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险王”习近平：左手非洲右手拉美

“中国一不输出革命，二不输出饥饿和贫困，三不去折腾你们”，2009年初时任中国国家副主席的习近平曾在墨西哥如此狠抽美国的嘴巴。的确，放在历史的大尺度中，中国基本做到了“三不输出”，但毫无疑问它的崛起却在输出一种更具威力的东西——经济势力。日前，习近平在北京对拉共体最新的承诺引起了关注。实际上，不独拉美，中国在全球的利益拓展已日趋广泛，拉美、非洲成为两片亟待开发的“处女地”。诚如某些西方人所说，殖民历史使得中国比之西方国家更具可接受性。但是拉美、非洲毕竟殖民史不同，拉美拥有更加成熟的社会组织形态和政权结构，而非洲近代史上低下的被殖民地位和动荡的政局决定了它资源丰富的背后蕴藏着高度的政治风险。

这就导致了中国利益拓展时介入地方的程度存在天壤之别。非洲的利益存在不得不考虑政治波动因素，但仍然无法遏制风险。而相对于而言，直捣美国后院更具成熟的便利条件，这或许便是为什么中国在拉美更为活跃的原因。当然，相较而言，非洲所蕴藏的潜力远比拉美更大，战略战术价值高下自别。

在非洲，更像闯荡江湖

2014年2月13日，赞比亚首都卢萨卡郊区一中资企业遭4名歹徒袭击，造成1人死亡6人受伤。据报道，遭遇袭击后，中方被袭公司员工拎着棍棒、斧头与歹徒进行了搏斗，并打死2名歹徒，另2人逃走。北京时间2月7日22时35分，中水电集团苏丹公路项目组遭劫持的29名中方人员安全获救，并平安抵达肯尼亚首都内罗毕。2013年1月12日，由中国保利集团公司和中铁十八局承建的苏丹达尔富尔“西部救国公路”项目组成员遭不明身份的武装分子伏击，包括4名中国工人被劫持，后全部安全获释。2012年8月4日，赞比亚南方省的中资企业科蓝煤矿公司发生工人骚乱，一名中方经理遇难，4名中国员工受伤，部分财务被抢砸。……

近年发生在非洲的针对中国人的武装袭击事件与日俱增。这些深入非洲大陆的中国工人无异于在进行一种丛林大冒险或者江湖闯荡。不独于此这些国企工人，那些成群结队的自发的淘金者的命运更为“惊悚”。在素称“黄金海岸”的非洲国家加纳，约有5万广西上林县人，掌握着该国几乎所有的中小型淘金矿。上林商人称，他们圈子里产生了6到8个身家上亿者。随着上林淘金者在加纳发财，针对他们的抢劫案增多。很多上林淘金队手上都有AK47，工地常备有手枪和八连发猎枪。

习近平在墨西哥

事实上，在地理大发现后数个世纪的西方殖民中，非洲国家大多仅仅是黑人劳动力、矿产资源以及农产品的来源地。所以，当非洲国家大部分在上个世纪后半叶突然走向独立时，除南非外，大多数走向现代国家的道路并不通畅。残留的原始社会的社会组织形态，脆弱的国民经济，导致统治十分薄弱和政局不稳。部族武装冲突不绝，地方各自为政，是其显著特点。

中共建政后长时间内与非洲国家的联系仅仅停留在政治层面。作为第三世界的主要力量，反击西方殖民主义、霸权主义的阶级弟兄，中国曾给予的经济援助完全是政治性的，从未将利益触角伸向此处。从1967年开始，中国政府提供9.88亿元人民币的无息贷款，共发运各种设备材料近100万吨，先后派遣工程技术人员近5万人次，修筑了全长1860公里的坦赞铁路。也正是如此，1971年中国终于收获回报，当年将中国抬入联合国的兄弟之国多为非洲国家。

直到改革开放以后，中国专注国内经济建设，彼时中非之间的联系是沉闷的。但是，到20世纪90年代当经历经济快速恢复并迅速膨胀时，借助传统友谊，中国重返非洲。为了保持经济快速增长，中国对各种资源的需求也不断加大，从而推动中国与非洲的关系进入了经济活动活跃阶段。越来越多的中国公司希望开发新市场和获取更多的资源。

