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日也是大麻日 罗布森广场仍然自由？

7月1日加拿大国庆日（Canada Day）即将到来，温哥华市民再一次相约在市中心观看国庆游行，而就在一个街区外的温哥华美术馆，大麻支持者也将在这里庆祝大麻日（Cannabis Day）。今年早些时候，数百名市民在美术馆前抗议无力负担的高房价；4/20大麻集会召集了3万多人在这里吞云吐雾；就连平时走过路过，美术馆前也不太平，常常能看到各种宗教团体的标语；美术馆南面也不冷清，台阶上满满当当坐着人，有人只是坐上去歇歇脚，就不知不觉加入了某些政治团体的静坐活动。表面上，美术馆代表了民主自由，是各种集会示威的聚集点，可是为什么大家都到这里集会？美术馆作为一个文化机构为什么会招来这么多是非？

吸引抗议者的其实是温哥华美术馆所在的罗布森广场，抗议者之所以“选择”在这里自由放肆，原因要归结于其归属权、地理位置与历史赋予她的特殊性。而7月1日的大麻日以及4/20大麻集会这两个非法盛会则将个中矛盾显现无遗。

罗布森广场近期大事纪

2002年3月

反裁员集会

（Anti Job Cuts Rally）

一个为了抗议省政府大规模裁员的集会吸引了成千上万的人聚集在温哥华美术馆门前的草坪上。低陆平原社会正义联盟（Lower Mainland Coalition for Social Justice）组织并发起了这个集会，带领抗议者们上街游行，横穿了温哥华市中心。

2010年2月

抗议奥运会

（Olympic Protest）

奥运会的抗议者和支持者将温哥华美术馆当做集会的地点，在这里对奥运会开幕式以及比赛项目表达自己赞成或反对的态度。

2011年6月

史丹利杯暴动

（Stanley Cup Riot）

2011年6月15日的史丹利杯暴动，骚乱者和警方将温哥华美术馆的楼梯作为他们的聚集地，这场混乱的启动以及结束都发生在这里。

2015年4月20日

大麻集会

（4/20 Smoke Out Vancouver）

每年4月20日大麻集会都会在温哥华美术馆门前举行。集会在1995年发起，2009年就以绝对的数量占据了显著的地位。每年参与者数量约1万，今年高达3万。

2015年7月1日

日大麻日

（Cannabis Day）

与4/20大麻集会类似，每年国庆日（Canada Day）温哥华美术馆门前也会有大麻集会。

罗布森归属权混乱 三不管造成的自由

今年4月20日至少有3万名大麻爱好者和支持者聚集在温哥华美术馆门前吞云吐雾。广场上有300个商贩公然出售大麻及大麻制品，支持者在现场演奏音乐，更有人高举着改成大麻叶形状的国旗在警察面前挥舞。4/20大麻集会简直就是大麻爱好者的天堂，在罗布森广场的商贩处购买大麻，没有年龄限制、不用交税，就差没有邀请警察一起同乐。有人把这种挑衅称为“真正的民主自由”。

活动当天，即使贩卖、吸食的大麻明显超标，或是当着警察的面吞云吐雾，警察也会视而不见。也仅在温哥华市中心的罗布森广场上，才会出现聚众买卖抽食大麻，而警察只在附近维持秩序的奇怪事情。为什么警察不逮捕违法者？

声势浩大的大麻集会二十年来从未向政府申请过活动许可，政府为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罗布森广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地方？她凭什么可以保证大麻集会不受管制？

为解答这些疑问，加西周末的记者分别联系了温哥华市警、市政府以及温哥华美术馆，要求对在罗布森举行的集会，特别是4/20大麻集会活动的情况等给出官方态度、数据和资料，但是三方都没有答应记者的采访要求。市政府发言人Tobin Postma回应：“对于历史上的重大抗议活动，我建议你直接联系美术馆，并用谷歌搜索温哥华是否有这方面的资料。”而温哥华美术馆的媒体负责人Debra Zhou对记者说：“我想这些问题由温哥华市政府回答可能更好，温哥华美术馆外的两个抗议地点都属于温哥华市，示威者需要获得市政府的允许才能使用该地点。我建议你联系市政府安排采访。”

