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验之谈：英文写作其实跟八股也差不多

原文标题：英文写作文化内涵之我见

在中文学校经常碰到向我打听英文写作的家长，我一听说这孩子才上三年级，就不以为然：“这还早着呢，你急啥？”这望子成龙的家长态度可不一样：“这英文写作和中文可不一样，这不早练可不成啊……” 你别说这还都是些有先见之明的家长：这个英文和中文写作还真有很大区别。这个见识，也是我经过很多失败和教训之后才达成的。

首先这个英文写作不鼓励说空话。虽然写作的论点无关对错，也就是说允许“胡说八道”，但是你这个“胡说八道”一定要有理论的“支柱”支撑。英文写作，其实说白了都是论说文（Persuasive Argument ）的写作，要抒情，另有小说和诗歌，但这个在学校练得比较少，写作的重点都在写论文上头。话说这论说文，就其观点而言，一般都没有对与错，比如说高中生最爱给出的一个题目是：“你是如何看待死刑的？”，高中生会各持己见：有的说为了维护正义死刑必不可少；也有的说死刑不够人道，万一这错判了呢？至于死刑是对是错，老师并不鼓励你一定要“明辨是非”，因为这个“是非”都是因人而异的，无一定的标准。但无论对错，老师都绝对鼓励你拿出“真凭实据”来替你的观点辩护。无论你用何种手段和论据，只要你能把读者说服了，你的论点就会被认可，你的文章就是好文章。

这和外国律师工作的原则有异曲同工之处：被告哪怕是有罪的，但只要这个律师能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将黑的说成白的或者白的说成黑的，并且说得陪审团也点头称是，那被告就有可能被无罪开释。可见这论说文写得好的学生将来极有做律师的可能。这一点不能不说是西方“强者”文化胜于“仁者”文化的一个反映。

其次这个英文写作绝不允许抄袭。这可和我们中国人“抄袭是一种恭维”的观念大不相同。中国人写文章，只要说：“孔子云……”即已经给了孔圣人足够的脸面和尊重，就可以了；而英文写作，如果想重复别人的话，别说整段整篇地“引用”，就是一句话，也要马上注明出处，否则即有惹祸上身之危险。当然这也看场合，自己写日记、开个blog，爱谁谁咋写都无所谓，可一旦写起论文来，哪怕是一篇小小的essay，凡引用处，哪怕一个词一句话，只要不是你自己的原创，都要说明出处。我这可不是耸人听闻。读书期间第一回写论文，不懂规矩，被教授指“抄袭”，我说没有不诚实啊，这不是给你出处了吗？教授说给一个link不作数，格式不对。那是“无知者无罪”啊，可教授不管这个，楞要罚。后来还是凭着自觉“无罪”的底气，据理力争，才保全了自己的分数和清白。但从此学会了谨慎对待“引用”这个问题。比如说最近在网上上了一门进修课程，涉及到大量的讨论和写作。不说写作，单是这个网上讨论，虽说彼此看不见摸不着，对“文采”的要求也不是很高，也还是认真对待，哪怕是给一篇在网上读到的文章写读后感，也会一五一十不厌其烦地注明文章来源和网站，这叫“吃一堑长一智”，不吃亏。

这个掌握“Chicago Style”、MLA和APA（文章引用的几个常用规范格式）格式的过程虽然繁琐，但是作为作者，知道你的思想、写作和论点会因此受到保护和尊重，你的知识产权不会被肆意侵犯，还是很值得认可和尊重的一种文化现象。

最后，英文写作不鼓励“诗意”的写法。中文写作，如徐志摩的名句：“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这样的句子，在中文里叫做“排比”，很诗意，但若是英文也这个写法，则会有被老师批“语句不通、逻辑不顺”之险，因为“来去”和“招手”之间，没有恰当的逻辑关系。只因为外国人的写作，是建立在逻辑之上的，而其逻辑是建立在yet， but，although，和even though这些连接词上的。少了这些词，文就成了散沙，不成文了，更谈不上好文。

学英文的人可能都知道这英文是“Notoriously Irregular”（“臭名昭著”地不规则），可那指的是英文的辞汇和文法，至于写作，尤其是论说文，写多了就知道，其和“八股文”都差不多：至少都要有开头、结尾和文体三部分，文体部分可以再细分，但是开头结尾一定要有；整个文章不但要有一个总的论点，每个段落也要有一个副论，这个论点要么开门见山地在开头提出来，要么在论说结束后在结尾以总结性的语句提出来；句子与句子之间一定要有连接词：要么顺承要么转折要么因果……哪怕是并列，也要有“示意词”，不可以将一堆句子排在一起搞“堆砌”，像徐志摩那样。

如果中国人理解西方人这“重逻辑”的写法有困难，想像一下著名的英国绅士的严谨和一丝不苟，想像一下大侦探福尔摩斯的层层推理……也就不难理解了。人说“you cannot learn a culture without learning the language（不学语言就不可能学习一种文化）”，我觉得这个道理反过来大概也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