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奥运破网 千里之外无声的黑白

台湾奥运代表队女网一姐谢淑薇，在里约奥运退赛前夕“我不是国家养大的”一席话，着实伤透许多远在千里之外台湾人的心，挟着过去征战国际职业赛的辉煌成绩，感动激赏的加油声已经褪色为无声的黑白。台湾史上第一次的奥运退赛，已然成为伤痛。与此同时，本届奥运标榜的“难民代表队”，则让一群身陷战火的无国籍运动员，得以珍惜“无国家养”的出赛机会，回归奥运追求人类和平、友谊、团结、公平竞争的精神，对比两厢“有国/无国”的处境，国人如何在国家情节上冷静拿捏，格外值得省思。

无论运动赛场或圆或方，场中央都是奋力进击的选手，簇拥场边的则是属于围观者的热情，搭棚而起，那都是一场典型的秀，也是具象化后一场融合国族情感的实境秀。谢淑薇与网协之间的纷扰，除了制度争议尚有待厘清外，发展至此，从宣布退赛、到叫屈“不是国家养大”的种种，谢淑薇个人退赛的行动以及“去国家”的言论，终于还是冲击台湾民众早已引颈期盼的心理。

远离谢淑薇的个案来看，职业选手基于个人职涯或其他考虑决定是否代表国家出赛，该是自由的个人意志，事成则圆，事不成也是个圆，然而当体育赛事结合国家代表，国家以及背后的国家荣誉在赛场内被拟人化、浓缩具象成为个别选手时，事不成的结果反倒刺伤了旁观者的心，可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说到底，这是民众感受并自我投射“因小（选手个人）失大（国家荣耀）”的落寞所致。

吊诡的是，奥运即是这样一场每四年便制造善意与对立同时纷起的集体行动。

回归现代奥运会举办的初衷，在于宣扬运动家精神，在于传递和平，奥林匹克五环更象征团结的五大洲，目的是借由世界各国的代表一同参与来促进友谊的流动。奥运的初衷竟也可以如此的新自由主义。是以，尽管运动家的初心为善为真，当运动赛场上的参与者是以国家为单位时，无形中强化的是“我群”与“他群”的概念：从国旗、国歌、选手的服装配色，到擅长的夺牌项目等等，无一不是区隔各国各族差异的符号。这样的脉络很难不回归到Benedict Anderson在《想象的共同体》一书所指涉的：民族的本质上是一种现代的想象形式。国家在统治的过程中，不断地透过制度化、符号化让人民在主观认知上去认定彼此系属同一个群体，这样的“民族想象”表现在人民被统治的日常，自然也延续到运动赛场，投射在国家—国家代表队—选手的连结之上。最终，各国的奥运代表队成为“想象的国家代表队”似是无可避免的结果。

如果说，体育与国族情感的连结是极为世俗的社会事实，那也无怪乎当台湾民众在听闻谢淑薇径自宣告退赛、并称“不是国家养大的”后会涌现恶感。舆论沸沸扬扬，网民口水乱喷并不稀奇，历来运动赛事总有引起对立阵营剑拔弩张的时候，只是当2016年里约奥运破天荒因应时局诞生首支“难民代表队”，形式上打破国家是唯一代表的参赛单位时，台湾则为了史上第一遭奥运国手退赛的事件纷纷扰扰，显得讽刺有余；双方争议上纲到需要总统蔡英文、阁揆林全介入处理的层次亦大可不必。不论是谢淑薇、中华奥委会，甚或千里之外期待为“台湾之光”喝采的人们都应该冷静地放下情绪，“无声地”回想奥运的初衷究竟是什么？不论每个人心中答案的排序是什么，都不该让她只是沦为国家、国族荣耀与一个让自己找到可以表现并满足自我民族优越的戏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