这种回避采访、互相推诿的态度，来源于罗布森广场错综复杂的归属权。省政府是51街区的所有者，但除了建筑物和地下公共空间，其他区域现出租给了温哥华市，而温哥华美术馆和UBC分别租用了上方以及下方的建筑物，地下区域又另有一个私营公司佩斯集团承包。在2011年的夏天，市政府的VIVA部门又开始占用罗布森800街区的道路空间举办夏日活动。

发生在罗布森广场的事情，每个机构都有点责任，但却没有专门的机构负责，想到别人也有责任，所有人就又都不想插手了，可谓三个和尚没水喝。

罗布森广场归51街区属权示意图

抗议者钻对了空子 逍遥法外二十年

温哥华市警在官网上标明，举办特殊活动需要提前向市政府申请许可证。同时非常清楚地列出特殊活动包括了游行活动、示威与抗议等一系列活动。而市政府发言人Tobin Postma在4/20大麻集会对媒体表示，4/20目前被看做是抗议活动，并不算是特殊活动。针对市警、市政府对于抗议活动的性质口径不统一，记者追问4/20大麻集会是不是一个例外，两方都搬出默认的潜规则，“4/20大麻集会历来被看做是示威及抗议活动，而传统上示威抗议活动是不需要申请许可的。”

除了对于抗议活动没有定论，两方对市政府是否应该要求活动组织人申请许可态度暧昧。此前市警回复加西周末说“组织人并没有被要求申请许可，因为她历来就被贴上了抗议活动的标志。”稍后从市政府发言人Tobin Postma那里得到回复：“市政府曾多次与组织人进行沟通，建议他们申请活动许可，但是组织人一直拒绝合作。”

为解释政府的不作为，Tobin Postma搬出《加拿大权利与自由宪章》：“加拿大权利与自由宪章给予公民和平集会的自由，大部分的抗议活动都属于和平集会，因此要求抗议者申请许可证可以被看做是剥夺了这种给与所有加拿大人的自由。”

这样4/20不但跳过了政府的程序，还逃过了一系列申请费。活动时封街严重影响周围交通，聚会结束后一哄而散，留下一地垃圾，一个非法活动持续举办了二十年，暴露出三方关于抗议活动定义的灰色地带、宪章与市政府规定之间的自相矛盾，也显示出市警、市政府与温哥华美术馆放任自流的态度。

之前媒体曝光4/20大麻集会当天的警务成本已经上升到数万元，而通过加西周末的采访，这笔开支实际已经达到了5万元，而政府的总支出则超过9万元，这意味着温哥华的纳税人要继续为警方、政府对大麻的默许态度买账。

温哥华市中心的每个街区都有自己的编号。Robson, Howe, Hornby及Georgia四条街围起的区域就是51街区，其中包括了800街区（Howe与Hornby之间的Robson街道），以及温哥华美术馆北广场（Vancouver Art Gallery North Plaza）。

特殊活动许可

在温哥华组织特殊活动（special event）需要向市政府的特殊活动办公室提交活动许可申请表，申请条件相当严格。凡是占用人行道、公共空间、公园的活动，或举办在私人场所但会对周边居民及商户产生影响的活动，都必须支付申请费。根据活动的内容、影响，组织人还要向其他部门申请其他许可。例如搭建舞台与帐篷需要得到开发服务（Development Services）部门的许可，交通管制需要向温哥华市警紧急执行机构（EOPS）申请许可。市政府还特别声明，在获得特殊活动办公室的初步审批前，活动组织人不可以宣传推广活动。

市警定义的特殊活动包括：

● 游行、步行活动、跑步活动

● 示威活动、抗议活动

● 节庆活动、音乐会

● 仪式、集资活动

● 体育活动

● 深夜舞蹈活动

● 电影拍摄

● 其他需要警方配合的活动

违法成违规 政府放软态度为解决归属权问题？

显然一年只有一次的4/20大麻集会已经不能满足需求，7月1日，当加拿大各地都在庆祝国庆日（Canada Day）的时候，温哥华的大麻支持者又将在罗布森广场上庆祝大麻日（Cannabis Day）。

