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两区骚乱：薄式大跃进留下后遗症

恰逢前重庆市委书记薄熙来落马的敏感时期，重庆日前爆发的骚乱事件也被广泛聚焦。2012年4月10日，重庆市万盛区发生近万人参与的游行示威，抗议万盛区与綦江县合并。参加游行的市民与警察发生冲突，多人受伤，亦有警察被打。相关消息在大陆被禁播报后，重庆官方罕见及时发布澄清消息，强调是一起孤立事件，“与王立军及薄熙来事件无关”。但这一事件发生在中央正式宣布对薄熙来进行审查当天，不能不引发社会的广泛猜测。骚乱发生的原因是什么？事件有无受到薄熙来落马的影响？是否是薄熙来时代的遗留产物？类似事件是否还会发生？这些都值得人们思考。

祸根产生于薄熙来任内

薄熙来落马半年之前，即2011年10月27日，重庆市第三届人大常委会第二十七次会议发布公告，撤销万盛区和綦（音，奇[qí] ）江县，设立綦江区，而万盛则成为綦江区辖下的万盛经济技术开发区。经济较为发达的原万盛区居民对此感到不满，他们指出万盛经济发达程度超过綦江，并入綦江后万盛的居民福利被拉低。

居民担心，合并后的綦江区将降低原万盛区居民的社会福利标准，并列出以下几点质疑：一、所有退休人员合区后全部医保下调20%；二、教师工资下跌；三、万盛消费市场下滑导致几十家店面关门；四、万盛财政收入合区后补漏綦江财政负收入；五、万盛人民合区后等待动漫公园开设，最终选址却是綦江老映山。

4月10日万盛区居民上街示威抗议，当日晚间，合并后的綦江新区区委书记与群众见面，据现场目击者描述，该书记被群众打到头破血流。政府出动大批警察严厉防守，重庆市长黄奇帆还曾经到场视察。重庆市政府新闻发言人证实，有超过一万人参与骚乱。这场连续3天的抗议示威在重庆市政府给出一系列惠民政策后逐渐销声匿迹。然而，这一事件所暴露出的问题值得人们深思。

对于对骚乱事件起因，重庆市政府新闻发言人4月12日说：万盛区和綦江县合并为綦江区后，部分群众反映的一些担心和具体问题尚未得到解决。主要是三个方面，一是担心区县合并后经济会萧条，尤其是第三产业滑坡；二是由于原万盛区执行的医保标准较高，现在按照市统一要求，必须纳入全市统筹，执行同一政策，一些原万盛区群众每月医保费少了二三十元；三是在区县合并后产生失落感，认为区县合并是错误的，希望“复区”。

也就是说2011年10月的重庆行政区划调整触动了一部分人的利益，预期利益受损、现实利益受损造成的骚乱。一位原万盛区宣传部门工作人员表示，由于万盛区多矿产，开发价值高，本地产业相对衰竭，居民外出打工者较多，长期以来万盛被称为枯竭城市。此番合区前，关于合区后的人事安排已引起万盛区居民，尤其是公务员系统对自身利益的忧虑。而政府在推进上述区县合并时显然没有正确面对相关问题，虽然骚乱事件发生在薄熙来下台后，但骚乱的祸根显然产生在薄熙来任内。

重庆模式=现代版大跃进？

随着薄熙来的落马，重庆模式的讨论也达到白热化的程度。而万盛区的骚乱事件也被认为与薄熙来任内的“重庆模式”有很大关系。最近，大陆一位专栏作者刘海影的一篇《数据透视下的重庆模式》，试图用数据对比的方式揭示出实际运作中的“重庆模式”。

有分析就此认为，重庆模式是典型的政绩驱动模式，而不是民生驱动模式，是玩弄土地财政和经营城市策略所造就的虚拟神话，而不是真正的可持续发展。

首先，在增长方式上，“重庆本地收入中，税收收入为880亿元，非税收入为607亿元，土地出让金则高达1,309亿元；在税收收入的880亿中，建筑业与房地产业占比高达452亿元。由此可见，重庆财政收入对土地与房地产的依赖度超过60%”。

其次，在民生改善上，“2011年重庆经济增速达到21.4%，财政收入增速高达46%，但城镇居民收入增速为15.5%，支出增速为12.3%。对比之下，四川经济增速低于重庆1.1个百分点，财政收入增速低于重庆15个百分点，但居民收入增速却高出重庆0.3个百分点，居民支出增速高出重庆0.8个百分点。”

分析人士就此认为，从重庆与四川的对比中，薄熙来的“重庆模式”实质是现代版的“大跃进”。“如果真如薄熙来任内所宣传的那样高速增长、民生得到极大改善，那么重庆的经济和社会发展就不会因为‘原万盛区群众每月医保费少了二三十元’而引发大规模群众骚乱。”上述分析人士说。

另一方面，重庆政府开支存在大量不合理之处，面子工程、形象工程开支巨大且流程缺乏监督，浪费巨大，而急需的教育、医疗等民生开支存在很大欠账。例如，重庆市条件最好的渝北区，在龙头寺公园投入11亿元，相当于渝北区十一五期间全部的教育投入，但是该区应修而未修的城市中小学就高达70多所，所有学校被迫实施大班制，收取昂贵的择校费用，而民众急需的区人民医院和区中医院扩建工程更是迟迟没有动工。

当然，不容否认的是，和中国其他省份一样，重庆为发展经济做了大量工作，某些举措对全国其他省市来说不乏借鉴意义。

薄氏印迹短时难消弭

在薄熙来落马之后，他曾经主政的重庆也发生了不少的变化。重庆的公共广场现在禁止唱“红歌”，电视广告取代了宣传，“唱红打黑”的标语牌被拆了下来……。（更多内容：后薄熙来时代 重庆社会形骤然生变）不过，薄熙来给这个城市留下的印迹似乎很难在短时间内被抹掉。很多人住在他为低收入者建造的公共住房里并靠他设立的养老金过日子。而薄熙来给重庆带来的最明显的一些标记还没有被擦掉：化着浓妆、穿着笔挺的白色制服的漂亮女交警仍然站在交通岛上指挥交通；薄熙来为打造所谓的“森林重庆”而花大价钱买的银杏树依然挺立在人行道的两旁。

这些都有着鲜明的薄式印记，而更多的印记则留在了一些最忠实的支持者的心中。有支持薄熙来的重庆民众甚至称，重庆绝大部分人支持薄熙来的，因为他是一个好领导。一位重庆妇女甚至对媒体宣呼：“95%的普通人是支持薄熙来的，现在重庆人要把他弄回来。”而薄熙来主政重庆，也的确给这里带来了巨大深刻的变化，如提供给低收入者的廉租房的快速建设，农民土地利益的保护……尤其是治安状况，重庆确实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被民众津津乐道称为重庆的“太平盛世”。

虽然中共高层停职了薄熙来党内所有职务，更公布其妻涉及凶杀刑事案件，甚至不排除他因此而被处以极刑。但在很多支持薄熙来的重庆人心中，显然并没有做好准备接受这一戏剧性的变化。他们中有不少人对中央公布的薄熙来“严重违纪”充满怀疑，对薄熙来家人涉嫌谋杀惊呼“怎么可能”，更有甚者认为这是针对薄熙来的一场政治阴谋。在他们看来，高层的政治或者阴谋，他们没有兴趣，毕竟离普通民众太远。他们只关心本地的官员能否给自己和这个城市带来发展和实惠，而这显然也是薄熙来之后重庆主政者需要现实面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