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无忧资讯 /
  2. 全球 /
  3. 在辐射水中游泳:核潜水员的故事 /

在辐射水中游泳:核潜水员的故事

核潜水员的工作室潜入反应堆附近的辐射水中,监测数据维修设备,一次工作时长甚至可以超过一个小时;随着核电站的日益老化,这些核潜水员的作用日益重要。

在辐射水中游泳:核潜水员的故事(组图)

奇拉·里克特,曾做过七年核潜水员,现在库克核电站负责潜水管理工作。

在辐射水中游泳:核潜水员的故事(组图)
在辐射水中游泳:核潜水员的故事(组图)

潜水员深入到核电站内部,有时潜水时间超过一个小时。

在辐射水中游泳:核潜水员的故事(组图)

核电站的乏燃料池是高放射区。

在辐射水中游泳:核潜水员的故事(组图)

库克核电站。美国65个核电站都是30多年前启用的,已经老化,即使是最基础的维护都有着巨大的安全隐忧。

提起核反应堆,人们第一反应是危险。但是有这样一群人,他们的工作就是潜入反应堆附近的辐射水中,监测种种数据,进行设备维修,一次甚至超过一个小时。随着核电站日益老化,这些核潜水员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我在曼哈顿市区做头发时第一次听说核潜水的事。我留意到发型师似乎跟这间位于东村的沙龙格格不入,就问她住在哪儿。布鲁克林?皇后区?上城?

“纽约州北部,”她回答说。“我每周几次往返,每次坐车两个小时。”

我问她为什么,她停下手中的活。“是这样,我丈夫的工作有点怪,”她说。“他不愿住在其他人附近。”

我坐直身子。“他是干什么的?”

“核潜水员。”

“什么?”

“在核电站的辐射水里工作的潜水员。”

我转身看着她“靠近反应堆?”

“反应堆,燃料池,任何需要他的地方。”

“那么他还……好吗?我意思是……”

“你问是否安全?噢,他说安全。他们会监测受辐射水平,等等。有时辐射量太大,就不准他下去了。这就是我们住在偏僻地方的原因。当然我宁愿他不干这个。谁想要一个会散发辐射的老公呢?”她大笑起来,有一点悲哀。

我告诉她我是一名写作者,问能否与她的丈夫会面。她说可能不行。大部分核潜水员不喜欢谈论自己的工作,老板也不鼓励他们这么做。“我想这都是因为辐射,”她说,“人们害怕辐射。我也害怕!这不是说他们做的其他工作不吓人。那些非辐射潜水———在那些巨大的进水管附近———更加危险。有时他们会被吸进去。”她说,她的丈夫每天都在冒险,但安然无恙,不过我在琢磨辐射的长期影响。“他生过病吗?”

“你该去问他。”

“但你说他不会跟我聊的。”

她把剪刀放下来。“他胸痛。”

“因为辐射?”

“他说可能不是,但那能是从哪儿来的呢?他还年轻呢。”

她把丈夫的电子邮件地址写给我,接下来几周我努力与他联系。最后他终于回复,但只是说他正忙着为加州一个核电站工作,等有时间再说。那时我已经对这事上瘾了。什么样的人会情愿潜入受到辐射污染的水里?整整几个月,我在网上寻觅核潜水员,向他们询问,但他们也不愿意开口。然后发生了福岛事件,几乎一夜之间改变了核能源的发展方向。这时我开始跟核电站管理人,而非个别核潜水员联系。核电站管理人也许不愿意大肆宣传核潜水的风险(和豪壮),但它肯定可以改变人们的印象,让他们不会只记得直升机不断往岌岌可危的日本核电站倾倒海水的悲哀情景。位于密歇根州布里奇曼的库克核电站同意接受采访。终于,在东村理发一年多之后,我应邀以个人身份去参观核潜水。

此时,一位核潜水员回复我的电邮,说如果我同意不用他们的真名,他和两位同事愿意接受采访。

我们在芝加哥城外一家餐馆见了面。他们看上去就像曲棍球运动员:年轻、健壮、肌肉发达。他们说到自己会潜到何处,做些什么,过了一会,话题转向辐射。两人都在受到核污染的水中工作了数年,我问他们是否有过健康问题。这听上去像是个愚蠢的问题。

“几年前我得过甲状腺癌,”其中一位咬着碎肉夹饼说。

“是因为工作吗?”

