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代宗师,他将2000幅画作冲毁在马桶里
他做了一辈子的孤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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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林风眠亲手将上千幅画作,撕碎冲进马桶的时候, 依旧忘不了母亲被送走时, 自己在屋中无助哭泣的模样。 那个阴冷潮湿的日子, 仿佛是他一生的艺术基调, 也成为生命里的一道伤痕。 而这样一道伤痕, 还仅仅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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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劫中,林风眠把2000张画作冲毁在这个抽水马桶里 1900年11月23日, 林风眠出生于梅州市阁公岭村。 作为社会最底层的无名石匠, 祖父林维仁挣的钱非常少。 林风眠的童年生活极为艰苦, 祖父每次上山打石头都会带他, 让他在一旁的草丛中玩耍。 故乡风貌滋润了他爱美的心灵。 朴素、勤劳的祖父向来不穿鞋, 打石头时告诉孙儿说: “脚下磨出来的工夫, 将来什么路都可以走。” 父亲林伯恩同样是石匠手艺人, 偶尔会在纸上画几笔, 林风眠的天赋正源于此。 5岁那年,他还在父亲指导下, 临摹过《芥子园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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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生的时候, 林风眠差点就死了, 因为先天体质太弱, 父亲几乎要把他丢进荒野, 是母亲拼死护住了他的性命。 林风眠在母亲呵护之下长大, 在他的记忆中,母亲温柔美丽, 给他的童年增添了无限温馨。 然而,母亲在家中地位很低, 族人对她很不待见,百般欺辱。 因为在林家感受不到丝毫爱意, 最终,母亲选择与人私奔, 结果被族人发现抓了回来, 绑在木桩上施以私刑。 极怒之下,林风眠抓起菜刀, 一下一下朝自己的族人砍去。 不久后,母亲被卖走了, 从此母子天各一方,再未相见。 林风眠变得孤寂而内向, 整个童年变为一抹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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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岁这一年, 林风眠人生出现了转机。 为了赈灾,湖广总督张之洞, 发行了一批类似彩票的“签捐票”。 林风眠从祖父手中掏来铜板, 出于好奇买下一张。三天后, 彩票开奖,族人吓了一跳。 当时县长一年俸禄也才几十大洋, 林风眠则中得头奖一千大洋。 这笔钱最终维持了家族多年生计, 临到1919年林风眠出国时, 仅仅剩下不到两百块。 在这之前,他15岁入梅州中学, 遇到了一位美术启蒙老师,梁伯聪。 这位能书善画的秀才对林风眠颇为赞赏, 总给他的作业打出120分高分, 并对学生们解释道: “你们画得和我一样好, 可以拿到100分, 林风眠比我画得还好, 我自然要给他120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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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风眠(左一)、林文铮、吴大羽合影 读书时期, 林风眠第一次看到西洋画, 开始对那个世界充满向往。 彼时,留洋热潮逐渐兴起, 正在林风眠倍感迷惘之时, 1919年7月,好友林文铮发来信函, 告诉了他留法勤工俭学的消息。 林风眠毫不犹豫地来到上海, 登上了去往法国的邮轮。 在那时,欧洲的绘画主流, 早已从古典写实过渡到现代主义。 野兽派和立体派已然成为时代新星, 毕加索、马蒂斯备受追捧。 一边做着油漆工赚取微薄收入, 林风眠一边在第戎美术学院, 接受了西方艺术的现代启蒙, 表现出了惊人的绘画天赋, 令老师杨西斯赞叹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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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国立美术学院 在杨西斯的推荐下, 林风眠顺利进入巴黎美院, 成为学院派大师柯罗蒙的弟子。 大师的画室里,还有一个中国人, 那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徐悲鸿。 可与林风眠不同的是, 徐悲鸿学习的是古典写实技法, 林风眠则选择了现代主义之路。 柯罗蒙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个弟子, 会对中国绘画艺术产生何等影响。 而两人不同的艺术选择, 也为之后的命运,埋下深深的伏笔。 林风眠深受西方画派影响, 老师杨西斯看了却颇为不满: “你是一个中国人, 你们国家有那么宝贵的传统, 你怎么不好好去挖掘一下? 你去东方博物馆看看, 那才是激发你创作的地方。” 这点醒了沉迷西方艺术的林风眠, 将他的目光拉回到中国传统艺术。 