但也正是在这一时期，西方对中国新殖民主义的声音开始甚嚣尘上。他们指责中国为了保障自身的石油安全及其他利益，对西方所普遍关注的非洲人权问题视而不见，认为这是一种新殖民主义（neo－colonialism）。亦有批评中国企业比西方国家更剥削当地人，而且助长了贿赂与腐败贪污。但这些声音也在促使人们反思，西方曾经加之于非洲的罪恶黑奴贸易和血腥殖民使得他们在中国面前完全丧失了道德优越感，而中国却没有这样的历史包袱。

2013年两会甫结束，刚刚接登大位的习近平便迅速展开了对俄罗斯和非洲三国（坦桑尼亚、南非、刚果）的访问。习近平不仅提出“亲诚惠容”外交，而且重叙中非传统友谊。2014年习近平在人民大会堂同津巴布韦总统穆加贝举行会谈，强调中国人民是重情义的，我们永远不会忘记曾经风雨同舟、相互理解和支持的老朋友。中方愿同津方一道，弘扬传统友谊，加强各领域合作，做平等相待、相互支持、互利共赢、共同发展的好朋友、好伙伴、好兄弟。

根据中国官方2013年公布的《中国与非洲的经贸合作（2013）》白皮书，目前中国已成为非洲最大贸易伙伴国，非洲成为中国重要的进口来源地、第二大海外工程承包市场和第四大投资目的地。2012年，中国与非洲贸易总额达到1984.9亿美元，同比增长19.3％。其中，中国对非洲出口额853.19亿美元，增长16.7％；自非洲进口额1131.71亿美元，增长21.4％。均创历史新高。

但是，即便如此，但凡非洲格局依然动荡不安，那么无论中国抱持多大的初衷，在短期内，中国在非洲的利益基础将始终是脆弱的。它需要中国给予比经济拓展更多更大的政治甚至军事影响力。在南苏丹分裂中，中国曾经进行了政治外交上的积极尝试去尽量挽救石油企业的利益；而在防止索马里海盗问题上，中国每年投入的护航精力也是不可或缺的；再加上频繁出现武装袭击、与当地土著矛盾加深，类似的挑战和高成本维护必然还将继续。

拉美战场上的智力大冒险

1823年时任美国总统詹姆斯？门罗在国情咨文中发表了著名的门罗主义（Monroe Doctrine）宣言。据说，当时他演说开头迟疑，但最后甚至被自己感动到热情澎湃。这是美国涉外事务之转折点。它要求欧洲列强不应再殖民美洲，或涉足美国与墨西哥等美洲国家之主权相关事务。相关战事若发生于美洲，美国将视为具敌意之行为。自此，刚刚成立不过数十年的美国便正式将几乎与它同时相继宣告独立的拉美国家划为自己的“势力范围”。坦白讲，彼时拉美的确较之非洲拥有更为稳定的政经基础，白人社会已经在重要国家如阿根廷、巴西等占据主流。在二战后的民族民主运动中，拉美各国政权更迭频繁，左翼力量色彩凸显，巴西、委内瑞拉以及古巴都曾经或者依然构成对美国地位的挑战。但至少在相当程度上，美国仍然左右着拉美的经济命脉。

然而，近年中国正在强势进入美国的“后院”。所以说，中国与美国在拉美的角逐从一开始便是注定的。对中国来说，在拉美拓展利益空间之于在非洲的重要不同，便是中国要更加直接面对美国的“插手”甚至使绊子。于是出现了文章开始的那一幕，时任中国国家副主席的习近平在2009年2月11日访问墨西哥时会见华侨时批评少数外国人对中国事务说三道四，“有些吃饱了没事干的外国人，对我们的事情指手画脚。中国一不输出革命，二不输出饥饿和贫困，三不去折腾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这句话被反复引用，被视为精细刻画了当时中美在拉美利益的矛盾摩擦。

今年1月9日，中国－拉美和加勒比国家共同体（简称拉共体）论坛首届部长级会议在北京闭幕。拉共体轮值主席国哥斯达黎加外长冈萨雷斯（Manuel Gonzalez）当天在记者会上表示，他不认为中国在拉美地区逐渐增加的影响力，与美国和拉美的传统纽带关系会产生冲突。他同时指出，拉美地区的外交关系不是专属的，该地区完全可以和中美同时保持和谐的关系。“我们对世界的看法早已不是非黑即白，这种观点早该摒弃了”。但这番外交辞令改变不了任何问题。

