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华报全球独家专访《金山》作者张翎
2009年7月,一部描述一个家族五代人命运的华工历史小说《金山》,在中国文坛上出现了。这部小说发表后立即引起了文学界的关注,该作家获得了包括华语传媒年度小说家奖,“中山杯”华侨文学奖评委会特别大奖,红楼梦长篇小说专家推荐奖在内的多项文学大奖。在2009年的法兰克福书展上,该书卖出了包括加拿大、英国、法国、意大利、西班牙等十国的国际版权,成为当年书展上的一大新闻。
2010年7月,一部改编自上述作家的原著小说的电影《唐山大地震》,创下了6.6亿人民币中国电影史上的票房奇迹。这部电影目前正在北美主流院线上映,并加入了本年度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的角逐。
一时间,这位耕耘多年却一直在有名和无名之间的灰色地带徘徊的作家,突然走进了大众视野,成为媒体关注的对象。
这位作家,就是居住在加拿大多伦多的张翎。
然而,张翎还没来得及品味突然的成功带给她的惊喜,身后就已经聚集了一团浓黑的乌云。今年春天开始,化名/匿名文章开始出现在中国国内各个互联网站上,指控《金山》抄袭了包括郑蔼龄(Denise Chong)、李群英(Sky Lee)、崔维新(Wayson Choy)、余兆昌(Paul Yee)、葛逸凡等多名加拿大作家(绝大多数是英文作家)的作品。越演越烈的指控声势,给张翎的创作和生活带来了很大的困扰。而一纸律师公文,却显示了指控者身份的子虚乌有。在这场沸沸扬扬光怪陆离的指控案渐渐露出一些真相端倪的时候,张翎终于决定打破沉默,就此事接受《环球华报》的全球独家专访。
一起精心策划的攻击事件
环球华报:一个多月以来,一位以“加拿大学者”、“90级复旦学子”、“长江”等化名的举报者,以博客发帖、电子邮件群发媒体记者信箱、向出版社寄发举报信等方式,举证你的作品《金山》涉嫌抄袭一些同题材中英文小说。从这位举报者的字里行间可以看出,他(她)对你十分熟悉,你认识这个人吗?以前有没有打过交道?是否与什么人结过怨?
张翎:这是经过精心设计酝酿的一起攻击事件,远不止一个月,其实最早是在今年年初就开始了,持续了几乎整整一年。1月底,我的加拿大出版商告诉我,一位加拿大华裔学者(a Chinese-Canadian academic)联系了郑蔼龄的经纪人,说我的小说《金山》抄袭了郑蔼龄和崔维新的小说。由于一些略有名气的书上市时都有被指抄袭,当时无论是我还是我的经纪人都不以为然,只是简单地写了一封回信给出版商,否认了此事。此后安静了一小阵子,今年四、五月份当我获取华语传媒年度小说家奖的时候,一个注册为“水波荡漾的眼睛”网名的人,在一家网站上发了一个和今天大家看到的内容大同小异的帖子。后来这篇帖子变换了多个网名,如“加拿大学者”、“加拿大学子”、“Changjiang”、“复旦学子”等,在多个网站刊出,似乎我每在中国国内文坛得一次奖,攻击声势就加大一号。但一直都没什么人跟帖。直到今年11月份,大量的跟帖雨后春笋似地突然出现了,于是这件事被炒到了台面。同时,多家媒体,多个海外学者,多家买了《金山》国际版权的出版商,甚至连与此事毫无关联的海外作家朋友们,都通过邮件收到大同小异的帖子。大家的印象是:这个人实在是肯花心思啊。
这个行动中的个人攻击性质是昭然欲出的,比如帖子曾使用过:“《唐山大地震》原著作者张翎涉嫌搅拌式抄袭”的标题,把毫不相干的《唐山大地震》摆进帖名。又比如,在“changjiang”给上海一家媒体发的帖子里,使用了如下语言:“从今天起我将陆续将关于《金山》一书抄袭的证据图文并茂地给发各位记者学者老师。就是这么一部完全抄袭的书居然被国内文坛如此热捧。让人震惊!”这些语言里,极为不满的个人情绪跃然纸面。
这些帖子对我,我先生,我远在温州的父母和兄嫂,我的朋友,和欣赏我作品的评论家们,进行了不堪入目的个人攻击,甚至细到某一年我经历过的一次手术。那种细节的描述,绝不是一个所谓“不认识也不是圈子里”(Changjiang语)的“90后年轻复旦学子”所能具备的。多年关注新移民文学并卓有建树的评论家陈瑞琳女士很快做出了这样的推理(见文心网):