“我不知道。但很奇怪。我当时28岁,体格健壮。家庭方面也没有类似的病史。”

“那你是怎么处理的?”

“我先是不干核潜水了,但后来又回来了。”

“为什么?”

“我怀念这份工作。另外,谁知道癌症是不是跟工作有关?这些家伙跟我一样在受污染的水里工作,”他冲同事示意一下,“他们都好好的。”

作为在三哩岛事故和切尔诺贝利事故阴影下长大的“冷战儿童”,我对于核电站怀有一种正常的恐惧。还有哪种能源这么容易跟世界末日联系在一起?“9·11”恐怖主义的威胁使得整个情形更令人焦虑。我在曼哈顿的公寓位于印第安角核电站以南40英里,它位于断层线上,曾经发生过泄露和小型爆炸事故。纽约市1900 万居民几乎都居住在印第安角的“应急计划区”内。“9·11”时被劫持的飞机中有一架几乎径直从核电站上方飞过。

美国有数百个城镇靠近核电站,数百万人战战兢兢地住在旁边,但又离不开它们。以印第安角为例,它为纽约提供了高达30%的电力,如果把它关闭,目前还找不到替代者。事实就是,在美国目前广泛使用的能源中,核能源仍是最清洁、最安全的那一个。当然,在日本也是这样,直到去年灾难发生。

更复杂的是,美国目前正在运行的65个核电站都是1978年以前建的。在那之后,由于经济不景,环保运动兴起,再加上宾州发生了可怕的三哩岛事故,政府不再允许和拨款建设新的核电站。接下来的30年里,核工业磕磕绊绊前进,所供应电力只占全美的20%.但是随着化石燃料日益失宠,以及核能源在欧洲和亚洲部分地区获得支持,小布什和后来的奥巴马在谈论新能源政策时,开始把核能放在重要位置。与此同时,无论是在公众还是在议员中,两党对核能源的支持都呈稳定上升态势。甚至许多环保主义者都开始将核能源视为应付全球变暖的必要武器。2010年2月,奥巴马宣布政府将为80多亿美元贷款提供担保,在乔治亚州建设两座新的核电站,这是超过35年来政府第一次宣布此类计划。

然后,去年3月,海啸袭击了日本的核电站,引致一系列可怕的反应堆崩溃事故。事件的影响立竿见影。德国表示将逐步停建核电站,其他国家亦宣布了类似立场。在美国,核能源的复兴暂时搁置。核能源的未来虽不明确,但它在我们现实生活中的位置却无可争议。随着核电站持续老化,而又没有可行的替代品,核工业面对的挑战越来越大,发生另外一场灾难的可能性也随之增强。核辐射威胁着每一个在核电站工作或者住在核电站附近的人,但是没人比核潜水员受到的威胁更大,因为他们就在核辐射中游泳。

当我驱车来到库克核电站门口时,天色尚未变白。我原以为会看到某种戏剧化的场景———灯光昏暗的反应堆上飘着不祥的蒸气———但我只看到一个普通的警卫室,还有一条两车道的道路,通向一个小树林。打了几个电话,又对我租来的车子进行了全面检查后,全副武装的保安终于让我通过。我顺着一条弯道慢慢地开着,接着就看到了它们,两个半球形的建筑,那是反应堆,灰灰的,一点都不引人注目。它们比我想像中小,但依然令人不安。我停好车,往核潜水员工作的地方走去。

