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体抵制北京大阅兵 欧盟到底在怕什么?

如果说，在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简称亚投行，AIIB）问题上，欧洲的集体“反水”，支持中国将亚投行推向全面运营，并接受中国实际拥有“否决权”，曾让国际舆论大呼震惊。如今，有关于9月3日是否赴华参加抗战阅兵，欧洲集体陷入沉默，则让外界着实有些参悟不透。在某种程度上，仪式性、纪念性质的阅兵，显然不比可能重新开始制定“国际规则”的亚投行给西方带来更大冲击。不过现实却是，虽然战后欧洲对于二战历史的反省可谓具有一种全民性质，但在高调庆祝反法西斯战争欧洲战场胜利70周年之际，之于东方战场的首次庆祝活动，欧洲并未表露出太大兴趣。

不仅法国驻华大使馆此前透露，法国总统奥朗德（François Hollande）无法出席此次阅兵式，丹麦皇室表态虽已接到邀请，但女王无暇前往。德国方面亦传来消息，德国总理默克尔（Angela Merkel）或不会出席。更为重要的是，就在捷克总统新闻秘书奥夫恰切克（Ovcacek）近日表态，捷克总统泽曼已接受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的邀请，其同时强调“总统愿意去中国参加庆祝活动，这就是为什么不得不拒绝欧盟协调一致的立场”，暗暗透露出欧盟正在“集体抵制”北京抗战阅兵之意。那么，究竟是何原因让欧洲对中国的这样一场活动避之不及？

中欧岂能只在商言商

自1975年5月6日，中国与当时仅有9个成员国的欧盟前身——欧洲经济共同体正式建立外交关系至今，中欧关系历时已40年。尽管中国历来有云：“四十不惑”，但中欧关系当中却依旧有诸多疑惑难解，“只言商，莫谈政”便是其中之一。

近年来中欧关系发展愈益密切惹人关注，这样一种中欧“老朋友”关系已较为成熟，各领域务实合作也日益走深、走强，在经贸关系上体现的尤为明显。一方面，欧盟是中国最大贸易伙伴、最大进口来源地、第二大出口市场。而在另外一方面，中国同时也作为欧盟第二大贸易伙伴、第一大进口来源地、第二大出口市场。 2014年中欧贸易额更突破6,000亿美元，比40年前足足增长了250多倍。今年5月，中国国务院总理李克强访问欧洲带来大单，在法国受到了近乎元首级的礼遇：在荣军院接受欢迎仪式，法国总统、总理分别宴请，多个场合法国总理亲自陪同等，欧洲媒体称法国还从来没有以这样的排场迎接一位中国总理。而相比于经济方面合作成绩卓然，中欧在政治层面互动的短板则凸现出来。

当前，中欧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已步入第二个十年，双方更于2014年3月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31日访问欧盟总部期间，发表了《关于深化互利共赢的中欧全面战略伙伴关系的联合声明》。只不过，这样一种逐步深化的伙伴关系却分歧频现，素来与华无根本利益冲突的欧洲，近来却与北京方面屡屡激烈交锋，其中尤以西藏、达赖喇嘛问题最为凸显。2007年9月，德国总理默克尔（Angela Merkel）以“私人名义”在总理府会见到访的达赖喇嘛，曾致中德关系跌入低谷，两国经贸亦大受影响。尔后不久2008年末，尽管中欧领导人年度峰会因中国抗议法国总统会见达赖喇嘛而推迟，但时任法国总统的萨科齐（Nicolas Sarközy）仍坚持以欧盟轮值国主席和法国总统“双重身份”会见了达赖喇嘛。作为传统欧洲强国的英国在这一方面亦不甘于人后，首相卡梅伦（David Cameron）2012年5月高调与达赖喇嘛举行了会面。一般看来，一国对外战略当中的经济与政治维度更是往往密不可分，就社会学的范畴来观，“经济学只是其中一脉，而不是孤立的学科，原因就是他带有鲜明的政治取向”，且以经促政更是常态。那么缘何中欧关系当中经贸关系密切有余，却依旧难弥合政治互信上短板？

事实上，正如观察人士指出的那样，中国今天面对的欧洲虽是一块与自己没有本质战略利益冲突的大陆，不过却也不能忽视了欧洲所具有的浓重理想色彩，正是其在相当程度上造成了欧洲难与中国全方位同步，以及彼此之间的分歧益显。不同于老一代欧洲领导人登上政坛恰值冷战时期以及中国与西方的战略蜜月期，当时中国在西方眼中是“最好的共产主义国家”。当前一代欧洲领导人初登上政坛大致为冷战结束后，眼见苏联解体、社会主义崩颓，以及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国崩溃论”和“中国威胁论”席卷整个西方，中欧原先被掩盖的文化思维的差异越发突显出来。在排除个人因素后，在这样一个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欧洲领导人，大都对华持有矛盾的态度，而中国崛起给西方造成整体心理冲击很容易转化成以机会主义的方式来对待中国。一方面，钦羡中国经济的快速腾飞，希望借力于此，而在另外一方面，又因难懂中国缘何在西藏、南海、历史等问题上一直持强硬立场，始终持疑。