“其实无论用什么名目,只要有一点逻辑推理能力的人都会知道,这个躲在网络背后的攻击者显然具备以下特点:
1. 此人非常熟知张翎的个人信息,包括她的家庭和朋友
2. 此人熟悉张翎的一切作品,并有能力阅读大量的加拿大英文小说
3. 此人熟知海外华文文学圈子里的信息,包括如陈公仲老师这样的评论家
4. 此人与张翎有着刻骨的嫉恨”
我当然知道始作俑者是谁,这在海外文坛圈子里是个公开的秘密。尽管此人已经把一个常识性的文学问题演变成了对我个人的持续性偷袭,但是,坦率地说,直到今天,我对他(她)都是心怀怜悯。我是一个作家,我可以推测这几个月他(她)一定不幸福,或许他(她)一直就不幸福,一个生活幸福对自己具有自信心的人,是不会这样持续地对另一个人的生活产生如此阴暗的兴趣的。他(她)制造了一个泥潭,但在这里边满身污泥的,不仅是我,还有他(她)自己。我很难想象他(她)的名字浮出水面的情景,我知道那将是多么痛苦而耻辱的事。所以我对自己说:泼到我身上的泥水,等到《金山》的英文版出来时,必将彻底洗清。而他(她)呢,我宁愿他(她)永远不要浮出水面。
指控者提不出确凿证据
环球华报:这位匿名举报人指控你的作品《金山》抄袭剽窃几位加拿大华裔作家的英文作品,指你利用中国读者不太懂英文的弱点,巧妙地钻了空子,“创作”出《金山》来。你认为这位“长江”的指控成立吗?他(她)对你的批评是否在正常和善意的范围之内?
张翎:这绝非是对一本书的学术讨论。首先,发帖人的身份在时时刻刻地变换,却一直是匿名和化名的。这个身份直到最近媒体关注上来了,才最后固定为“复旦学子长江”,可是这位“长江”只存在于虚拟空间里,具备一切高科技网络身份,却不是行走在街上身后拖着一条影子的真人。每年文坛上都有很多起抄袭纠纷,可是这次,一个作家不是被任何哪一位作家状告,而是被一位没有实体的“网络人”卷进这样一场污泥浊水大战,还真是首创。
我也一直期待着据说既懂英语又懂汉语的指控者在这几个月时间里能够提供确凿的文本比对,任何一起抄袭案子都需要必然的文本对比的,既然他(她)把那么多时间和精力用在攻击我上,那么我想他(她)最应该做的首先是摊开书提供比对,但是很遗憾,直到现在指控还是停留在几个月前的水平上。
《金山》描述的是一段横跨一百三十多年的加拿大华工历史,而历史题材必定会涉及一些公共史料,这是一般的写作常识。比如修铁路,当男佣,由人头税和排华法案而造成的家人分离,与印第安族裔的关系,华侨支援中国国内抗战,等等,那都是当时加拿大华工生活中真实发生的事件。历史资料不是某一个人或一群人的专利,而是大家的共享资源。如果“长江”的抄袭理论成立,一个作家写过了抗战中发生的烧杀奸劫,别人就再也无法涉足这个题材了。一个人写过了文革中的政治迫害,别的人就再也无法书写文革了。以此推理,很多历史小说都无从写起了,作家只能写自传,即使是自传都有可能与别人的生活发生重迭之处。
这些网络帖子的商业运作痕迹是非常明显的,文心社(海外一家颇有名气的实名制文学网站)网友注意到了,有时一夜间会出现一百多条帖子,都来自重复的几个IP地址。一位叫冰清的网友说:“……各大小论坛都有此帖。要知道,我们大家混论坛,都是注册有段时间,然后看到有趣的帖子就贴出来。而这个帖子是新注册的ID贴的,就是说,为了贴这个帖子,故意注册一个新的帐号去贴。你想想看,一个人怎么可能没完没了地注册,然后上贴?应该是好几个人一起完成的。也应该是有组织地做这件事的。而且,长江的博客上,发言的就那么几号人,讲的都是同一些话,各大小论坛后面的回答也都是一样的,也是那几号人。这不是有组织的,又是什么?我们混论坛,只去自己喜欢的,不会每个论坛都去,而这几个人竟然知道哪几个论坛贴了此贴,所以去发言的内容都一样,这又是为什么?不是偶然的巧合吧?一般论坛回贴都是随机的,不会是和其他不同的论坛一模一样的内容。因为每个人的思想是不同的,讲出来的话也不同,而那几个发言,连措辞都一模一样,这显然是拷贝过去的,而不是在论坛上随机发言讲出的话。你怎么解释,这不是有组织的呢?”
