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加拿大的第一份工
代序:
每一个人到这里的经历都是不一样的。有人穷,有人富,有人走运,有人不走运。总之每一个人的故事都是不一样的。这不是我的发财史,也不是我的发迹史,我从前是小人物,今天还是小人物。这是我的生活,我的经历,我的故事,写出来和其它有故事的人分享,共勉。不想看的,请移步。
第一节
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温哥华的跳蚤市场Cafeteria。 温哥华的跳蚤市场是一个大红房子,离Main street sky train 车站很尽,坐sky train 的人都会看到这坐大红房子。 那时是1992年的夏天,我到温哥华已经好几个月了,也找了好几个月的工作。1992 是经济萧条的一年 (比现在更差),工作真是很难找,UBC毕业 的PHD 在加油站打工的故事有好几个。我的英语又很差,口语更是一塌胡途,残不忍睹。
因为在这里也没有很多的朋友熟人,找工作主要靠的是报纸的分类广告。 一开始看的是中文报纸,主要是星岛,好象那时还没有明报。 那时候总想:外国话不会说,中国话还是可以的。虽然不是肌肉很发达,但是干体力活还是可以的。很快我就发现自己错了。我所知道的中国话还是没用。我看广告说“会中文,少许英语”,就去应征,到了找人的店里,才知道“中文”是指广东话,我还是不会,大概还不如我的英语。那时说Mandarin 的大陆/台湾移民还不多,开店的老板们只会说Cantonese,不象现在,多少懂一些 Mandarin。除了语言问题,还有对“大陆仔”的不信任,老板们很怀疑从一个吃“大锅饭”国度里出来的人会 hardworking。其实也不能全怪他们,我后来也听到一些“大陆仔”迟来早走,不辞而别的故事。我的一对“大陆仔”夫妇朋友自己做了老板后,也告诉我一些他们”大陆仔“雇员和顾客吵架的故事,就象从前为国营公司上班一样。
Anyway,在发现自己的”中文”还不如英语以后, 便放弃了在华人店里找工作的恋头。一是想与其挤进一间华人店去练 Cantonese,不如到一间白人店去练我的英文。二是听说一些关于华人老板们对新移民刻薄的故事,和”大陆仔“雇员更是二等公民备受欺负的事。总之,中文报纸是没有再看了。 Vancouver Sun 上到是有很多的工作广告,但是决大多数都是 sales 工作,我很有自知自明知道我的滥口语是不能干sales 工作的,而且我很内向好象不会作sales 工作。 除去了sales 工作以后,工作广告就寥廖无己了。我特别留意“Restaurant” 和 “general”这两个分类下的工作广告,因为这一类工作不需要很好的英语和很多的经验。因为英语不好,照广告打了几通电话没人能听的懂,所以再不敢打电话,也不再看有 “Call for interview”字样的广告了,传门留心有 “drop in for interview” 字样的广告。去应征的大都是洗碗一类的工作,心想英语不行,作洗碗工还是可以的。很快,我就发现自己又错了。作洗碗工也有竞争,象我这样英语不行,没饭店洗碗经验,没有任何加拿大工作经验的人一次又一次成为竞争中的失败者。人也很沮丧
敲了老半天,终于要讲到自己的第一份工作了。
现在己经记不情楚广告的内容了, 只记得是找一个周末上班的 General help。 因为那时在学英语,所以觉得周末上班也挺好,看看广告好象要求也不高,就在指定的时间去跳蚤市场了。 温哥华的跳蚤市场其实就是一个废弃的大仓库,里面摆者很多的长条桌。跳蚤市场只在周末开门。 想在跳蚤市场里作生意的人就要租一条长条桌,有人货多要好几条桌子。那时候每个周末租费是15块,现在大概也涨了。跳蚤市场的入场费是50cents,4年前我再去的时候已经是一块了。
到了那里找到了manager,大概也就是老板了。老板是一个50出头的白人,很面善,背有些佗。已经不记得他的名字了,好象叫 Brian, 他看了看我的resume,就开始聊了起来。自然是他说的多,我说的少。记不情楚当时讲了些社么,只记得他问我到温哥华多久一类的问题。唯一记得很情楚的是他说他从前是作救护工作的,因为年记大了,背不大好,不能抬单架了,才辞职到这里来的。我坐在那里,半听不懂的,不停的点头好象都懂的样子。最后他对我说:这个周末8点来,找Tom。凭我的滥英语,我不知道他己经给了我第一份工作。我又问了一声,他说“You got yourself a job”,这一回我听懂了。我很想说声谢谢,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激动,可能就是英语滥,说出来的“Thank you”自己也没听懂。