观察到4/20大麻集会日渐商业化，市警及市政府进一步商议了管制事宜。6月9日市政府副经理约翰斯顿(Sadhu A. Johnston)未雨绸缪，向7月1日大麻日组织人、大麻活动人士莱文（David Malmo Levine）发出正式信件，信上指市政府从未支持或批准过这个活动，同时活动已违反多条公民规章（civic bylaws），要求组织人申请许可。最后市政府轻声细语地嘱咐，如果组织人有兴趣举办一个获得许可的活动，市政府很乐意帮组织人另找地点。

大麻日、4/20大麻集会组织人范德米尔（Jeremiah Vandermeer）在官网上写道：“市政府副经理约翰斯顿告诉活动组织人，虽然市政府无法在法律上禁止大麻日，但7月1日当天美术馆所在的北广场将会有施工。市政府禁止搭建舞台和摊位，而市警将对搭建帐篷和桌子的摊贩采取必要措施。市警里斯（Jeff Rice）说他不想和任何人起冲突，但是违规的商贩将可能面临强制措施及财产损失。”

市政府在信件中把违法说成违规，同时明确表态不能依法禁止活动，可见市政府确实碍于宪章才把态度放得这么柔和。但北广场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时间点施工？市政府为什么要主动协助“另找地点”？

结合这个地点的特殊性，不免让人怀疑市政府是否在为市警强制干预增加合理性，毕竟市政府不能挑战宪章，但影响施工还是有权管理的。而在信件中，市政府主动提出另找地点，这又引人猜测，市政府是否碍于罗布森广场归属权混乱，一直在有限地行使管理权，而若活动搬离罗布森广场，市政府就可以全权管制。

政府信件

为什么集会都来美术馆？

很多人说“4月20号，去美术馆门口吸大麻吧”，这个说法并不完全正确。为什么一有抗议、游行都来美术馆门口？其实，真正吸引抗议者的是美术馆所在的“特别”的罗布森广场。

称罗布森广场是温哥华的心脏，没有人会有异议，广场占地1,300,000平方英尺，是温哥华市中心第三大的公共空间。更别提这个广场还容纳了BC省法院、BC省政府办公大楼、温哥华美术馆及全市唯一的免费公共溜冰场与UBC的分校。这些机构把握了城市生活的命脉：法律和秩序、政治、教育、文化、娱乐，影响巨大，意义非凡。而面积开阔的空间，位于城市心脏的优越地理位置与周边巨大的人流量，非常利于造势，这给希望获得关注和影响力的集会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

不要小看了罗布森广场，根据2011年的统计，这里是温哥华人流量第二大的地区。广场周边是密集的居民区和经济活动的中心商业区，近8万市民在附近居住，4.6万人在附近工作，数千名乘客每天通过天车、公交车、自行车和汽车从这里经过，而前来参观美术馆以及周边地段的游客每年还要为罗布森广场增加800万人次的流量。

罗布森广场不但能将游客与城市串联起来，也给温哥华市民提供了举办临时活动及特别活动的公共空间。虽然加拿大土地面积很大，但是先不提影响力，只算活动空间的话，寸土寸金的温哥华并没有很多的自由活动空间。2010年，温哥华市委托活动策划公司John Donnelly and Associates在网上对173个组织和活动举办者进行调查，结果显示，现有的活动场地容量非常有限，不能满足未来增长的人口。其中最迫切的需求是可容纳1000到3999人的场馆，目前这个规模的场馆要么已经被订满了，要么只有少量空位。同样，可容纳4000到6999人的户外场地使用率也非常高，但目前全市只有7个类似的场地，还分散在全市的各个地区，很难与罗布森广场媲美。

广场容纳了BC省法院、BC省政府办公大楼、温哥华美术馆及全市唯一的免费公共溜冰场与UBC的分校。

闹事专挑软肋？

省法院、政府机构都在罗布森广场里，为什么抗议者不找法院、政府闹事，而专挑文化机构这个“软肋”？其实温哥华人并不是欺软怕硬，温哥华美术馆正位于省法院的旧址，早在美术馆搬来前，勇猛的市民就在法院前抗议游行了，在这里集会的传统一直保留到现在，美术馆这个新房客真是冤枉。