可以非常明确地指出,这是一场因个人情绪膨胀到失去理性而开始的恶意攻击。
律师行回函指名字被盗用
环球华报:据说“长江”在专门开通的博客里公布了律师联系方式,还高调反问你为何不起诉他(她)。对此,你有什么回应?
张翎:这是一件天大的笑话。多伦多一位知名的诉讼律师,出于义愤以正式公函联系了“Changjiang”列举的律师事务所。我刚刚通过律师收到对方复信,说:“……看来我们公司的名字和地址在未经我们授权的情况下被人在互联网上盗用了。在我们公司的档案里,找不到一个笔名叫‘Changjiang’的‘Robert L’的客户……我们也没有权利接受与此案相关的任何文件,并明确表明将拒绝这样做。”(“It appears that our firm’s name and address has been used improperly on the internet without our authorization. We have no record of a “Robert L.” with the penname of “CHANGJIANG” as a client of this firm. As such, we also have no authority to accept service of any documentation in this matter and expressly refuse to do so.”)
看来我们亲爱的“Changjiang”先生(女士)只能永久性地居住在博客里了,只是我开始担心他(她)该怎么解决一些日常生活问题,因为再阔气的博客里也没有厨房和厕所啊。一场沸沸扬扬的大闹剧,到这个时候应该收场了吧?
我非常感激这位出于正义感而为我寻找“Changjiang”身份的律师,他本人也是一位对文学艺术深有造诣的文化人。他已经承诺将作为我的坚强后盾提供一切必要的法律援助,我为有这样的朋友深感幸运。
当事人指雷同不能算抄袭
环球华报:您是否认识帖子中提到的那些加拿大华裔作家,并读过他们的作品?
张翎:除了葛逸凡大姐,我不认识任何人。葛大姐几个星期前还见过面,谈笑风生,完全没有和我提起任何关于“抄袭她小说”的话题,也不是帖子上提到的“卧床不起”。
“长江”列出的书单里,我大部分没有读过,是因为我多年用中文创作,不是很关注加拿大作家(无论是否华裔)的英文写作。我读过的书目,都已经列在《金山》附录里了。
环球华报:“长江”在指控中提出了“抄袭”和“剽窃”两个概念,你认为在文学创作当中,应该怎样去界定“抄袭”和“剽窃”的内涵和外延?
张翎:“抄袭”和“剽窃”是有专门学术理论界定的,必须以文本为依据,不是单凭一个含混的概念性叙述就可以成立的。
“长江”除了喧嚣的概念性攻击,至今未能提供任何文本依据。而加拿大约克大学多年研究加拿大华裔文学,读过我的《金山》和“长江”列举的一些作家小说的徐学清教授,非常明确地以文本为依据撰文反驳了“长江”的指控(见附文)。另一位多年跟踪研究加拿大华裔英文作家并读过《金山》的学者John Z. M. Chen教授,在接受中国媒体的独立采访时,也做出了如下的结论:“经过数天的的考研和思索,我认为对张翎(的抄袭)指控是没有依据的”(On the basis of my several days' research and deliberation, I am satisfied that there is no merit in the case against Zhang Ling)。更有意思的是,作为“长江”攻击的重磅炸弹的两位加拿大华裔英文小说家郑蔼龄和崔维新,在中国国内媒体的独立采访中,都作出了善意而公允却让“Changjiang”极为恼火的回应。尽管两位作家都没读过《金山》,当崔维新被告知他小说中涉及的华工在修铁路时救了白人工头的命,两人就此成为朋友,白人临死前给华工留下了财产的情节,被“指控”文章引用为张翎抄袭一证时,他回应说:“这样的情节只算是普遍性的情节,就如同《罗密欧与朱丽叶》中世仇家族男女相爱的情节一样具有广泛性,如果有雷同的话并不能算抄袭。”(徐学清教授指出,崔的小说故事情节与《金山》有着很大不同)。而郑蔼龄则表示:“如果有人从我已出版的作品中得到灵感,或者我的作品启发了别的创造性或学术性的作品,我对此表示高兴、荣耀且受宠若惊。”她补充道,“如果张翎因为她关于加拿大移民的文学作品获得了成功,我个人可能会从她的成功获益。”(以上内容援引自《新京报》)。
打破沉默唤起读者媒体警觉
环球华报:据说你说过不接受媒体采访,也不和“隐身人“对话,是什么使你改变了初衷的?