那一天从大红房子里走出来,心情真是很好,很快活。那时候最低工资是6块4毛5,工资是这个数字10倍的人也未必有我那一天的好心情。其实我当时连到底要干社么都不清楚,只知道是打杂一类的事。
多少年以后,我带着我的女朋友(现在的老婆)到那个大红房子,我很自豪的告诉她:你老公在加拿大的第一份工作就在这里。有时候,我们开车的时候,我会指着路边的饭店对她说:我曾经到那一家饭店申请作 dishwisher,但是他们没有要我。
第二节
星期六, 我就去跳蚤市场寻找Tom. Tom 是一个是大约三十来岁的白人。个子很高,有一头长头发。我以后从别人那里知道, 他是唯一的在跳蚤市场上班的 fulltime 雇员。 Tom 大慨已经知道我是新来上班的,把我领到位于跳蚤市场一角的Cafeteria。Cafeteria 很小只有俩三张方桌。里面有一个counter,counter后面是一个很简易的西式厨房。Tom把我引到counter后面,把我介绍给一个华人小姑娘。现在不己得她的名字了,回想起来我从她学到了很多东西,可以算是我的打工的启蒙老师了。
小姑娘简单的把Cafeteria 的每一个人介绍了一下。Cafeteria 有两个cook,一个是波兰移民,另一个是亚洲人,好象是越南来的。小姑娘是负责counter的,而我的第一份工作就是要和她一起作counter 事,小姑娘问我有没有类似的工作经验,我摇了摇头。 她又问我有没有用过 Cash register。我又摇了摇头,脸也开始涨红了。小姑娘很好心得安慰我:现在还早,没有顾客,我马上教你,都很简单,一学就会。过了没多久,我开始了解我的工作了。我的工作包括:Take order, 用 Cash register 收钱,找钱,Pass the order to the cook,倒饮料 and Pass the food to customer.谢天谢地 这个 Cafeteria 并没有很多的选择,早餐是很标准的西式早餐:Toast, hash brown, sausage and egg. 午餐有炒面和汉堡包。
跳蚤市场是九点种开门,陆陆续续有人到Cafeteria 来吃早饭了。小姑娘让我站在counter 后面招待客人。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因为听不懂客人的order,常常要别人重复。客人们的脾气也很好,重复给我听。直到今天我经常提醒我自己不要取笑别人的英语,因为自己就曾经是英语很滥的人。
小姑娘站在我身边,不停的指点我的错误。提醒我要问客人要什么样的鸡蛋,还要写在Cash register 打印出来的收据上,不然波兰老太太看了会骂的。现在想起来都是很简单的事情。可我吃了一辈子的中国饭,那时还不知道鸡蛋有Sunny up 和 Scramble 两种做法,Sunny up 又有 Easy 和 Well done 的不同。Toast 有 White 和 brown 的区别。到了中午时分,我开始有了架车就熟的感觉。虽然客人们的order 还是不是全能听懂,但是连朦带猜,可以不要小姑娘的帮助了。
到了下午两点的光景,Cafeteria 已经没有什么生意,只有一些陆陆续续进来买饮料的人。 我和小姑娘一边清理柜台,一边闲聊者。说是闲聊,不如是我想练练我的滥口语。小姑娘的人真是很好,很有耐心的不停的问“Pardon”。在温哥华这某多年,我遇道很多不嫌弃我的英语,不介意和我说话的人,多少年以后,当我 On other side,才知道和我这样的英语对话真是一件很吃力的事。虽然这不是什么大恩大德,但是若不是他们,我的英语永远都不会好 (注:其实我现在的英语还是滥,只是自我感觉良好罢了)。
祝所有帮助过我的好人一生平安。
闲聊中,我才知道,原来老板是要一个打杂的,谁知道几天前在 Cafeteria 打工的一位波兰女孩要作妈妈了,老板就多找了一个打杂的,一个越南妇人,把我叫到Cafeteria 去顶波兰女孩的工作。
跳蚤市场好象是六点种关门,但是过了五点就没有什么人了。我跟着小姑娘把Cafeteria 打扫干净,把没用完的食品放回到冰箱。五点半以后,我又被Tom 叫去帮另外一个打杂的越南人去打扫跳蚤市场。因为是跳蚤市场的缘故,长条桌下垃圾很多,大都是包装纸,包装盒一类的废弃物。越南人叫我去把长条桌下垃圾和长条桌后面的垃圾扫到过道上,然后他把垃圾扫到垃圾袋里。越南人干的很仔细,会经常把我叫去跟我讲:我missed某一块地方。一开始,我觉得他很凶,又觉得自己很无能,连这样的简单的事情都作不好。第一天我没有和他讲话,他也只问了问我从哪里来。他很奇怪我不是香港人。后来和他熟了以后,才慢慢的有话讲了。他没事的时候会经常到 Cafeteria 要饮料喝 (员工不要钱) 和我聊几句。和小姑娘一样,他可以算我的另一个打工的启蒙老师。
