶悍，他自己就曾多次被人追打，最厉害的一次，嘴唇都缝了三针。黄先银至今不敢回到鄱阳湖畔的家中生活，就是怕捕天鹅的人陷害，黄先银还告诉我们，他的牛、鸭被偷，都跟他保护鸟有关。

黄先银:从2007年，把我的牛偷了，下半年偷了鸭子，我们家人早就跟我讲过不要管那么多，什么也没得到，2005年的时候，把我几十亩田的稻子给打掉了。

捕杀天鹅的根源

1988年，国家出台了野生动物保护法，天鹅成了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买卖捕捉天鹅成了违法的行为，不少人因捕杀天鹅坐了牢，在政府的严厉打击下，为什么还会有人不断地以身试法？买卖、食用，是捕杀天鹅背后的根源。在江苏省新建县鄱阳湖旁边的一个小饭馆里，饭馆的服务员和记者谈起了有关买卖天鹅的话题。

服务员:明年早点来，冬天的时候。

记 者:专门做这种生意啊？

服务员:是，这都有季节性的。

服务员:要是你来，你万一要暴露你的身份，人家不一定还卖给你。比如说我要是帮你联系了，我也怕你暴露，我也怕，有点怕，知道吗？你要绝对有。

记 者:绝对有？

服务员:绝对有。

记者:买起来的话也是非常方便的，想买肯定能买到。

服务员:重要找内部人是很方便，大雁、天鹅、野鸭子。

因为知道记者的身份，餐馆老板不肯把天鹅的卖家说出来。餐馆老板向记者强调，如果有内部的熟人介绍，买到“天鹅肉”并不是难事。那么这个内部的熟人又去哪里找呢。随后的一件事情让记者感到，要找到内部的熟人也不是很困难。那是两天之后，记者在南昌复印文件时，和老板谈起吃天鹅的事情，老板当时眼睛一亮，说自己的朋友在鄱阳湖边开设一个餐馆，他那里就有天鹅卖，老板将电话留给了我。

第二天，顺着老板提供的地址，记者来到了位于新建县，靠近鄱阳湖的一个餐馆进行暗访。

餐馆的隔壁还有雅间，来之前，记者曾给老板娘联系过，也许是为了说话方便，老板娘把我们带到了雅间就坐，期间，记者和老板娘谈起了买天鹅的事情。

老板娘:买天鹅啊。

记 者:对。

老板娘:买天鹅是犯法，但是你们带也不好带。

记 者:能寄回去吗？我们把钱给你放这儿，给我们寄回去。

老板娘:寄不了，现在火车上抓了好几回，除非你是做好的，拿包带着走的。

记 者:活的有没有？

老板娘:活的你想带是很难带的，有是有，那都是好几千一个的，两三千，但是你今天买是买不到的，那都是九十月份的时候，现在是没有。

买卖天鹅是一件大事，老板听说后也从家里赶来，见到记者，老板很警惕，他首先问了记者买天鹅的介绍人？

老 板:谁介绍你到我这里来吃饭的。

记 者:徐华。

老 板:徐华呀。你在他那里做过很多广告，是吗？

记 者:没有，我们刚过来跟他谈谈生意。

知道确实是朋友介绍来的，老板的情绪放松了很多。他接着说在鄱阳湖一带，吃到天鹅并不是一件难事，去年他就买了三只。

老 板:我是在乡下老百姓找的，正好天鹅在我们这里过，他们在稻田里面抓的。

记 者:怎么抓的？

老 板:修河道的时候，下药抓到的，反正我买很便宜。

记 者:你买多少钱一只？

老 板:八九百，上千块钱一只。

记 者:一只是吧？那如果我们买呢？

老 板:也差不多，也不贵。

记 者:我要给你一千块钱，你就能带我们见他吗？

老 板:我不做这个生意，我只能打电话给他。

老板说，一千块钱对于捕捉的天鹅的人来说要价并不高，因为他们的风险也很大。

老 板:我跟你说，贩一个天鹅等于就是要判刑。

记 者:要判刑判多少年？

老板:两三年。你还想搞一只活的带回家，千万不要带，你看了货以后，他就给你宰掉，在乡下，别在市里，等一下人家抓到，人家也不好，人家也怕这个事。

黄先银:看到那个鸟全部都死了，一看每天都是那么多，我想这样子还得了，若干年以后，不会超过20年，鄱阳湖里想看鸟都看不到了。

鄱阳湖长170公里，宽70余公里，在这样的广阔的湿地抓捕罪犯，由于人力和装备所限，打击受到了局限。即便是这样，江西森林公安今年也加大了打击的力度，今年可以说是江西的森林公安查获捕杀天鹅案件最多的一年。其中南昌市森林公安局查获了一起贩卖21只活天鹅的案件，堪称捕捉贩卖天鹅的大案。记者在江西采访的几天里，经常会听到某某因捕杀天鹅被通缉，哪个哪个派出所又抓住了一个捕捉贩卖天鹅的犯罪嫌疑人，即便在这样严厉打击的情况下，记者前往鄱阳湖察看，还是看到了长达数公里的天网，捕杀天鹅的现场让人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