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人南音博客：有工可罢是值得羡慕的

加拿大都市报的主编木然先生给我打电话，问我能不能到他主持的中文电台节目里谈谈垃圾工人罢工的事情。我说我们俩认识这么久了，你主持了那么多风花雪月的节目，一次也想不起来找我；这回弄这么个臭烘烘的题目，倒想起我来了？

就这么把他给拒绝了。

撂下电话我一想，这一周还真没什么好写的。每周一篇是雷打不动的死任务，写不出来我又不能罢工，看来还真是只好写这个臭烘烘的题目了。

悲乎！尽管我自认是“玉壶冰心”，但为了完成任务，只好做一次“逐臭之徒”了。

那我就想，木然会问我什么问题呢？

他一定会问我，你对这次罢工怎么看啊？是赞成啊还是反对啊？

说实话，我这人还是有点旧脑筋，脑力劳动者和体力劳动者，虽然一样值得尊重，但根据贡献大小，待遇有别，中国人一般都还是可以接受的。记得研究生毕业前，我们一班猪头男生在寝室排成一排，全部大头朝下，贴墙倒立，照了一张像，美其名曰“脑体倒挂”。如果造导弹的真的干不过卖鸡蛋的，那我们就会认为这个社会是有问题了。

在中国混了很多年，好不容易大头朝上了，未曾想来到加拿大后，重蹈覆辙，大头又朝下了。

一个朋友对我说，他们单位的清洁工人，每小时19加币，福利也和正式员工一样。我说能不能介绍我去干啊？他说，这可不容易，清洁工的职位，比一般员工的申请难度要大多了。我说至于吗，不就抹抹桌子吸吸地，换换手纸倒倒垃圾什么的，有那么难吗？他说你想啊，别的职位，对专业要求很高，符合条件的很少，就那么几个人，择优录取就是了。可招清洁工人就没这么简单了，就因为谁都会，所以谁都符合条件，要谁不要谁呢？猫腻就多了。

当然，现在正在罢工的垃圾收集工人，比这些清洁工又要牛多了，人家是City Worker，公务员系列的，活不重，一个星期就收那么几次垃圾，待遇又高，这种俏活，一般人根本想都不要想，据说都是给那些对国家有贡献的人预备的，比如退伍军人什么的。那他们的待遇有多高呢，我看了个统计数据，大约是25加币/小时，这还不算各种福利。够雷人吧！

这次垃圾收集工人罢工，主要原因是政府不同意他们把病假累计，退休的时候一次性付清。什么意思呢，他们的合同里，每年有18天的带薪病假，一般来说呢，病假休不完，就作废了，但他们要求把没休的病假天数累计起来，退休时统一算钱。我问了好几个在政府和研究机构工作的人，都说这个要求简直是太过分了。安省卫生厅的一位公务员称，他们每年只有6天的带薪病假，用不完就作废。另一位在一家研究机构工作的人士称，他们每年有10天的带薪病假，也是用不完就作废。问来问去，不仅带薪病假比他们短，而且没有一家用不完还要累计起来“秋后算帐”的。

看来，这次垃圾工们还真是有点贪了。远的不说，Etobicoke那边这次不受影响，因为他们那边是私人公司收垃圾。我看到的一个数据，人家私人公司的垃圾工每小时是18块多一点，而且福利也远远赶不上你City Worker系列的。

写到这里，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反对罢工的？非也，非也。其实我并不反对。我很羡慕能罢工的人。有人说，罢工和歹徒劫持人质没有多大区别，这次罢工，不就是拿全多伦多的市民做人质，来逼迫政府就范嘛！

其实他们是有本质区别的，这区别就在于，一个合法，一个不合法。

在西方民主社会，罢工是公民的一项基本权利。虽然你的要求不一定都合理，但你有一个渠道可以维权，这确实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在这一点上，华人社区，特别是大陆华人社区，不仅理解得不够，利用得也很不够。在我们的脑子里，罢工好象都是和反抗、镇压、流血等联系在一起的，什么二七大罢工啊，省港大罢工啊，安源煤矿工人大罢工啊什么的。所以，我们对罢工有一种天然的排斥。其实，工人阶级的老祖宗不是说过一句话吗，“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无产者怎么联合起来啊？当然只有靠工会。工会可以代表我们的利益，去和资本家谈判，实在谈不拢，就罢工，这是维护自己权利的正当途径。

