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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报:吴小燕“顺口溜事件”有余波

今年3月25日,在多伦多大学举办了一个旨在介绍中国的“多大中国会议”论坛,该论坛分加中贸易、国外人才、中国文化、环保四个专题进行演讲,在下午关于“中国文化”专题演讲会上,来自多伦多大学东亚研究所的高级讲师吴小燕将从中国收集到的讽刺腐败、嫖娼等丑陋现象的顺口溜翻译成英语朗读,引起了部分与会学生的强烈不满,他们在现场提问时向吴小燕发起了挑战。

在3月31日的第48期《多伦多都市报》第三版上,由本报记者综合整理的《吴小燕究竟惹了谁》曾就此次“顺口溜事件”作了详细的介绍,原以为事情到此告一段落,殊不知,在4月15日,一直回避传媒记者采访要求,并称“无意推波助澜”的吴小燕,却在本地一家日报“枫声论坛”里发表了《顺口溜吹皱一池春水》,对该报记者马越之前所采写的《多大中国会议场边侧记――吴小燕翻译顺口溜惹风波》一文作了澄清,实际上是反驳。

究竟是什么原因使“不愿推波助澜”的吴小燕要重新“吹皱一池春水”呢?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吴小燕视《多伦多都市报》为“波澜”,我们在无法联络到她本人的前提下,只好转过头来,找到这次事件的另一关键人:马越。

马越所写是否事实?

据马越介绍,她的文章原来长度为1700多字,主要分三部分,一是介绍是次“多大中国会议”,二是关于吴小燕“顺口溜风波”,三是学生就此事的反映,但由于篇幅原因,编辑将文章压缩到700字,这就是3月26日发表的《多大中国会议场边侧记――吴小燕翻译顺口溜惹风波》一文。为了使读者能有个清晰的概念,以下特将全文予以摘录:

“昨日多伦多大学举办的‘多大中国会议’在下午进行‘中国文化’部分的讨论时起了风波。来自多伦多大学东亚研究所的高级讲师吴小燕将从中国收集到的讽刺腐败、嫖娼等丑陋现象的顺口溜翻译成英语朗读,引起了部分与会学生的强烈不满,他们在现场提问时向吴小燕发起了挑战。

一名李姓女学生首先向吴小燕发问甚么是社会现象,又问加拿大及世界其他地方有没有卖淫嫖娼这种社会现象。

吴小燕承认这种现象并非中国所独有。李姓同学质问说那你为甚么要在这里特别强调中国呢?另外一名提问者针对吴小燕所说的卖淫嫖娼的现象在中国极为普遍,反驳说为何从小在中国长大却闻所未闻。提问的同学们获得了全场的掌声,吴小燕则显得非常尴尬。

会后,吴小燕解释说:‘中国人不使用卡通和漫画来针砭时弊,而是用顺口溜和民谣。很多人以为是地下文学,其实是对中国的情况太不了解。中国的言论非常自由,我不需要去找地下的东西和网上的资料,我们是做学术研究的,不需要道听涂说。’

在被问及为何在关于中国文化的演讲中选用那些揭露黑暗的顺口溜,并不加以评论,而只是翻译,吴小燕说,‘因为时间关系没有完成评论部分。我觉得要全面的了解中国,不应该一听到中国就是要做生意。’

负责组织工作的黄姓同学指出,吴小燕的讲演文件与之前提供的不是一个版本。昨日又在演讲前15分钟才把新的讲稿给大会,使大会没有时间确认内容。她认为吴小燕是故意这样做的。黄姓同学说:‘吴小燕却在二十分钟的演讲中集中的说这些跟中国文化毫不相干的顺口溜,十分低级,给大会造成了很坏的影响。’

学生们均认为,吴小燕说卖淫嫖娼是一种普遍现象,系侮辱了所有的中国妇女。”

马越这篇700多字的报导,中心点就是吴小燕将从中国收集到的讽刺腐败、嫖娼等丑陋现象的顺口溜翻译成英语朗读,引起了部分与会学生的强烈不满,以李姓学生为主的提问者进行了反击。

现在我们再看看吴小燕在《顺口溜吹皱一池春水》是怎样澄清的(摘录):

“我一时五十分抵达会场时,方知道会议午餐延后,故下午的会议也推迟了。就在我边吃东西边与‘文化’组主持人交谈,了解到她连各位演讲者的题目都毫不知情时,便将我的演讲概要另外给了她一份。应当指出,我的演讲内容与早先提供的概要是一致的,根本不存在什么‘演讲文件与之前提供的不是一个版本。”

由于无法找到文化组主持人,所以,吴小燕这个澄清,暂时是可以接受的(除非文化组的主持人出来否认)。

“在‘文化’组,我做了题为‘不用卡通,而用民谣反映社会现象’(Not Cartoons, But Responding to Social Phenomena)的专题演讲。所用材料都参考严肃书刊,既非网上资料,亦非地下文学,更不是我本人杜撰。我在先前提供的概要中和演讲时都特别强调,所引资料均出自中国官方的公开出版物。

