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亚从此无帝国 中国罕见同时去美脱俄

中国总理李克强10月8日启程访问德国、俄罗斯、意大利，这是李克强是上任以来第三次访问欧洲，也是继习近平今年3月访问欧洲之后，李克强第二次访问欧洲。与温家宝2003年上台后，2004年5月访问德国、比利时、欧盟总部、意大利、英国和爱尔兰，胡锦涛2005年11月访问了英、德、西班牙相比，李克强2013年上台的当年5月即访问德国、2013年11月即访问中东欧，习近平任后第二年即历史性地访问欧洲。换届以来，除了与俄罗斯领导人频频会晤，并同时访问了印度和东南亚，习李很少对一个地区像对欧洲一样多次访问。由此中国对欧洲的重视程度已经十分清晰。然而在美国重返亚太的大背景下，中国缘何极为重视欧洲？尤其在美俄激烈角逐欧洲的背景下，中国对欧洲的重视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战略构想？

大国之所以成为大国，就是因为在复杂的国际政治中始终保有自己独特的历史文化经验和地缘政治属性，这决定了其独特的战略观。中国这个曾在过去几千年时间里以世界帝国存在的国家，在无限接近中国梦的情况下对欧洲的频频接近绝非仅仅为了欧洲。正如俄罗斯有着承载帝国复兴重任的欧亚联盟的蓝图，美国在70年前就首次提出了“世界岛”的理论布局世界，中国对有五大文明，生活着世界人口的大多数，集中了世界3/4的能源国的欧亚大陆的考量早就上升到了事关全局的顶层设计层面。

二战后，中国尚未厘清自己在欧亚大陆和国际体系中的地位，就被迅速卷入到冷战的东西方对抗中，中国的欧亚大战略也无从谈起。冷战结束和苏联解体给中国的欧亚战略设计提供了新的契机，但中国还未充分和深入思考这一战略问题，国际局势的风云变幻就迫使中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受制于台湾分离、朝鲜半岛分裂等冷战遗产的掣肘，以及美日澳东盟在海权方向上的强大压制，中国欧亚战略的最重要对象国也是俄罗斯而非美国。中俄在北约东扩、颜色革命、伊朗、阿富汗、美国在中亚驻军、叙利亚等问题上的协调，在联合国、金砖国家、上海合作组织等机制中的配合，很大程度上也是对美国“巨蟒”战略的共同抵制。

世界所有大国中，俄罗斯是唯一一个同中国没有深刻政治矛盾的国家，在其影响下，欧亚地区也是唯一在涉台、涉藏等中国极为敏感的问题上大面积支持中国的地区。中国在欧亚地区的投资，除俄罗斯外，也主要集中于哈萨克斯坦、乌克兰、白俄罗斯、土库曼斯坦等与俄友好国家。俄罗斯对中国欧亚外交的影响可见一斑。

但是从这些年的实践看，中国欧亚外交面临的许多瓶颈性问题也都与俄罗斯紧密相关。双方在中亚能源输出和上游份额的争夺趋于激烈，中国要扩大与中亚和中东在欧亚大陆上的能源合作，时刻面临着来自俄罗斯钳制的可能；在中亚经济一体化上方向迥异，俄罗斯将中亚国家悉数纳入独联体一体化的政策，实际上是对中国与中亚经济合作的釜底抽薪；在地区安全机制上各成一体，集安组织在吉国政变等地区突发事件上置中国于不顾，上合组织有被边缘化的趋势；两国对中亚国家的政策也截然相反，俄罗斯视其为自己的后院多次横加干涉，中国则坚持不干涉立场，导致部分中亚国家要么无所适从要么来回摇摆。中俄两国在中亚的竞争性关系由来已久，受历史文化、地缘政治等结构性因素的影响，短期内也不会改变。中俄之间的矛盾已经隐现无法避免。