奇拉·里克特正在门口等着我。她干了七年多的核潜水员,现在负责指导核电站的潜水工作。她飞快地向我解释着当天的行程,说核潜水员通常会进行三种不同的潜水活动:一是非放射性的“泥潜”,即在为核电站供应水源的湖里或者河里工作;二是在核电站内潜水,这又分为放射性和非放射性两种。今天潜水员会出去,到密歇根湖清理核电站的进水管。

“坐船过去?”我问。“当然。这是一个问题吗?”(来源:南方都市报 南都网)

“不。”我言不由衷地说。我担心自己会晕船,但里克特误解了我的意思。“你很失望我们不是进行放射性潜水,”她说“这么说吧,泥潜要危险得多。”

她抓起外套,我们走向她的车。太阳冉冉升起,一阵微风吹来,里克特停了一下,感受风力强度。“当然,我们可能去不了,”她说。“我们只能在没风的时候下潜。如果船上下晃动,就不能把潜水员拴系好。”

路上,里克特一边开车,一边向我解释,泥潜主要是围绕着核电站复杂的管道、水泵和滤网进行,这些设备每分钟将150万加仑的水导入、导出核电站的冷凝器。管道伸入密歇根湖四分之一英里,要定期进行维护。在泥泞的湖底进行焊接或者切割本身就有危险———“那里的能见度就像透过咖啡看东西”———另外,进水系统本身也形成巨大威胁。

关于核潜水伤亡事故,我没有找到权威统计,但在浏览相关报道和事故报告时,我发现大部分核潜事故跟进水系统有关。2004年,在威斯康星州的尖头滩核电站,一名核潜水员身上的缆绳被吸入进水管,无法脱身。核电站立即关闭循环水泵———这样一来反应堆也被关闭 ———以免潜水员也被吸进去。过快关闭反应堆可能会损害堆芯,不过最后一切尚好:核电站没有受损,潜水员也成功逃生。有些潜水员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1986年,一名潜水员以自由潜水方式下到水底,检查佛罗里达州水晶河核电站的进水系统,结果没有顺利浮出水面。潜水队又派一名队员带缆下潜,进行搜救。但入水几分钟后,这名潜水员的缆绳变紧,对询问也没有应答。队员们赶紧把他拉上来,就在他那不省人事的身体即将浮出水面时,缆绳断了,人们眼睁睁地看着他沉下去。核电站立即关闭了进水系统,但为时已晚。两名潜水员都死了。人们很快把第二名潜水员的遗体捞了上来,但寻找第一位潜水员花了几乎两个小时,他几乎被一路吸进了核电站。

里克特为改进核潜水安全措施做了很大努力,而且取得了一些成功。2009年,她获库克核电站任命,担任现在这个职位。现在她是核电站经营者与潜水员之间的联络人,过去曾导致许多事故发生的通联失误如今基本没有了。自从她出任监督员,库克核电站还没有发生过一起潜水事故。

当我们到达本顿港码头时,看见好几位潜水员正在溜达。他们衣着随便,整体上比我想像的要年轻。所有人脸上都没有笑容。“看上去是个大风天,”里克特说,摇着头“这意味着潜水没门。”

只有凯斯·金塞拉在船上,他是潜水队队长,体格强壮,轮廓鲜明。他看上去也很低落。里克特说得对———潜水被取消了。我看了看水面,觉得有点惊奇,因为它的波动似乎没有那么厉害。但是安全第一。潜水员将拿到两个小时的工资,明天再来试一下。

凯斯·金塞拉决定投身潜水生涯时,从没想到自己会在核电站工作。我采访过的潜水员中,没人一开始就想到这一点。他们有些是退役军人,有些曾在海上油田工作,有些是潜水爱好者,甚至是竞技游泳运动员。金塞拉在西弗吉尼亚长大,从小爱听舅舅讲故事———舅舅是一名商业潜水员,曾在阿拉斯加威廉王子海峡的瓦尔迪兹号油轮泄露事故中帮助清理残油。“在我生命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时期,刚好跟他进行过一场对话,”金塞拉说,“我觉得他的工作很酷,决定也干这个。”1990 年,高中毕业一年之后,他入读一所潜水学院。

