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欣欣：谁玷污了“义工”的圣洁？

按商务印书馆出版“新华汉语词典”，义，是公正合宜的道理，符合公益或正义；义工；义工，是自愿参加义务性公益工作，或自愿参加义务公益工作的人。

中国人社会没有义工这个概念，义工服务是北美重要文化之一，也是美国产物，发展至加拿大，义工在中国人圈圈里也成了风气。可是，义工的本义似乎改变了，不过，这个改变早有兆头。

一八三一年，法国观察家 De Tocgueville 留意到义工文化的出现，他指出，在一个民主国家里，如果人们想继续追求幸福理想，或保有文明，彼此互相帮助的精神必须延续深化，以便跟得上整个社会追求平等的脚步。可是，到了70年代，义工有了新的定义：义工服务乃是一非为寻求金钱或物质报酬，也非基于责任义务所从事的助人活动。义工服务的核心要旨，在于人们愿意奉献他们的时间、精力、才能与金钱，以支持其所笃信的价值观，并试图改正社会与政治上的谬误。

做义工还是做试工？

曾经听到发生于不同性质机构，但内容相若的故事：你有兴趣做什么职位的工吗？先来当义工罢！有些主人翁做‘义工’，做了一年两年，最后‘修成正果’，当了全职员工。有些不幸的主人翁，一年过去了，仍是‘义工’。义工已沦为‘免费试工’？抑或是义工求职的先决条件？

“最近三四年，有机构就要求求职者先做义工，一方面观察他们对工作的热情，另方面，可不用付工资，让求职者对工作掌握了，待有合适空缺时就聘为全职员工，这些个案在非牟利机构相当普遍。”在医院及老人护理中心当营养师七年的许嘉馨目睹过几个真实个案，她认为原因是政府减少资助非牟利机构，碰巧是社会人浮于事，求职者心切，一拍即合，改变了义工的原意。“另一个原因是，政府新规定高中学生须完成40小时义务工作才可以毕业的要求，免不了有强迫性成分在其中，学生不得不找机构当义工，有机构就借机利用他们替代本来由全职员工负责的，如接线生及翻译的工作。”

许嘉馨自1989年移民到加拿大以后，从未停过做义工，至今为止，她得过的奖励证书超过十张，最近的是五年前由大多伦多中华文化中心和加华医学会合办的千禧年关注健康日义工服务奖牌。“我在11班开始就跟同学一起做义工，直到上大学以前，都抱住跟同学一块儿玩的心态，责任心不那么强。我在大学修读营养学，入学后得悉学校方面要求学生必须有相关方面的义工工作经验”， 许嘉馨觉得，这不无道理，因为学生可以真正认识准备将来要朝夕相对的工作环境及性质，是否适合自己，是否跟想象中的一样。所以，她在毕业前都到不同机构里的不同部门做义工，观察到机构对义工采取不同态度和看法，譬如机构不愿训练义工，没有为义工提供他们所需和发展的机会，机构不尊重义工，义工就不会久留，这正是为什么有些机构没有一个稳定的义工名单。

“滥用义工和义工本身的想法，息息相关。从前主要是高中生，大学生或者是退休人士当义工，近几年，不少在本国有专业却在此找不到工作的新移民为融入主流社会，他们都会主动做义工，“近七年来，义工人数增加了，他们之间的竞争自然比前增加了，现在的情况是，要做义工，你必须要面试，机构会要求你交待家庭和个人背景，跟从前很不一样。”许嘉馨说，对于机构和义工个人来讲，这是无可避免的。

找义工， 难矣！

“我们是做老人院舍服务的，这里就是他们的家，所以我们必须知道义工的背景，确保他们没有肺痨病，这是对老人家的保障，我们需要为他们提供一个安全的环境”，去年刚庆祝40周年的孟尝会青年团及义工服务部经理黄嘉璧解释，为何要义工取得介绍检定，警方检定（良民证）及医生发出的身体检查证明，尤需要证实没有潜在的肺痨病。孟尝会继过去两年先后在列治文山和士嘉堡区开了新院舍，总共三个院舍，由位于市中心一家院舍的105张病床，增加至总数457张病床，对义工的需求更大，可以想见。现时，该会固定的义工人数为150人，可是，跟理想的还有一段距离，单是三个院舍中最大的列治文山院舍，共有192张床位算，每年就需要3万5千个小时的义工服务。“我们理想的义工是以时间衡量的，假若每个义工每周可以付出三小时，那就太好了。” 接任青年团及义工服务部经理半年，以前在该会的公关及市场推广工作四年长的黄嘉璧说，义工难找，“首先，跟我们相类似的华人机构也有三数间，其次是，由于我们的服务对象绝大部分都是说广东话的长者，可是，香港新移民愈来愈少，中国大陆新移民多说普通话，就是他们来了也不一定对长者有帮助，尽管他们都比较年轻，而且他们当中不少是待业中，流动性比较大，对需要定期性的服务不太合。”现时孟尝会的义工绝大部分为家庭主妇，年龄由30来岁到50岁。