张翎:认识了解我的朋友都知道,我是一个不具备强悍攻击个性的人,也不太喜欢在公众场合露面,只习惯于在写作和阅读的方式里生活。对这场持续的个人攻击,我克制隐忍了很久。但是海外作家朋友们一再鼓励我站出来说话,尤其是当攻击人的身份终于由法律手段证明是子虚乌有的时候,因为通过我自身的遭遇,可以唤起文坛读者还有大众媒体的警觉,使得那些因为个人原因对他人进行肆意诽谤攻击的人的生存和活动空间,能变得狭窄起来。尽管对我来说,无论是开口还是沉默,都是一个痛苦的过程。
也请《环球华报》转告其他的媒体同行,请大家给我一些空间,回归到我写作所必需的安静状态。除却这个采访,我不会再对此事,做其他的回应。
环球华报:可以给我们谈谈,你是怎样构思和创作《金山》这部描写先侨奋斗历史的小说的?
张翎:《金山》的实际写作过程,只有三年,而为此酝酿筹谋的过程,却是极为漫长的。为《金山》,我几次花国际旅费去广东,并自费去温哥华维多利亚华埠旧地,考察了大量的历史档案资料,并实地采风采访。从华工后裔关宗耀医生处借来的《开平县志》和《开平方言字典》,几乎被我磨烂了。五邑大学著名的侨史专家张国雄教授,因此与我建立了长期的联系和友情。我收集资料的过程,是由许多人参与帮助的,这些人,如加拿大最高荣誉“加拿大勋章” (Order of Canada)获得者、华埠历史专家黎全恩教授,温哥华著名文化人刘慧琴女士,暨南大学文学院院长王列耀教授,多伦多知名小说家陈河等,都已经公开撰文见证。我的《金山》前言里,也有详尽的说明。一部呕心沥血写就的书,被蒙上这样的尘埃,我内心曾经一度非常灰心失望。
吁同行携手共御文革式围剿
环球华报:这一事件本身对你个人有怎么样的伤害?会否打击你从事文学创作的热情和执着?会否影响你日后创作的路向?会否避免别人涉足过的话题和领域?
张翎:这几个月以来,我的个人生活受到了极大的影响,简直可以用噩梦来形容。一个有着全职工作,只能把业余时间掰成碎块一分一分地挤着用的作家,遭受一场几乎不需全部大脑就可以判断是完全缺乏文学常识的恶搞。我的家人,我的朋友,一路扶持我的文坛师友,连对我的书说过一句好话的作家莫言,都被无辜被扯入污泥浊水,我感觉像经历了一场非文革时期的文革围剿。
当“Changjiang”的个人诋毁抵达最高峰的时候,正是我父亲辞世之时。我父亲和我关系一直非常密切,虽然他已久病,他的辞世对我来说还是让我非常不舍的。在为父亲安排丧葬事宜的几天里,正是媒体密集地来函来电的时候,可谓心力交瘁。
当《金山》英文版上市时,一切必然尘埃落定。如今由汉学家们着手进行的所有国际版翻译,都在按计划进行,西班牙文和法文已经接近尾声,英文翻译已经过半。在高度法制化的国际版权社区里,长江们的几封毫无文本依据的匿名帖子,绝对不可能改变一个出版社对它自己选定的作家的信任。在等待英文版出世期间,我呼吁所有媒体不要再持续加入长江们的闹剧。我也向所有的作家同行呼吁,让大家携手共行,让由嫉妒和其他个人恩怨衍生的文坛和网络恶性攻击,失去生长的土壤和缝隙。
然而,无论来自哪里的力量,都无法剥夺上帝赋予我对文字的灵感和热爱。我将一如既往安静地生活安静地写作。加拿大华人移民史,是加拿大多元文化中不可磨灭的一个重要篇章,还有许多珍贵的史料,需要用小说的形式来挖掘。作家不仅担负着个人灵感的期许,作家也对自身族裔文化历史有些不可推卸的责任。尽管为这个责任,我承受了难以表述的个人痛苦,但是我愿意为我的文学理念“粉身碎骨”。世界上没有任何的“Changjiang”,可以和这样坚定的理念抗衡。
攻击事件创伤海外华文创作
环球华报:五十余名知名海外华人作家学者共同签署了对你的“声援信”,对此你有什么感受?“声援信”中指出,这次恶性攻击事件的发生,也是对海外华文文坛的一次严重伤害。你觉得会造成怎么样的伤害?