商业潜水员会从事各种工作:维修船体、修复码头、检查桥墩、加固堤防。更爱冒险的 ———以及那些愿意长期出门在外的———会到油田工作。还有一小部分经过精挑细选,从事更具挑战性的工作:危险物质潜水(在化学物质和污水里工作)、饱和潜水(极深度潜水)、搜救潜水。当然,还有核潜水。

金塞拉毕业时拿到了水下焊接工证书,被一家大型潜水公司雇用。在那里他听说了核潜水这回事,对他来说,这种工作有种阴暗的魅力。核电站那幽深的钢铁迷宫与阿拉斯加的广阔天地相去甚远,但他不在乎。作为合同潜水员,金塞拉和新同事们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在阿拉巴马工作一个月,又到威斯康星州干一个星期,然后再到乔治亚州检查两天水泵。金塞拉接工作时很积极,合同工报酬很低———时薪低至12美元———而且只在有活干时才能领到钱。不过,能干的潜水员会受到照顾,金塞拉便脱颖而出(我采访到的潜水员说他们时薪约为20美元,根据工作量和资历的不同,年薪为2万美元到6万美元不等。在受污染环境中工作时另有一天10美元的补贴)。

过了几年的“游牧”生活后,金塞拉发现自己几乎只为库克水电站工作了。这样做的人不止他一个。密歇根西南部是核潜水员聚集地,在半天车程的区域内有十来个核电站,使得这里很适合核潜水员安家,不过吸引许多潜水员的是库克核电站本身。它有巨大的冷却系统,有必要也有能力供养一支全职的潜水队,即金塞拉领导着的这支队伍。

既然时间充裕,里克特就同意带我去参观一下核电站。光是带我通过那些检查站、吹气机和金属探测器,就花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我们终于置身核电站内部,穿过迷宫似的走廊,前往发电厂房。墙上到处是安全标语,以及一系列的指示。核电站也许是美国最认真的地方,人们言语清晰,说一是一,决不含糊。与此同时,这里的人又出奇地友好,每个人都冲我们微笑,跟我们打招呼。每个人都佩戴着放射量测定仪。不过我身上没有。我想这意味着我们不会去参观核电站工作人员所谓的“高放射端”,也就是反应堆和乏燃料池周围的区域,那里的放射量可能是最高的。我还意识到,这里没有一个人提到辐射问题。有几次我主动谈起,但他们都摆摆手,好像这是题外话。(来源:南方都市报 南都网)

说到核潜水,里克特更坦率。她1993年第一次上潜水课,当时她住在菲律宾。后来她到了墨西哥,当潜水导游,领着游客探索水底洞穴。然后她入读西雅图的商业潜水学校,以优异成绩毕业。和金塞拉一样,她被核电站的工作深深吸引。“他们给我看水底焊接和核电站工作照片。我心想:核电站!我想去那儿。我知道对一个女人来说,海上不是最佳工作场所。于是我开始找这方面的工作。”里克特很快成为炙手可热的涂装专家,负责为水底设施涂油漆或者其他保护层,她在美国和日本的核电站工作了好几年。

我们来到一个集结区,人们给了我一顶安全帽、一副安全眼镜、一对耳塞,还有一个用来包住鞋尖的金属包头。当我装备完毕,里克特打开一扇门,热空气和震耳欲聋的轰鸣扑面而来,几乎没法进行交谈。核电站内部的场景是一种奇观,冷凝器、发电机、管道、泵、储水池和涡轮毫无遮蔽,绵延至远处,让我惊叹不已 ———但里克特不容我多想,带我继续往前走。