从此,他也坚定地走上了, 中西融合的探索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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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3 年,林风眠(中)游学德国,与好友林文铮、李金发 留洋期间, 林风眠不但打开了艺术眼界, 还幸运地遇到了自己的恋人, 一个德籍奥地利贵族后裔, 美丽动人的爱丽丝·冯·罗达。 1923年,林风眠与好友在德国写生, 在银行兑换货币时的偶遇, 让他和大学生罗达一见钟情。 那是林风眠一生最美的时光, 同学们外出写生和游玩时, 他便与女友出入剧院,听古典音乐, 在更广袤的艺术海洋里畅游。 古典音乐的浸润,让他的艺术灵感, 很快飞升到一个新的天地。 然而,他的人生似乎总是如此, 每当滂沱的喜悦降临之后, 紧跟着就是无尽的伤痛。 一年后,他与罗达结为夫妇, 两人正沉浸在对未来美好的憧憬中, 罗达却因怀孕患上产褥热死去, 出生不久的孩子也夭折。 林风眠再次迎来凄风厉雨, 在巨石般悲伤的压迫中, 亲手为妻儿打造了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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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元培以“以美育代宗教”的观点 一年之后, 为了平复内心悲伤, 林风眠接受了同学的撮合, 与美术学院的女同学结婚。 他本可以选择在国外继续生活, 一次画展却改变了他的命运。 1924年5月21日, 首届“中国美术展览会”在德国举行, 林风眠参展的42幅作品惊艳世界。 时任北洋政府教育总长的蔡元培, 看到林风眠的作品后, 对这个年轻人寄予了厚望, 第一时间来到他的家中拜访, 恳求他能够回中国执教。 蔡元培曾提出“以美育代宗教”, 又一直希望用西方的新学, 来改造中国的旧学。 林风眠是最适合不过的人选。 林风眠欣然接受了蔡元培的邀请, 夜近阑珊,当他送蔡元培出门时, 他心中调和中西艺术的理想, 早已破土而出,跃跃欲试。 那时他完全没有预料到, 这将是他痛苦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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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8年4月5日蔡元陪致林风眠信(局部) 1926年3月5日, 回国后的林风眠正式出任, 北平国立艺术专门学校校长。 这也是全世界艺术类院校里, 迄今为止最年轻的一位校长。 风华正茂的林风眠, 想在这里尽情施展才华, 把它打造成东方的巴黎美院, 培养更多一流的艺术人才。 彼时,艺专内门派对立, 保守势力和革新势力互不相让, 好几任校长都无奈辞职。 林风眠雄心勃勃,也过于天真, 一接手学校便大行改革, 并发表《谈东西艺术之前途》, 正式提出“调和东西艺术”, 特邀齐白石来教民间绘画, 当时齐白石还是个雕花木匠, 他却力排众议,坚持邀他做教授。 随后,又找来法国画家克罗多教油画, 希望东西艺术取长补短, 让学生充分汲取营养。 此外,他还开设了戏剧、雕塑课, 欢迎郁达夫、黄怀英、萧友梅、 周作人、谢冰心等人来校任教。 当时国内政局十分动荡, 林风眠则全然不问外界风云, 发起“北京艺术大会”。 迟钝的政治嗅觉, 很快让他尝到苦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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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好友被特务暗杀,林风眠画下《人道》,激怒政府 在这次画展上, 林风眠首次采用沙龙形式, 取消了中西绘画间的界限, 2000多件作品混合展出, 成为中国有史以来规模最大, 展品最多的一次艺术展览。 展出声势之浩大前所未有, 革新的口号贴满大街小巷。 然而,在这2000多幅作品中, 不少作品抨击社会、讽刺现实, 激怒了北平政府奉系军阀。 政府以“赤化”为名责令艺专整改, 严禁再用“腐化的人体模特”, 并称呼林风眠为“赤化校长”, 差点将其定罪逮捕。 理想主义的林风眠据理力争, 认为艺术当有自由表达的权利, 任何人都没有理由干涉。 这更加激怒了当局,声称要将其枪毙。 最后是张学良说:“他一个画画的, 大家不必放在眼里。”这才躲过一劫。 外界风波尚未平息, 林风眠坚持在校内推广学术自由, 新旧矛盾进一步被他激化, 保守派趁机对其大肆批判。 1927年7月23日午夜, 林风眠借着月色的掩护, 凄然离开了艺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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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职南下后, 林风眠刚安顿下来, 蔡元培再一次找到了他: “我打算亲自办一所艺术院校, 还是要请你来当校长。 杭州是一个僻静的城市, 离上海近,可以在上海办展, 不如将学校建在杭州吧。 西湖有自然美,也该有人造美。” 就这样,杭州艺术院成立, 蔡元培专程参加了开学典礼, 林风眠再一次登上历史舞台。 为响应蔡元培“兼容”“自由”之思想, 林风眠提出“介绍西洋艺术, 整理中国艺术,调和中西艺术, 创造时代艺术”的办学理念, 竭力打造世界一流的艺术学府。 接下来的十年中,远离了政治, 林风眠终于可以大展拳脚。 他将国画与西画合并为绘画系, 带领着林文铮、李金发、吴大羽、 刘开渠、潘天寿等大批艺术家, 在这里共创“中西艺术融合之道”, 为赵无极、李可染、吴冠中、 朱德群等优秀画家绘画启蒙。 