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分钟敏感通话 两岸学者激辩台海

赴台星光部队装甲车香港被扣事件未平，台湾领导人蔡英文与美国候任总统特朗普（Donald J. Trump）的一通私人电话又搅动了微妙而脆弱的中美台关系。12月2日，美国（侯任）总统打破1979年美台断交以来的惯例，与蔡英文进行了长达10多分钟的通话。尽管事后大陆外长只是表示这仅仅是台湾“搞了个小动作”，但它所产生的影响可能并不简单。两岸多名学者在接受多维新闻记者的采访时表达了某种程度的担心，认为这一动作相当震撼；不过亦有声音亦对此不以为意，断言不会掀起多大的风浪，“不妨让子弹飞一会儿”。

特朗普为何“冒险”接电话？

特朗普最近一直在忙着组建自己的执政团队，虽然势必要面对自己不擅长而颇为棘手的两岸关系问题，但是这一通电话仍然令外界感到有些意外——因为这意味着势必要惹北京不满，而如果特朗普足够理智，便应该很好地评估其中的风险。

不过，在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所研究员李枏看来，特朗普的举动似乎并不意外。他在接受多维记者的采访时分析说，这侧面说明特朗普是特立独行，我行我素的人。他对外交政策毫无经验，还不理解两岸关系的复杂性和敏感性。我比较担心他未来是否会认真听取他外交团队的建言。至少从目前来看，他几乎不读来自情报系统的报告这一事例，可见他对官僚机构对他思维的“误导”有抗拒性。

通话结束后，特朗普甚至在自己Twitter账号中语气强硬地反驳外界的质疑，声称“既然美国能卖给台湾数十亿美元的军事装备，他接听台湾领导人的电话有何不可？”四川省社会科学院政治学研究所研究员郭丹说道，从特朗普在推特上的说辞看，对于他这样一个政治素人来说有一定的真实性……

不过，很多学者并不认为这仅仅是特朗普不明就里的率性而为，而是表明一种外交策略。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所研究员刘辉认为，特朗普作为候选总统，显然想要加大对于台湾增强自主能力的支持力度，这与奥巴马时期的做法是很不一样的。在奥巴马时期，采取的的是收缩转移的做法，比如将收缩在中东的力量来实现亚太再平衡。但是特朗普的做法显然更进一步，看上去也更巧、更隐蔽。具体来说，就是强调美国优先，将各个盟友放在前沿出钱出力，自己居于其后，充当一个同盟关系的协调者。这样对美国而言，不仅行动自由度更大，而且没有什么直接的政治后果。

台湾战略学会名誉理事长、大学教授王昆义也从中解读了四大信号。他表示，第一点，其实不管是谁打给谁，这个政治动作，代表美国不会弃台，以消弥美国弃台论调。第二点，特朗普在竞选时，不断扬言要自日韩撤军，特朗普和蔡英文通话的动作也是做给日韩看，美国不会弃台，当然更不会弃日韩。第三点，特朗普上台后可能继续延续奥巴马重返亚洲和战略再平衡的政策。第四点，特朗普选定的国防部长是大鹰派，显示他的国防政策会可能比奥巴马更强硬，以消弭他是商人的角色。因为他商人的角色已经引起美国人民的不信任，所以“萧规曹随”，是改变人民对他不信任的最好做法。

其实，我们必须看到，当年小布什总统在任时也曾公开宣布协防台湾，但终归要服务于美国的国家利益而做出改变。特朗普尚未履职，他的“大嘴”风格、他的商人本性可能让他不同于之前的历任美国总统，但是之后呢？

“台湾民众不要兴奋太早”

对于台湾来说，无论从象征意义，还是从通话内容看，蔡英文似乎都得到了满足，既实现了与未来美国最高领导人的直接通话，而且也向特朗普表明了寻求拓展国际生存空间支持的愿望。但是，台湾新动力智库执行长朱政骐却不以为然。

他提醒台湾民众不要太兴奋。“尔爱其羊，吾爱其礼。作为商人，特朗普想的是台湾多跟美国买些武器，蔡则希望借此争取美国支持台湾多参与国际事务。一方面，特朗普可能不知道‘台湾关系法’，对一中政策也不是很理解，当然这可能是玩笑话；另一方面，美中对于台湾参与国际事务是有共识的，蔡总统的想要借军购争取更多国际空间，有点不切实际。

“蔡总统此举，给人一种感觉好像是北京在国际议题上对台湾有点打压，以至于台湾不得不求救于美国。可问题在于，中国并不是反对台湾参与国际议题，而是参与方式、定位和底线。这些问题不解决，美国卖武器给台湾，对北京来说就是一种挑衅。”

小动作还是大风浪？

通话之后，我们注意到中国大陆外长王毅只是表示这只是台湾方面搞的一个小动作，根本不可能改变国际社会已经形成的一个中国格局。而据称，中国官方2日当晚便同奥巴马政府取得了联系。路透社援引一位安排此次通话的匿名外交人士的话称，他之前与中国官员谈话，他们并不为特朗普此通电话感到困扰，因为特朗普还未上台。

但是尽管如此，一些两岸学者认为它对中美台造成的伤害不能低估，对于大陆来说可能也是一个需要警惕和重新审视对台策略的契机。台湾中央研究院近代史所副研究员林泉忠敦促大陆做出改变。他说，特朗普和蔡英文通话新闻震撼不小，印证了我此前的预判，即大陆对特朗普当选不要乐观太早。这件事说明大陆需要调整整体战略，适当考虑向蔡英文释放善意，因为继续以目前的态势对待她，会让她全面倒向美日。事实上，蔡英文坚持中华民国宪政体制、政府公文不叫中国叫中国大陆、至今没有明言反对“九二共识”、与独派保持距离、强调不走对抗老路，已经做出了最大让步，甚至很接近国民党领导人。大陆不可能改变民进党，只有像蔡英文这样的人进入民进党，才有可能改变，而且她已经改变不少。所以说，从特朗普和蔡英文通话这件事上，北京需要重新考虑整体战略，毕竟主动权还掌握在自己手上。

中国社会科学院政治学研究所政治理论研究室主任周少来亦抱持某种忧虑。他说，这是美台之间领导人的第一次直接通话，是否形成制度性惯例还有待观察。他断言，中国、美国、台湾之间的三角关系进入了重要的调整期，但决定性力量还在中国和美国，特别与美国的亚太战略调整关联很大。对此，中国政府应加强与美国的沟通与情报交换，防止误读和误判。加紧研判美国的亚太战略调整及对台政策取向。其次，也应在保持反台独压力的同时，与台湾各方面保持沟通渠道，让台湾各方知晓大陆的坚定立场及其对台政策走向。

不过，尽管此次通话掀起的舆论声音不小，但是普遍认为不足以动摇三方关系的基本面。比如朱政骐便不认为它会对两岸关系造成剧烈冲击，“我认为虽然特朗普与蔡英文通话会令北京方面不悦，但相信特朗普很快会有另外的动作，来满足北京方面的期待。所以只要台湾关系法和一中原则这一大的国际框架没有变，两岸关系不至于差到哪里去。蔡总统提出的希望美国支持台湾参与国际事务的说法，可能会使得两岸之间的互信和善意更降低一点，但是不至于恶化。”

北京外国语大学教授马晓霖更是笑言，不妨让子弹飞一会儿。台湾与美国有特殊关系，通电话也没有多大问题。蔡英文想借此拉人气，搞了点小动作，美国表示支持，仅此而已。对整个大局的影响非常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