我们在网室停下来,进水管的水由此处进入核电站。里克特指着地板上六个下水道检修孔大小的入口。潜水员从这里下去,前往网筛和泵区,那里会截留可能堵塞系统的碎片和海洋生物,许多时候需要穿潜。“我穿潜过几次,”安德拉·格罗夫说,她是核电站潜水队除里克特外唯一的女性,“偶尔一种可怕的感觉会浮现在心头,会想‘好家伙,如果出点岔子,那可真的要命了。’”

2003年的确出过岔子,当时一名年轻的潜水员前往网室的排气阀处,到底后却搞错了方向。巧的是这时一个本该关闭的紧急进气阀却是开着的,他被水流裹挟着吸入进气阀,失去了知觉,还好很快就被其他潜水员“截获”,带出水面。这名潜水员很快恢复了健康,但潜水队下决心再也不能犯这样的错误。他们制定了新的安全流程,并强制要求潜水前后都要做简报。现在每个阀门或开关的控制都由里克特本人监督,因为一旦搞错,就可能置潜水员于险境。

2003年还发生了著名的“鱼侵”事件。数百万条大肚鲱为了寻找温暖的水域产卵,通过库克水电站第一道网屏,堵塞了内部进气系统,导致两座反应堆都要关闭。这荒谬的事故本来可能带来灾难性的结果———核电站已经启动了紧急应对方案———不过反应堆很快稳定下来。电站派潜水员下去评估“灾情”,然后让他们充当先锋,展开了历时一月的清理工作。(来源:南方都市报 南都网)

里克特跟我讲述了最近核电站和潜水队进行的其他改进,但有些事她显然没说。库克核电站正在变老,它已经39岁了。由于美国一时不会建设新的核电站,保证库克和其他老核电站的顺利运营更加重要,也更加困难。而核电生产的许多关键流程都在水下,这意味着潜水员将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现在你开始明白了,”她说。

第二天又是一个大风天,里克特只好同意带我到高放射区参观。接受了更加冗长的安全检查之后,我终于得到一个辐射测定仪。我们穿过一扇厚重的门,来到核电站的“放射控制区”。此时测定仪读数没有变化,但空气感觉不同,更加沉重。我跟里克特说了这件事,她说这只是我的想像。

当我们进入建有乏燃料池的巨大附属建筑中时,测定仪的读数依然没有变化。我大着胆子,尽量走近,看着下面的乏燃料池。它们发出令人不安的蓝色光芒。十几个人小心翼翼地工作着,这里可不是可以随便出错的地方。我们去参观44英尺深的运输通道,技术人员通过一辆遥控水下运输车,将反应堆里出来的、具有高度放射性的乏燃料送往池中。里克特说,潜水员偶尔会下去修理运输车或者车子借以前行的线缆。我凝视着那可怕的深坑,它看上去就像地球的尽头。

回到里克特的办公室,我再次问起在辐射威胁下生活的感觉。她再次岔开话题。在这里,辐射无处不在,以至于无法解释。你去问潜水员,他们会说,在辐射水里工作是最安全的。在可见度为零的地方修理进气阀,或者穿潜到冷凝器下面更加危险。潜水员们没有说的是,他们其实无时不刻不想着辐射问题,就像普通人留意体重那样经常留意自己的受辐射指数,但就像普通人难以拒绝美食一样,他们也难以拒绝工作的诱惑。

至少有五个政府部门负责核电站的监管,对于可接受辐射水平,它们的规定一个比一个严格。每个核电站都请了A LA RA(辐射防护与最优化)管理人员规划和监控高辐射区的活动。尽管政府的最大容许剂量为每人每年5000毫西弗,大部分核电站都设定在每人每年2000毫西弗(拍一次X光胸片一般是10毫西弗辐射,土壤和宇宙射线造成的环境辐射为一年300毫西弗)。不过,这些数字是灵活的。有时一名潜水员还没有完成工作便达到了最大辐射量,这时可以提高最大容许剂量,延长其工作时间。“管理层会聚在一起商讨,”库克核电站高级A LA R A技师雷伊·瓦诺伊说。“有时会另派一名潜水员下去,将辐射分散到两个人身上,而不是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延长一名潜水员的工作时间必须征得他的同意。他们几乎总会同意。