张翎:这次海外作家学者群体齐心协力的声援,表明了这个世界无论有多少污浊险恶,公理自在人心。这个声音,是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未曾预料到的。正如声援中指出的,海外新移民文学经历了二十多年的沉淀,渐渐进入成熟阶段,开始出现了一大批在中国文坛受到瞩目的优秀作家。海外华文文学作为中国文学的一个分支,在丰富和拓展中国文学的过程中做出了自己的贡献。海外作家大部分是以业余时间写作的,完全是本着对汉语文字和中华文化的挚爱。这件蓄谋已久的恶性攻击事件,在这块原本属于文学的天地里,留下了一个大伤口,让海外作家惊悸。希望这个伤口能够很快愈合。
环球华报:你认为造成这一事件发生的深层次社会和文化原因是什么?这种现象反映了一个怎样的社会现象?在这一事件中,你得到什么新的领悟?
张翎:在打假风深入民心的社会环境中,媒体该如何鉴别“揭露学术腐败”和“恶性个人攻击”之间的不同之处?中国国内的网络系统如何能够真正与国际接轨,在言论自由和保护公民个人隐私和名誉之间,找到一条理性的分界线?网络管理如何能够完善起来,使得“注水网民”渐渐失去操纵网络话语权和滥用话语暴力的空间?这些都是大家需要认真思考的问题。我不希望看见发生在我身上的噩梦,在任何一个作家身上重演。这需要公众的力量和支持。
期盼始作俑者回归理性
环球华报:中国有句古话:文人相轻。你认为有可能改变目前这样的文学环境和风气吗?或者要使中国文坛成为一块真正的净土,有没有可能?需要多长时间?你有没有信心?
张翎:我对这句古言有着不一样的解释。“文人相轻”是一个客观存在的现实,但“文人相亲”也是另一种客观存在的现实。这是一块硬币的两个面。这场沸沸扬扬的闹剧的起始是“文人相轻”的极端表现,而后来事态的发展却是“文人相亲”的一个典型例子。在网络的污水铺天盖地而来的时候,我的信箱里每天都有大量的世界各地来信,那些具备活血活肉的真人(而不是一群无头无脸的IP地址)的安慰理解支持,让我热泪盈眶,使我对文坛成为净土的可能性,有了新的憧憬和希望。
环球华报:如果有可能,你会对幕后的指控者说什么?
张翎:一个人最大的敌人不是他人,而是自身。如果想在自己从事和热爱的事业中有所突破,最重要的是突破自己,而不是挪除他人。把关注点放在他人身上,是一种消极的能量,是和自身的理性思维能力和创作力相消蚀的。希望我的上帝也能把他的平安放到你心中,愿你将来能有更新更好的发展——以理性和积极的方式。
环球华报:最后,你能对你的读者说几句话吗?
张翎:亲爱的读者们,感谢你们这些年对我不懈的理解信任和支持。你们是我在文学之路上艰难行走的巨大动力。我唯一能够报答你们的,是用我的作品。我始终认为,一个作家最响亮的话语权,存在于他(她)的作品之中。
环球华报:谢谢你接受我们报纸的全球独家采访。我们衷心祝愿你在未来的创作道路上,有新的突破,在加拿大华裔文学史上,留下新的足迹。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