打扫完后,我又回到Cafeteria,小姑娘示意我可以回家了。那时候正是夏天,走出大红房子阳光还很好。人有些累,紧张了一天的神经慢慢的开始放松了。一边走一边算者:1小时是六块四毛五,十小时就是六十四块了。现在不知道当时对这六十四块大铜板是失望还是高兴,只是很庆幸第一天打工没捅篓子给炒了,心里想者:原来在加拿大打工就是这样的。
第三节
在跳蚤市场作工时接触了一些人,那 时我对加拿大人,文化了解很少,他们是我最早接触的加拿大社会了。
小姑娘:
在跳蚤市场打工的日子里,接触最多的就是那个华人小姑娘了。小小的个子,黑头发黑眼睛,皮肤有点黑很标准广东人的长相。她是我在加拿大第一个认识的CBC 了。她父母住在唐人街附近的一个公寓里。我问她在家说广东话还是英语。她告诉我和父母讲广东话,和弟第讲英语。
她每个周末在那里打工已经有一年多了。我那时还不知道这里有小孩子打工赚钱的风气,问她为什么要打工。她回答的很简单“我需要钱,我家需要钱”。她其实很想找另一份工作,Waitress 一类的Part-time工作。这样她晚上也可以赚钱,而且还有小费。“可是饭店嫌我太小,不愿雇我”她抱怨的说。我当时很想问她的年纪,又不敢问,好象书上说女孩子的年龄是不可以问的。正在游豫的时候,她大概看出来了,主动告诉我她14岁。我记得当时很感慨了一阵。14岁是我们刚上初中的年龄。玩的时间还不够,哪里想到为家里赚钱呢。
1992年是港台移民很多的一年,我的印象中大陆以外的华人都是很富,开名车,住名区,花钱如流水的人。打工以后才知道也有象小姑娘一样勤勤奋奋生活工作的人。
年龄虽然小,她干事却很认真。早上看她很吃力的把包包食物从冰柜中那出来为一天作准备。每每有空的时候,她会把counter 前前后后擦的很干净。那工作态度至今令我感叹。很多年以后,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这样的字眼“工作有做什么的不同,报酬的不同,但没有态度的不同“。
小姑娘每个早晨会把一个标着“tips”的塑料杯放在counter上。下午结账的时候,如果cash和账上有不一样,她就用塑料杯里的去补,或者是把多的放进塑料杯。结完账后,她会把塑料杯里的零钱数一数和我平分。因为是Cafeteria,所以没有什么小费。最多的一次不过四块钱,已经令我们兴奋不已。(很多年以后,我和一位朋友作richmond的一家饭店吃饭,已经很晚了没有什么客人。两个招待如若无人的用 Mandarin 在讲话,其中一个在大骂一位刚走的客人没留很多的小费。 那一晚后,我再也没去那一家饭店了)。
小姑娘也有小姑娘的moment。有时候不是很忙,她会很不好意思的问我她很累能不能休息一下。我自然不会不答应,她就在counter后面的一张小凳子坐下来,看着地板想心思。有时候看我忙,又站起来帮我一下,又坐下去。
不知道她现在作什么?很想有机会说一声谢谢,但是就算见了,也大概认不出来了,只能心存这一份谢意了。
老板:
前面说了,老板是一位白人。每天都穿着西装走来走去。每天到Cafeteria 来几次,不是来拿lunch 就是来到饮料,然后坐在一个角落,吃完就走。有时候我们忙,他就自己给自己到饮料。第一天的时候,他问我是不是ok。以后就很少和我讲话了一直到我辞职的时候。
有一天一位妇人站在规台前,和波兰老太太打了一个招呼,波兰老太太马上准备了俩个Sunny up 递了过去。我当时很奇怪为什么那妇人没有付钱,但是没敢问。后来小姑娘告诉我那是老板娘。她平时另外有工作,只是周末来帮帮忙。
不仅老板娘周末来,连女儿和她的男朋友周末也来跳蚤市场。不过他们不是来帮忙的。他们周末在那里买旧唱片。女儿总是穿着一身很大的旧军装,头发永远是染的五颜六色的。用我那时的中国人的眼光,她就是不伦不类。每一次见到她我都想起”牛鬼蛇神“这个成语。一直过了很多年,遇到了很多人很好,但是打扮”不伦不类“ ”牛鬼蛇神“式的人物。我才慢慢的改变以衣服取人的坏毛病。
我一直很感谢老板给我一个机会。虽然不是什么梦寐以求的工作,但在没人给我一个机会的时候,他给我这个机会。雪中送炭比锦上添花很可贵,为此我很感激。
越南人:
越南人是在那里打杂的。个子不高,大概一米六五的样子,很结实也很黑,好象干护外工作的样子。越南人工作很一丝不苟,我那时感觉到为什么没人雇中国人,我们好象是差了一些。他那时已经在加拿大己经有七,八年了。我问他在这里感觉如何,他很不得意的摇摇头说“hard”,然后低声的嚷嚷着“No money,No money”。他有一次我的打算,我告诉他我想读书找一个好一点的工作。“没有用的”,他说,“他们叫我去参加训练,我去了建筑工人的训练,还是找不到工作”。他又嚷嚷着什么,我没听懂。我那时候已经了解在加拿大立足的不易,但是总以为慢慢就会好起来,他的经历给我很强的危机感。