这样一种理解与互信上存在的短板，已在相当程度上影响到了当前欧洲对于是否参加中国抗战阅兵的态度。正如欧盟大使史伟（Hans DietmarSchweisgut）7月初向媒体表示的那样，许多欧洲领导人已收到了邀请，但目前没有或者仅有少数人已经作出决定。尽管中国在此次阅兵前夕所进行的一系列内外宣传中，都竭力将此次抗战阅兵推向国际化，并凸显中国在二战中的作用，但显然这样一种努力至少在欧洲方面起到的作用依旧甚小。而在中欧进一步密切经贸关系的同时，其实非常有必要从增进理解、加强战略互信上来为彼此彻底解套。

意识形态阴云密布欧洲

相比较今年5月在莫斯科红场举行的阅兵，从规模和参与人数来看，北京的这样一场阅兵似乎只是一个扩大版的的红场阅兵，而真正让欧洲各国迟迟不肯作出决定赴华决定的，或还在于，欧洲对于战后意识形态对抗长期盘踞欧洲大陆的心理阴影一直无法褪去。

到目前为止，尽管出席中国抗战阅兵的外国首脑人数尚未确定，但从不完全统计当中或许已可略窥端倪。除俄罗斯总统普京（Vladimir Putin）和蒙古总统额勒贝格道尔吉（Цахиагийн Элбэгдорж）确认出席中国将在北京举行的抗战纪念活动，并将派出军队参加阅兵式外，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乌兹别克斯坦等独联体（CIS）成员国首脑皆表明了出席意愿，另外另外，巴基斯坦、柬埔寨（皇室）等或也将出席阅兵式。

冷战结束已有二十余年，当世界逐渐挥别意识形态论，欧洲却仍为浓重的意识形态阴云所困。是的，不仅红场阅兵，从将于9月举行的北京抗战阅兵之上，当社会主义国家、前苏联加盟共和国齐聚首北京，他们似乎再次窥得了东西方可能卷入另外一场对抗的可能性存在。

与此同时，对于阅兵这样一种力量展示方式，欧洲更是心有余悸，担心世界秩序下一个阶段将因此开启，西方与非西方之间界线再次出现。就这样一点，史伟其实已经将欧洲的担忧述说地非常明了，“这个活动是否将成为一个更加和平的地区和世界的基础，还是将激起可能朝另一个方向发展的怨恨？”，不出席并不意味着欧盟不尊重中国在二战中扮演的角色，不同情中国在战争中遭遇的苦难，但是“人们必须理解，这类大规模展示军力的阅兵式总是让人觉得不舒服”。

不同于反法西斯战争70周年之际，俄罗斯与中国都选择将阅兵作为这样一次纪念的重中之重。大型徒步方阵、气势雄浑的坦克装甲车队列、先进武器方阵……包括这些元素的国家阅兵仪式在今天的欧洲乃至于美国都确实难以见到了，之于战争纪念，欧洲往往以关闭娱乐场所、向纪念碑献花、长鸣警钟、画展、慰问老兵等方式进行。一个经典场景便是，2004年的诺曼底登陆60周年纪念活动，数百名二战老兵以重演历史的方式，从英国南部的朴茨茅斯出发，横跨英吉利海峡，抵达诺曼底海岸。多架战斗机在空中飞行“护航”，其中一架飞机从空中撒下100万朵罂粟花，将海面铺成红色，壮观场面让人震撼，今年也不例外。在今年诺曼底登陆70周年纪念日，法国共邀请了二十多国元首和政府首脑共同出席。另外，5月8日英国在伦敦和平纪念碑前举行两分钟全国默哀，纪念丘吉尔首相正式宣布二战结束，随后点亮了从纽卡斯尔到康沃尔郡的百余座灯塔。

尽管，纪念二战胜利70周年已成了世界性的重大活动。但对于纪念二战胜利日的“东方舞台”，欧洲显然仍无法在第一时间就能一下子就接受，尤其是与欧洲单纯的纪念日线比较，中国这次主场阅兵其下可能隐藏某些“私人目的”更令包括欧洲在内的西方所担忧，这不仅仅是一种文化差异，同时也是难脱意识形态对抗思维枷锁以及互信不足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