“我从孔夫子讲起,讲到西方的卡通和幽默,讲到中国人通常不用卡通,而用小品、相声、民谣反映社会现象,讲到中国最早的诗集《诗经》(The Classic of Odes)中的主要内容就是当时的民谣,讲到历代官府向民间采风,再讲到‘下海上山问渔樵,欲知民意听民谣’然后,我才讲到当代民谣。

“我所列举的六首民谣,系出自中国档案出版社、新华出版社、《反腐败导刊》等公开出版的内容。我并且用中共‘人民日报’的资料为六首民谣做了述评。整个学术演讲引经据典,涉及古今中外,绝非如报导那样仅仅将‘顺口溜翻译成英语朗诵’,也非‘不加以评论,而只是翻译’。如果有人对除了六首民谣以外的演讲内容听而不闻,恰恰再一定程度上证实了当代中国大众文化之一的民谣‘顺口’及其威力。”

吴小燕讲的“有人”是谁?马越就此表示:吴小燕心中很清楚,她是不是以翻译为主。记得当时报告完毕,我第一个跑上台,第一个采访她,我当时问的问题就是:“你在演讲中为什么全部都是翻译,没有评论?”当时她根本不像文章所写的这样解释给我听,而是默认了我所提问的观点。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吴小燕当时反映不过来呢?马越相信能在多大担任高级讲师的吴小燕,应该不至于这样怯场。

吴小燕在这里花了很大一部分笔墨,强调她的顺口溜是有根有据的,按理,民谣民谣,“民”为民间,“谣”为口中哼的歌曲小调顺口溜,有没有正式的书籍记载,都不是大问题。就像她自己引据的,《诗经》也是历代官府向民间采风集成的,但吴小燕讲完再讲,强调她的顺口溜来源于中共官方正式文册,这无非是在强调,她在多大论坛上演讲顺口溜,并不是在给中国抹黑。

问题是,马越文章主要观点并不是质疑她顺口溜的真实,她要澄清什么?

“很遗憾,我讲到‘结论’部分开始不久,会议主持人再次告知时间不够了。不得已,我只能停止演讲。当时我觉得还未用完规定的二十分钟发言时限,大概只需要一、二分钟便可以讲到中国领导人已把反腐败提到生死存亡的高度,显示了中国将反腐败进行到底的决心。最后一句,我还想点题,使首尾呼应:历史悠久的中国民谣和通俗流行文化的不同之处,但共同的十各自都采用讽刺与幽默来反映社会现象。”

吴小燕的这片苦心,可惜都因时间不够,而未能表达出来,这是她解释她“只有翻译没有评论”的回答,这个回答,相对于她之前所说的,她引经据典论述全面有些矛盾,但却相对更真实些。

马越说:“当时我想问她的第二个问题是:你作为一个演讲者,知道自己演讲的时间长度,应该懂得根据自己的演讲时间长度来分配你的演讲内容?但不用我问,她自己就主动解释了,她告诉我她的演讲是有评论部分的,但后来被主持的学生打断了,因为时间缘故,没有来得及进行那部分。”

但是,如果真的是差两分钟的时间,有大学讲课经验的的吴小燕,应该知道怎样压住场,抢闸也能将这几句话讲出来吧,对于一个没有结尾的演讲,吴小燕可以安然接受?

马越说:“我一直用我的眼睛和耳朵来看来听,我后来第一个跑上去采访吴小燕的时候,我们整个采访对话过程都有录音,如果我将现场那些围着吴小燕的学生的问话全部照搬出来,吴小燕可能要澄清的东西更多。我在写作时,是持严肃、公正的态度,相当克制,这点我问心无愧。”

当日还有两台录影机拍摄,相信手中有当日演讲录影的学生,最清楚吴小燕所讲的是否事实。

谁受到了恐吓?

吴小燕在她的《顺口溜吹皱一池春水》里有句很耐人寻味的话:“对于所有善意的忠告和人身安全方面的警示,我衷心感谢。”

“忠告”我们当然不难理解,譬如这样那样的提醒。但“人身安全方面的警示”却令人摸不着头脑,因为吴小燕在多大中国论坛里是个纯演讲,就算演讲中她的观点在荒谬再难让人接受,也不至于有“人身安全方面”的问题吧?加拿大的天空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白色恐怖?

