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录：打铁还需自身硬师法古人

2015年，清华大学教授贝淡宁出版其新书《贤能政治：为什么尚贤制比选举民主制更适合中国》英文版，其中提出这样一个概念：贤能政治。其实对于中国来说它并不陌生。

几千年来，贤能政治一直是中国政治文化的主题。早在上古三皇五帝时期就有让贤之禅让制之说。相传尧为部落联盟领袖时，各方部落一直看好舜作为接班人，尧遂对舜进行三年政审和能力考核，等尧死后，舜顺利继位。用同样推举方式，经过治水考验，以禹为继承人。

当然这种说法一直遭受人质疑，不过这种理想甚至是梦想中的政治制度也能够体现中国古代人对良好政治的期待。不过随着社会的发展，家天下的世袭继承逐渐成为统治者内部权力交接的主要方式，因为这样有利于减少纷争、稳固家业。不过，对于人们对贤能政治并未完全放弃。

一方面贤能政治仍是人们追求的善，存在于诸子百家和理想层面。如《孟子》尚贤篇中，墨子在解答国家如何才能能使国家国力强盛、避免人民贫富差距变大、更好的依法治国时说：“是在王公大人为政于国家者，不能以尚贤事能为政也。是故国有贤良之士众，则国家之治厚；贤良之士寡，则国家之治薄。故大人之务，将在于众贤而已。”

“尚贤”就是墨子给出的答案。春秋战国的各方诸侯的确重视人才，并且有才就能获得重用，从百里奚举于市，孙叔敖举于海等等足以见得。不过贵族世袭才应该是当时社会的主流，不然为何商鞅变法的奖励军功能够激发起人们杀敌，使得秦国富国强兵。而知识分子的不停唠叨“尚贤”也可见得社会现实中“尚贤”的不易。

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尚贤更加强调对良臣名将的选择，对于君主和国王、甚至诸侯和卿大夫层面，尚贤已不再重要。还是那句政治正确的话：这样有利于减少纷争、稳固家业。

而这些的大前提是，君主或者诸侯能够完完全全控制最高权力，不然为何尚贤仍是一种理想，不然为何不再其内部进行尚贤。

这样看来，中共近些年一直强调的“打铁还需自身硬”这句口号颇有“贤能政治”的意味。仔细分析看，这句话有三层含义。

首先，这句话强调对自身的要求--硬，即自身没有腐败现象，是清廉的。这也就是对监督者自身是“贤能”的期待，即中共对纪委“清廉”的期待。另外，中国古代人们期待钦差大臣明镜高悬，扫清地方父母官鱼肉百姓，当今人们同样期待纪委能够清廉，抓老虎打苍蝇大快人心。这同样是贤能政治的表现。

其次，这句话强调同体监督。古代尚贤的要求总是对于自身下一级，皇帝希望自己能够有良臣相助，士大夫希望自己有贤能的门客辅佐。而对于自身，尤其是在权力的实际继承方面，则运行“嫡长子继承制”等世袭制度，尚贤对于自己来说，就是一种理想状态而并非实际。

打铁仍需自身硬强调的是自己对自己监。硬，也就是中共的尚贤，是一种理想状态。赶上这届纪委廉洁则善，没赶上则将其作为理想状态和追求的目标。如同嫡长子世袭一般，权力是不允许他人分享的。

不过中共已经发现了这样的问题，在十八大打虎以来，除了一把手腐败仍是最大的问题外，各级纪委也出现了腐败问题。比如中央纪委第四纪检监察室原主任魏健、中央纪委第九纪检监察室原副主任明玉清，中央纪委法规室原副局级纪律检查员、监察专员曹立新等等。中共也开始重视“各级纪委解决好‘灯下黑’的问题”。为此，中共中央纪委宣传部、中国中央电视台联合制作三集专题片《打铁还需自身硬》，2017年1月3日至5日北京时间晚上8时03分至55分于中国中央电视台综合频道播出。

最后，与贤能政治一样，中共打铁仍需自身硬的前提是中共是唯一的执政党，掌握着最高统治权。中共强调打铁仍需自身硬，就是在强调自己依靠自身权力的稳固，运用威权主义更有效的解决腐败贪污现象等社会顽疾。贝淡宁认为，权威的国民党领袖蒋经国让台湾这个世界历史上最腐败的体制变得清廉了，但是在李登辉治下的民主化之后腐败反而变得更加严重了。

“打铁仍需自身硬”这句话如果针对纪委来说，就是要强调纪委行使监督权力的有效性。事实上在之前中共制度设计中，纪委始终处于尴尬的地位，因为它始终在监督作为自己上级的同级党委，同级党委掌握其财权和人事权，按照理论界的说法，纪委缺少独立性。随着中共近年来对纪委等党政监督机构的顶层设计，纪委所行使的监督权力在逐渐膨胀。所以人们在庆幸纪委终于能够发挥“全力”的同时，也时刻需要警惕任何膨胀不受监督的权力，毕竟监督权也是权力，而正如阿克顿勋爵所说：“权力导致腐败，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

所以，“打铁仍需自身硬”这句话充满了中国古代贤能政治的内涵，中共也希望能够利用古代智慧去解决所遇到的问题。而这或许也是贝淡宁认为尚贤制比选举民主制更适合中国的原因。不过适合和解决问题并不完全是对应，解决腐败问题仍需中共更大的政治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