一直到离开核电站,我都没有看到潜水员在辐射水中工作的景象,实际上根本没有看到他们下水。里克特知道我很失望,所以她邀请我几周后反应堆停堆时再度来访。停堆时,反应堆会关闭,以便补给燃料,在此期间会进行各种重要的检查和修理工作。她说,这是潜水员一年中最忙的时候,甚至可能进行核潜水。

当我抵达时,潜水员们正分两组忙碌着。第一组在替换一个巨大的排气阀,这需要两名机警的潜水员穿潜过发电机房下面20英尺处的管道和池子。另外一组在清理挂满了垃圾的进口拦网。他们轮流下去,同时待在水中的人不超过两个。当他们冒出头———筋疲力尽,身上常趴满了蛆一样的水虫———会径直看着督导员,口头报告自己的状况。里克特在两组之间来回走动,确保一切顺利。

两个地方的工作都不涉及辐射水。但里克特告诉我,就在两天前进行了一次“核潜”,下去的人是金塞拉。“我本来想叫你过来看的,但来不及了,”里克特说。“那是一次高优先级任务。”

“有紧急状况?”

“我们不用这种词。”里克特说。

我尽量将那次下潜的场景拼凑出来。毕竟,它刚刚发生,而且有诸多目击证人。当时,在为燃料补给做准备工作时,一名工人发现传送管道出了问题,燃料运输车的钢缆出现磨损,需要更换。反应堆停工一天会使核电站损失100万美元,所以更换就必须尽快完成,这样停堆才可以及时进行。面前有两个选择,一是抽干传送管道里面的水,二是让潜水员下去。在辐射水里面工作对潜水员来说当然很危险,但是抽干水会使得更多工人暴露在辐射之下(水可以充当辐射屏蔽层)。于是管理层决定派潜水员下去。金塞拉挺身而出。

在众多工人的注视下,金塞拉小心踏入一个起重机吊着的钢篮中。他穿着轻便的硫化胶全干式潜水服 ———附有好几个辐射测定仪———戴着铜制的潜水帽。其他潜水队员穿着白色的防护服,一些人辅助金塞拉,另外一些人,包括里克特,待在运输通道入口处附近一个临时控制中心里。

当吊篮开始移动,金塞拉静静地站着,手中拿着一个辐射探测仪。一旦潜到水下,他就要在面前挥动这个仪器,就像黑暗中摸索着寻找电灯开关一样。几英尺外,一名工人放出缆绳 ———它们维持着金塞拉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包括通信缆、辐射测定仪缆、呼吸器缆、指示潜水深度的缆绳,还有一条加固缆绳,用于防止其他缆绳断掉。所有缆绳缠成一束,归在总绳上。金塞拉滑入了平静的水面,不断放出的缆绳成了他在下面活动的唯一证据。

下潜时金塞拉不断晃动测定仪,上面一名技术人员会追踪它和其他测定仪传送回来的数据。放射性颗粒成簇移动,技术人员经常通过无线电通知潜水员移动腿、臂,避免突然受到大剂量辐射。

这一天,金塞拉顺利抵达运输通道底部,着手更换电缆:先旋开螺栓,然后把系着线缆的平台送上水面。水温为华氏91度(约32.8摄氏度),尽管在干式潜水服下面只穿着防护服,但他很快就大汗淋漓。不过,等他完工,燃料运输车就有了新线缆。停堆———以及极为重要的燃料补给———就可以开始了。这一次金塞拉受到了16毫西弗的辐射,不算太多。但是,其他的潜水任务还在等着他。

原作:DavidG oodw illie

原载:Popular Science

编译:Dawn

网友评论

网友评论仅供其表达个人看法,并不表明 51.CA 立场。
x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