罗布森广场原本的设计并不是今天这样，而这个改动将罗布森广场的政治本质展现无遗。该项目好事多磨，酝酿了十余年。由头为BC省法院扩建，顺便为省政府的一些机构和温哥华美术馆提供场地。原本设计的方案以一栋205米高的摩天楼为主体。可不凑巧，刚确定方案又恰逢社信党省长班奈特（W.A.C. Bennett）败给新民主党对手白瑞特（Dave Barrett），于是省政府换届。新任省总理白瑞特认为楼过于高，导致市中心的许多区域会笼罩在其阴影之中，令人恐惧。

知名建筑博主阿呆shanghai对加西周末的记者表示，白瑞特的想法不是没有道理，温市地处高纬度地区，太阳很低地由东而西地扫过，高楼的确会给渴望阳光的市民带来影响。

1973年亚瑟‧埃克里森的设计团队公布了如今法院的设计图。1980年省法院新大楼落成，给带着自由民主意义的广场赋予了法治符号。1983年温哥华美术馆搬到了前法院大楼，罗布森广场才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世界各地的公共空间周边似乎都有重要的文化、政治机构，如伦敦的科学博物馆、自然历史博物馆和展览路（Exhibition Road）；哥本哈根市政厅与老广场（Gammeltorv）；或是维多利亚州国家美术馆以及联邦广场（Federation Square），温哥华美术馆与省法院、省政府的组合也正符合文、政、法的标配。

温哥华美术馆是一个重要的文化机构。美术馆藏有10,000件永久收藏品，并拥有超过41,400平方英尺的展览空间。作为全国第五大、西部最大的艺术画廊，温哥华美术馆被誉为加拿大最重要且最具革新精神的视觉艺术中心之一。每年吸引数以万计的艺术爱好者前来参观，给这里的公众活动带来人气。

美术馆搬到前法院大楼已有32年，2007年美术馆再次公布迁址，并计划迁入BC Place的万国广场（Plaza of Nations）。如果要为美术馆换一个房客，有人提名另一文化机构——温哥华博物馆。无论换成谁，作为主要承租人的温哥华市政府必须要保证罗布森广场作为公共场所的地位，一如既往的宽容和支持大楼周围的抗议和集会。

自由安全的公共空间

在平时没有抗议活动的日子里，罗布森广场吸引了更多前来社交、娱乐的市民。温哥华市VIVA部门从2011年开始改造800街区的步行街，每年都会在步行街上设置独一无二的座椅，让逛街劳累的人在这里歇脚。地下6000平方英尺的溜冰场充当着公共舞蹈课程、冰球以及广告宣传的场地，吸引大小朋友来这里游玩。公共广场的作用正是通过便利的空间供人们聚集和社交，从而加强社区联系，来建立公民的自豪感的。市民平日在这里娱乐休闲，集会时在这里争取基本权利和自由，罗布森广场在市民心中代表了自由与安全。

罗布森广场的设计者是加拿大传奇建筑师亚瑟‧埃克里森（Arthur Erickson），SFU大学校园、UBC人类学博物馆也都是他的作品。省政府换届后，埃克里森“推翻”了原本的摩天楼，“又不是公司的纪念碑，把高楼推倒，让人踏上去遛弯就是了。”所以俯瞰罗布森广场，确实很像一座放倒的摩天大楼。

罗布森广场的建设工作从1979年开始，到1983年结束。广场被埃克里森标志性的混凝土现代主义风格所充斥，但又被自然元素，如树木、盆栽和水景所软化。最初的设计构想是“公园城市”和“市中心的绿洲”，代替传统大型、正规的广场空间，埃克里森想要创造出可正式可休闲，并且能适用于放松或是娱乐的活动的公共空间。1983年广场竣工后，BC省政府官员发现自己被安排着在下层瀑布后面办公，市民们在他们的头上游来逛去，地位不是很高。埃克里森幽默地说：“政府躺在地下，默默地支持着人民。”

大麻日即将来到，活动组织人范德米尔表示不会迫于压力取消大麻日，但活动地点将从施工的北广场移至南面的800街区。今年的大麻日还会有商贩吗？警察真的会强制干预吗？罗布森广场还能继续守护自由吗？7月1日，让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