我们编辑部最近接到一位新移民读者的电话，她刚登陆不久，急需一份工作，到一家华人超市熟食柜台应聘，人家问她对工资有什么要求，刚来，也不知道行情，还生怕人家不要，连声说，没有要求，按你们的规矩就好了。稀里糊涂就跟人家签了合同，从早上7点站到晚上7点，马不停蹄，一个小时才5块多钱。过一阵明白了，最低工资还9.5呢，去找人家，人家说，你自己同意的，白字黑字，不愿意干，可以走人啊，有的是人愿意干。

这样的事，在华人社区还少吗？这还是最基本的工资问题，再高级一点，福利呢？华人企业不给福利的有多少？简直是太多了。或者反过来问，华人企业给福利的有多少？我看没多少。给足福利的呢？那就更是凤毛麟角了。憋气不？憋气！想罢工不？想！可是没有工会啊，没有组织啊，孤掌难鸣啊。

所以说，罢工我是赞成的，不管谁罢工，我都羡慕，即使罢工给我的生活造成了不便，我还是表示理解。因为这种形式的存在，能给某些人以警示，而给另一些人以希望。

华人社区为什么很多人都对罢工反感？因为受伤害的总是我们。华人加入工会的，总体来说还是少数。人家罢工争利益，却给我们带来了诸多不便，当然有反感。另外，不少华人移民新来乍到，要求不高，有点好处就很满足，对那些一点亏都不能吃的罢工者，难免觉得他们有些贪得无厌。

不管我们有多少理由，也难免是站在自己的利益和立场在看问题。Mantion Niemoller牧师曾经说过这样一段很著名的话：当他们屠杀犹太人时，我没有作声，因为我不是犹太人；当他们屠杀基督徒时，我没有作声，因为我不是基督徒；当他们来抓共产党人时，我保持沉默，因为我不是共产党人；后来他们要杀我，已经没有人能为我作声了……我们不妨来模仿一下：当垃圾工人争取自己的权利的时候，我们不Care，甚至反感，因为我们不是垃圾工人；当TTC员工争取自己的权利的时候，我们不Care，甚至反感，因为我们不是TTC员工；当老师争取自己的权利的时候，我们不Care，甚至反感，因为我们不是老师；后来，当我们自己争取权利的时候，已经没有人来Care我们了…

警戒线也是风景线

再有一件事情，就是一华人老汉带着儿子私闯警戒线，被人连拉带拖给拽回去了，可能还受了点微伤，这几天华文媒体一直在高调宣传，我想木然可能会问我对这件事的看法。

工人们确实粗鲁了些，但是，我在这里还是要强调一点：入乡要随俗。随什么俗？警戒线(Picket Line)就是人家的俗。我们报社和一家邮局同楼，前段时间邮局工人罢工，门口就设了警戒线，目的就是阻止邮局的人，特别是工会成员来上班。老师罢工，人家也会在学校门口设立警戒线，阻止别的老师来上课。因为如果你不设警戒线，罢工的目的很难达到。比如垃圾工人罢工，如果不设警戒线，阻止或延缓你扔垃圾，那市政府多设几个临时点，事情不就解决了？这边的事情一解决，罢工岂不就泡汤了？你罢去吧，爱罢多长罢多长，反正市民有地方放垃圾。要知道，参加罢工是没有工资的，你早上签到，晚上签离，工会按签到簿发补助，大约相当于工资的35%。所以人家参加罢工也是有风险和压力的，不能无限制罢下去，所以也要给你制造障碍，制造麻烦，双方斗智斗勇嘛，看谁先挺不住。

你想想啊，一群如狼似虎的退伍军人组成的警戒线，你还敢去闯，能有好果子吃吗？好久没打仗了，手正痒痒呢，结果可想而知，三下五除二，就被人家就给扔回来了。

所以设警戒线，也是法律赋予罢工者的权利，就象玩游戏，你得让对手也会一些手段，这样你来我往，才有意思嘛。听说有的罢工者还把钉子朝上的木板放在门口，阻止人开车上班，即使对这类过激行为，警方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警戒线就是一道风景线，这也是人家文化的一部分。就象我们闹洞房，摸新娘子两把揩揩油，新郎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罢了木然一次工，却写了这么一大篇来还债，这个亏真是吃大了。

选自楚人南音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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