实际上，去年1月到11月，中国与拉美国家贸易总额达到近2,420亿美元，中国正在日渐取代美国在拉美的垄断地位。但是，拉美国家本身的问题正在给中国出难题，有可能令中国思虑再三。就在此次中国－拉美和加勒比国家共同体（简称拉共体）论坛期间，委内瑞拉总统尼古拉斯？马杜罗（Nicolás Maduro）宣布从中国争取到了价值200亿美元的投资。也许人们也还记得去年油价狂跌时委内瑞拉的窘迫。委内瑞拉文章称，中国政府从2007年开始为委内瑞拉提供了约500亿美元的贷款。但之后委内瑞拉非但无力偿还，2014年12月初委内瑞拉部长会议副主席兼经济财政部长托雷斯访华甚至继续向求救。当时，甚至还出现委内瑞拉欲将加勒比海一座约64平方公里的小岛布兰基亚岛转给中国，用以抵清中国的500亿美元贷款并再次贷款百亿美元的笑话。

中国显然已经预料到了风险。《金融时报》引述欧亚集团（Eurasia Group）分析师瑞萨？格拉亚斯－塔格（Risa Grais－Targow）写道。“中方对委内瑞拉的风险敞口很大，并且很可能担忧该国政权更迭的前景。”波士顿大学（Boston University）的凯文？加拉格尔（Kevin Gallagher）也在倒数委内瑞拉等拉美国家如何对中国债务违约的时间。

不独于此，相较于中国公司在非洲大陆大手笔撒钱以资源做交换建设基础设施，不仅与委内瑞拉的合作令人不满，去年11月份北京APECF峰会前，墨西哥突然的反戈一击，宣布废除中墨高铁项目也同样令中国感到震惊甚至愤怒。墨西哥城西北220公里的克雷塔罗市的高铁项目本来是中国高铁“走出去”的首单生意。北京时间11月4日凌晨，墨西哥通信和交通部一度宣布，中国铁建牵头的国际联合体“中标墨西哥城至克雷塔罗高速铁路项目”。然而，仅隔3天时间，峰回路转。当墨西哥前方的中国同事们还在努力为高铁项目做前期准备时，北京时间11月7日下午14时左右，墨西哥通信和交通部长Gerardo Ruiz Esparza宣布，墨西哥总统恩里克？培尼亚？涅托“撤消了11月3日的投标结果，并决定重启投标程序”。当天，一位长期关注高铁发展的中国业内时评人愤怒反问，“这是‘被人玩了一手’的节奏？”

过去10年里，北京向该地区输送了超过1,000亿美元的贸易信贷和投资。如今，面对拉美各国登门讨钱，寻求获得更多资金帮助他们度过不景气时期，中国不得不在习近平最新的承诺——10年内中拉双边贸易额达 5,000亿美元，中国在拉美地区投资存量将达到500亿美元——外仔细掂量。

有评论人士称，中国的国有银行和企业在国际金融和投资领域相对而言是新手，他们从未经历过拉丁美洲的长期投资者所熟悉的那种繁荣－萧条周期。实际上，相对于在非洲国家的投资，这同样是一个冒险家才敢玩的游戏。因为拉美是一个对国际经济波动反映更加敏感，甚至于更加脆弱的经济体。而中国曾在此领域栽过那么多次跟头。

总之，对中国来说，非洲、拉美都是待开发的处女地。但相比较而言，二者却是完全不同的江湖或者说赌场。拉美虽然危机重重，但确实是临时性的经济困难，中国拓展存在的机遇可能稍纵即逝。尽管它有相当的风险，可能会轻易因为国际市场的波动而产生倍增效应。今天中国在拉美问题的慎重态度是可取的，也正如多维新闻之前刊文中所指出，它需要中国仔细评估其中的风险同时，更重要是在前期考虑周详拉美在中国的国家利益中究竟处于一个什么位置，应该赋予怎样更清晰的战略定位以及实现这战略目标的步骤，而不是仅仅被牵着鼻子零敲碎打。而非洲则要走的路还很长很长，中国苦心孤诣捞金需要付出的前期成本虽大，但是稳扎稳打尽量避免可能因为政治波动而打水漂，从长期看，若干年中国在非洲的利益回报的前景要远远超过拉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