同时，随着中国的崛起，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的深入建设，中国与美国之间的战略对抗压力已经今非昔比。从失去台湾问题的主动权，到在西藏问题上越来越谨慎，从在东北亚问题上将朝核问题交棒中国，再到在日本问题上逼安倍政府改善对华关系，美国越来越避免与中国直接冲突。传统横亘在中美之间的战略障碍已经越来越小。一改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中国急需加入以美国为主导的世界经济秩序，目前中国是美国第二大贸易伙伴、第三大出口市场，第一大海外债券持有国。美国在2008年经济危机后经济持续低迷，对中国市场依赖增加，就连奥巴马也不断重申中美经济合作的重要性，经济封锁制裁等在“六四”后对中国执行的惩罚已经不灵光。美国逐渐开始学着以合作的姿态与中国谈论经济发展。

而中国凭借实力逐步改变了美国的对华姿态同时，俄罗斯任何的欧洲动作都被认为是挑衅，美俄之间在欧亚大陆的矛盾却越来越多。眼下中国的欧亚战略，首先，需要面对如何解决受制于同俄罗斯的战略协作问题被迫同美欧示强问题；其次，需要化解如何同俄罗斯在中亚和东欧的矛盾问题；第三，仍然需要关注传统意义上美国在欧洲实施步步蚕食战略对中国的影响。

与美国和俄罗斯对欧亚有着建立势力范围野心的霸权相比，中国经略欧亚的一个重要的特点是中国对于占有支配性地位并不强求。中国的传统影响力范围是亚洲大国，习近平在欧洲演讲的时候指出世界文明各美其美、美美与共，就是在迫切地表明中国愿意立足东亚与美欧和平共处而不是企图与俄罗斯联手称霸世界。中国积极布局链接欧亚的陆上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也表明，中国的最根本意图是与世界互通有无，而不是在欧亚建立继奥斯曼、奥匈、蒙古帝国之后的现代帝国。这也决定了即便中俄在欧亚战略上矛盾重重，但鉴于中亚与俄罗斯与中国紧邻的地缘政治现实，中国必须优先考虑同中亚、东欧和俄罗斯的关系，中国欧亚战略的重心在东线。习李外交目前向西欧倾斜实际上反映了中国围绕着东线布局欧亚战略的具体考量。

除了意大利今年是欧盟轮值主席国，李克强访问系首访，李克强访问的德国是习李历次访问欧洲必然访问的目的地，目前中德关系是全方位战略伙伴关系。李克强访问的俄罗斯是习普6次会晤后中俄领导人的再次接触，中俄关系的定位是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德国作为美欧阵营的核心国家，其重要性直逼俄罗斯。这是中国平衡十年来中俄关系急剧飙升对中欧关系的冲击，本身也是用拓展战略空间的方法缓解与俄罗斯在中亚和东欧的战略矛盾的方法。中国意在用提升与西欧的关系来实现欧亚战略脱俄罗斯化。

而美国联合欧盟长期以来向东欧和中亚的推进也对中国周边形成围击之势。中国的欧亚战略能够成功脱俄罗斯化关键在于处理好中美关系。长期以来，对美关系是中国外交工作中的重中之重，但习近平上任后即把美国从中国外交的重中之重中排除。联系2013年习近平已经将周边外交列为中国外交的优先方向，此次习近平将欧洲的外交地位摆到美国之前，美国已经在中国外交中的地位进一步下降。这标志中国在经历了毛邓江的入美国化时代，在习近平主政后全面迎来去美国化时代。

在中美C2时代，中美的博弈除了热点的亚太、中东、拉美地区，中美在欧亚大陆的比拼本质上表现在中国将欧洲打造为类似于俄罗斯的盟友，欧洲作为美国的传统战略重心正在被中国全方位发展关系。这意味着中国的欧亚战略也是去美国化一环。按照习近平各美其美、美美与共的思维，正如“亚洲的事情有亚洲来办”，欧亚的事情只能有欧亚国家参与，美国作为北美国家在欧洲大肆干预被中国认为多余的。由此也可以看出，中国脱俄罗斯的同时也必须实现去美国化。中国当下的欧亚战略是脱俄罗斯化与去美国化两手并抓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