在3月19日，孟尝会就举行了第一次三院合办的答谢义工的聚会，在会上颁发了证书给19位投入，态度认真而长期工作的义工，服务最久的一位达10多年。“我相信，机构员工对义工的关心，让义工知道他们被尊重，并不是被利用，所干的工作有意义，增加他对机构的归属感，这些都是十分重要的，还有提供可以给他们发挥兴趣的机会，这才能留住他们。”负责选拔义工及分配工作的黄嘉璧对近期的义工现象有这么一个体会，“有不少家长致电询问子女如何做义工，以符合政府要求在高中毕业前要完成40小时的义务工作。我不鼓励这个做法，因为这对机构及员工带来压力，我们希望更义工一起成长，义工的原意就是以个人力量贡献社会，个人同时从服务中有所得着，比如说，孟尝会的义工可以透过服务多了解中国文化，学习跟长者相处。”她又发觉，有不少修读了个人支援工作课程的新移民在实习期间，主动申请当义工，希望可以日后有机会转成全职员工，“我们有这类先例，可是，这是在列治文山院舍启用时，需要大量员工，恰巧有合适的义工人选而已，做义工可以转为全职的说法，没有保证，况且与义工的本质不对。”

黄嘉璧认为，主流社会的机构比较容易得到更多义工的支持，是机构的透明度和历史令人认识，是他们没有语言方面的顾虑，更重要是加拿大本地人对义工文化的认同。

有主流机构从不缺义工

现实是多伦多病童医院 Volunteer Resources 助理总监 Rita Watson Kuiper 答记者问时也表示，他们从无招募义工的必要，原因是自来义工络绎不绝，原因在于医院的性质和服务广为人知，而义工之中，相当大比例来自多伦多大学的学生，他们均是日后会服务于保健服务界别的学生，另外，也有不少在市中心工作的专业人士，更有一部分是曾经接受医院服务的病友。也有在医院工作的员工付出私人工余时间从事研究工作。现时，每年有大概1000名义工协助多伦多病童医院的工作。在多伦多病童医院的义工工龄，最短是一年，最长的有37年。Rita Watson Kuiper 表示，能留住义工的原因是让他们有机会参与各类研讨会及多种社会活动，更不可忽略的是义工跟义工主任有良好的沟通关系，此外，他们每年举办三次嘉奖义工的活动，好表扬他们的贡献。

多伦多病童医院有两个部门执行义工的招募及工作分配，分别是 Volunteer Resources 和 Woman Auxiliary。义工年龄由18至88岁，他们一共付出8万7千小时的义工服务时间，提供全医院70种服务。Woman Auxiliary 共有活跃会员225人，去年的义工服务时间有4万8千小时。另外有超过8千名个别的义工为医院基金会组织筹款活动。

要当多伦多病童医院义工需年满十八岁或以上，要先登记及出席有关讲座，再进行面试，要有医生证明没有肺痨病，未曾注射水痘疫苗的须考虑注射。他们又要求义工能独立工作，态度认真，有朝气和热情，能承诺至少工作8小时，获分配的工作承诺通常以一年为期，一年后可申请转换。有关方面会按义工的兴趣和能力分配工作。病童医院的义工以跟小朋友玩及提供资讯予病童的家人为本，新义工会由资深义工带领，使他饿、更有信心和经验。

做义工必有得

“自1989年移民至今，先后在温哥华和多伦多，做过至少10份义务工作，每一份都有不一样的体会，但总会有得着，可能失去了好些休息的时间，不过，回过头来，如果我没有做义工，以我一个华人没有跟主流相同的文化背景，英语不是我的母语，我不会那么容易能够晋身主流社会当营养师，做义务工作深入了解社群和它的文化，让我有机会在专业上更上层楼，最基本是能够以我的知识为社会服务。”许嘉馨现在工余还自愿到一些护理院主持讲座，为长者服务。

曾经有一位在美国终生参与许多社区服务的义工说过：“如果有一天，全美国所有的义工都决定退出，我相信美国将陷入瘫痪状态！”在一个社会变迁加遽，政府财政恶化的时代，义工服务尤其填补了供求之间的差距。在社会结构变化的同时，人心也在变，只要不是朝剥削，践踏，走捷径，助纣为弱的话，将会有更多甘心乐意的义工加入，因为有更多尊重人的机构。希望多伦多如此。(胡欣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