前面提到了越南妇人也在那里打杂,我们会在我的第二个打工的地方一起工作。现在想起来,那时经济不好,象我们这样的人找来找去都是一样对英语要求不高,没什么skill一类的工作。在第二个打工的地方 我更加体验到移民的艰辛。
Cook:
那一个亚洲妇人Cook 人很好,第一天,我经常忘了问客人要什么样的鸡蛋,她就自己走到柜台前问客人,然后很nice的提醒我。波兰妇人腿不大好,走路有点拐。她嗓门很大,所以我很怕犯错被他抓到。他们平时都另有工作,波兰妇人好象是在一间饭店工作。每一次关门以后,波兰妇人会把stove cleaned 很干净。有一次,波兰妇人因为有事走的早了些,亚洲妇人留下清扫stove。亚洲妇人离开以后,小姑娘指着stove 上 Beef patty 留下的痕迹,告诉我波兰妇人第二天看了会骂的。那一天,小姑娘又把stove重新擦洗了一遍。
总之,每一个人都是一本书,我从那零星的几页中学了很多东西。
第四节
在跳蚤市场干活的时候,我一直也在找一个fulltime 的工作,手上的闲工夫太多。能在跳蚤市场打工给我的Confidence a boost (好象很好笑,是不是?)。 我在第一天下工以后,就把跳蚤市场的工作放上了我的resume,心想这一下我算是有了加拿大经验了。那时候北美以外的工作经验是跟没有一样,连洗碗之类的工作都要 “Canadian experience”,心里恨的要死,却又无可奈何。几年前 dotcom 风行的时候,好象有所改变,我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如何,大概有回到老样子了。
过了大概三个月,我找到了另一个工作。钱是一样多,也是General labor 一类的工作,不过是fulltime,而且是从下午四点到半夜上班。我那时白天在上英语,所以这时间正正好。我不知道我在跳蚤市场的工作经验是不是帮我找到新的工作。想来是有一些的。
在新的地方工作以后,我还想继续在跳蚤市场打工。但是过了一个月,因为一些原因决定辞去跳蚤市场的工作。都以为去interview会很紧张,我第一次辞职和我的第一次interview一样紧张。第一次工作,从来没有辞职的经验不知道如何开口,又觉得别人好心给个工作,干了几个月就走,好象很不好意思 (很中国式的想法)。早上去上班的时候就想好了今天一定跟老板讲。可是大半天过去了,都没有勇气去跟老板讲。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心里也很急。下午老板到Cafeteria 来到饮料,心里觉得是时不再来,敢紧走出柜台拦住老板。不记得当时我说了些什么。他问我为什么辞职,我告诉他因为新的工作是fulltime。他和我握了握手,说了些什么。我记得最清楚的是他说如果新的工作不行,“You can always come back”。这一句话让我激动了好几天,因为自己的工作被肯定了,虽然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工作。
最后一天很平淡的过去了,和平常一样打扫以后,我从大红房子里走出来,没有激动,没有感慨,只是急急的小跑倒Bus stop,周末车少,赶不上要再等半个多小时。
这就是我在加拿大的打第一份工的故事。
写完有感:
不久以前,报纸报道了上有一位现在已经是大人物的中国移民的故事,好象还专门有一个关于他发达经历的讲座。 我是小人物,只能自己敲一敲,羞羞答答的贴出去。
其实写这个故事并不是要说当时有多苦,多艰辛,为以后的写我的发迹史打伏笔。打第一份工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身” 的豪迈,或是“天生我才必有用”的感慨。当时大概觉得在加拿大很辛苦,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并不觉得委屈。好象中学老师说的“人生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没有前一步就没有后一步,只不过有几步比较难而已。
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不样的,大人物有大人物的经历,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经历,我只是想把我在加拿大生活的一页放在路边,让人见仁见智,有所帮助。
我的错别字比较多,主要是敲完以后自己不敢看,知道看了以后会犹豫:“这么滥的东西,也敢拿出去丢人现眼”。([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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