不过这不是天方夜谈,马越说,这样的警示她也接过。

这是令我最困惑不解的。当天我们报社接到一位女性莫名其妙的电话投诉,大意是你们报社的记者在下午围着吴小燕问的时间很长,弄得我们后面想问的人都没法问。当时负责接电话的同事说,她是记者,如果她没有问完,当然会继续问下去啦,吴小燕也没让我们的记者别问下去,那人很不耐烦地说那是吴小燕没有经验,我和传媒打交道很久,这人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后来我又接到一个女学生的电话,这个女学生没有报自己的姓名,她说我文章里歪曲了她问的问题。当时从头到尾都在说现在吴老师已经接到了死亡威胁,目前已寻求警察保护。今天吴老师上课时将报纸复印件发给了学生,让大家看看你是怎样煽风点火歪曲事实的。

那位女学生还告诉我吴老师已经收集了两箱资料,准备告你,你现在唯一可做的,就是在你们报纸的头版上刊登给吴老师的道歉信。当时我明确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于是她又说,我现在是以朋友的身份跟你谈,等你领导找你的时候,你就惨了。如果吴老师真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有大麻烦了。

对于这个学生的这些话,我多次说了我觉得非常失望。后来我问她,你看了我的文章吗?这个学生很小,连打马虎眼都不会,她反应很快地说,我没看。我听了很奇怪,我说你没看怎么知道我是在煽风点火歪曲事实呢?她说是吴老师跟她说的,吴老师刚才给她打过电话。

这个学生还说,吴老师准备了两箱资料,如果她告你,我会加入她的,我对她这句话印象很深。当时我想说服她好好看看我的文章,她很快就把电话挂了。

说实话,我完全完全没想到多伦多大学的学生会给我打这个电话,我觉得非常的失望。

吴小燕来报社了

马越所承受的压力,远非是接到几个电话那么简单。

马越说,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4月12日,那天是星期三,吴小燕拿封写了好几页的投诉信到报社来找我们的“头儿”,他们谈了很长的时间。

开始领导将几页纸的“投诉信”分发给编辑看,里面多处写了我的名字。报社最后决定刊登她这封信,我的同事觉得这样很不公平,他们不服气,就找上面谈,最后把我的名字删除了,当时决定在周六的“枫城论坛”上刊登,这就是《顺口溜吹皱一池春水》刊登的原因。

我没想到吴小燕真来投诉了,好在一切并非如那位学生所说的,即吴小燕找到我们的领导,我就惨了。

我真的不觉得我有什么“惨”的,也不觉得吴小燕对我有什么伤害。那天别的报纸也有记者去采访,她们先走了,有人说觉得我是不幸,我真的不觉得这是不幸。我这句话不是讲给吴小燕听的,是我个人从内心里讲出来的,是告诉大家的,我们当记者的,平时华人社区筹款很多,大都是些欢天喜地、高高兴兴的新闻,但是,总会有些不愉快的新闻,有些事情的采访,可能会触动一些人的神经,但出于记者的职责,不应该躲开这样的新闻,这是我们的责任,是我们的义务。

作为记者,必然要承受压力,但不会绕开去,假如再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仍旧会选择真实的报导。

画外音 现场场景回放

多伦多第一台新闻总监李家豪先生当日也在现场,谈到三月的这场演讲,他说多大中国会议论坛“文化”专题,以“中国文化”为题,题目开得太大,像一把巨型的伞,吴小燕的演讲在这个伞下,倒是合理的,没有离题。

那天吴小燕的演讲基本是转述,没有什么个人的见解,估计是时间不够。直接地说,是缺乏原创性。

从学生反应来看,一批反应相当激动,她们很激动问了很多问题,譬如Xiaoyan是不是中国名字?吴小燕你是不是中国人,她们这样质问吴小燕的时候,有人拍手叫好;另外有人也认为,来到加拿大应该学会尊重别人的意见,不用这样愤青,这个学生的讲话也获得一阵掌声。

对于马越文中提到的那个激烈提问的学生,李家豪说当时有人问那个女孩,你为何那么激动?她还反问道:“你觉得我很激动吗?我是真心这样觉得的。”

李家豪认为,这是一个很学术的讨论,无必要因此搞到这么大,假如不幸被俗化了,离学术研究就远了。

著名环保专家汤友志博士是当日环保论坛的主讲者,他在吴小燕演讲时提了他不同的看法,他个人认为:虽然吴小燕所发表的论题只是代表她自己的观点,她确实也有表达、宣布何坚持自己观点的权利,但在这个介绍中国文化的论坛上,撇除中国文化的主体部分,将民间讽刺时弊、表达不满的现代民谣作为中国文化介绍给西方,且不对这些民谣产生的背景,以及语言所包含的语境、语义以及寓意作准确、清晰的介绍,则容易起误导作用,这种对中国文化的介绍,是有失公允的。

他对于有人要求马越道歉感到惊诧。“我看过马越那篇文章,我觉得马越写得已经相当克制,特别是那位李姓同学的提问,比马越写的要激烈得多。”

至于吴小燕说受到生命威胁,汤友志与李家豪都表示困惑,不就是一场文化讨论吗?谁将它复杂化了?

采访后记 光荣与梦想

做记者难,做一个好记者,更难。

就算你真是一个好记者,但没有身边的同事支持,没有公司的维护,那将一事无成。

一个记者的光荣与梦想是什么?具有真实与独立的思想,写出真实的报导。(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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