也正是在这十年当中,西子湖畔, 在自建的小别墅里面, 林风眠创作了如梦如幻的画作, 将西方绘画技巧和中国传统文化, 结合到一个更深的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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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玉泉林风眠故居 除了美术教育, 林风眠仍旧不忘办展, 以美术运动来影响社会。 1928年,他成立艺术运动社, 以促进新时代艺术的发展。 此外,他创立校刊《亚波罗》, 大量撰文推广艺术文化, 积极介绍宣传西方绘画理念。 直到1937年,山河动荡, 上海沦陷,《亚波罗》停刊, 杭州危急,全校师生只能撤离。 抗日战争的全面爆发, 彻底打断了中国现代艺术的发展。 林风眠只好带着学生朝西南转移, 颠沛流离后,最终与北平艺专汇合, 两校随即合并为国立艺专。 新校废除校长,任命林风眠为主任委员。 局势危乱,教育部不给经费, 学生思想动荡,学潮四起, 各层级不但不对林风眠表示支持, 反而各自为阵,与他为难。 在教育理想实现了短暂十年后, 林风眠痛而辞职,又一次离开。 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 他中西调和的教育理念, 都未能彻底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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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美育代替宗教, 用艺术影响社会。” 这宏大的理想终成幻梦。 林风眠黯然流离到重庆, 在一个小房间里拼命画画, 以创作来宽慰自己的人生, 一天最多能画上八九十张。 林风眠在这生活了近 7 年, 自己买菜、生炉子、烧饭、洗衣, 屋里只有一张简单的木桌, 菜刀、砧板等物列于纸笔之侧。 国民党委员刘建群专程拜访, 见如此陋室不禁感慨道: “住在这种地方,不是白痴, 就是得道之人了。您得道了。” 生活如此清苦,林风眠对自己说: “我当了十几年校长,住洋房, 乘私人轿车,身上的人气几乎耗光了。 你必须真正生活着,体验今天中国, 几万万人的生活,身上才有真正人味, 作品才有真正的生命活力。”
因物料奇缺,收入微薄, 他只能在小纸块上作画。 可正因为缺少油画布和颜料, 林风眠形成了独特的“风眠体”, 仙鹤、嘉陵江、裸女、仕女, 还有他最热衷的“救母”主题。 童年的伤痛、人生的孤寂和热烈, 为他的画笔增添了凝重和沉静。 无数人认为,他反复画下长发仕女, 那古典娴静的样子,都是他的母亲。 童年温馨的记忆和失母的伤痕, 让他不断画着“劈山救母”。 芦苇荡上飞翔的孤鹜, 屏风旁端庄娴静的仕女。 这些画作似梦似幻,潇洒绚烂, 却往往笼罩着一层悲哀的色泽。 林风眠将儿时记忆、生命体悟, 纷纷投注在自己的笔下, 仿佛搅动一池潋滟春水, 或萧瑟或壮丽, 或热烈或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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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抗战胜利, 林风眠带着画作回到上海。 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在重庆画下的几百幅心血, 最终会毁在自己的手上。 建国后,在上海南昌路53号, 林风眠在这里度过了最贫寂的岁月。 当时文艺上开展新年画运动, 号召艺术家们用写实手法, 歌颂新中国,表现工农兵的生活。 林风眠的现代艺术不被人接受, 被认为是不符合大众审美的“自我表现”。 到了50年代中期,他彻底被边缘化, 无奈之下只能辞职。 没有单位,也无法卖画换钱, 他只能靠变卖旧物维持生计。 著名美术理论家邵大箴说: “他为了适应时代的审美, 画了一大批不代表他水平的画作, 比如50年代的那些渔民画, 仍比当时审美趣味高出一大截, 他是走在时代前面的,只有从今天看, 我们才能认识他的价值和意义, 可凡是走在时代前面的, 都不是很幸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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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风眠在上海的生活, 可以说是一生最惨的时期。 最初他还能卖画给原法租界的外国人, 后来外国人撤走,他无处可卖, 只得将妻女送到巴西投奔亲戚, 而这一别,就是整整20年。 从此,漂泊半生的林风眠, 又陷入一个人的孤独和悲哀。 在矮小的阁楼里,用极少的物料, 他每天身处孤绝,不断创作, 仍不忘探索中西艺术融合之道。 在苦不堪言的环境里, 唯有画画能够给他人生以慰藉。 也正是在饭都吃不饱的境地中, 他将艺术造诣推向了顶峰, 用一只画笔打破了东西隔阂, 也打破了时空的界限, 把生命的思考、悲喜涂抹其上。 但就在他忘我地作画时, 政治再一次找上了门来, 一个时代的浩劫来临, 他避无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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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3年,林风眠在上海 在给木心的信中, 林风眠曾经写道: “我像斯芬克士,坐在沙漠里, 伟大的时代一个个过去了,我依然不动。” 从晚清到民国,从民国到抗战, 林风眠的确未曾动摇自己的理想, 未曾动摇对创作投入的情感。 但1966年,林风眠不得不动了。 傅雷夫妇双双自尽后,林风眠听到消息, 预感自己也在劫难逃。 回到阁楼上,他翻出2000多张画作, 一张张忍痛撕成碎片,浸入浴缸, 拿木棒搅拌成纸糊后再冲入马桶。 没有人能够想象他当时的心情, 一个时代的巨匠,将半生的心血, 一幅接一幅地毁灭在自己眼前。 这是一个时代的悲歌和隐喻, 艺术和马桶,在浩荡的历史中, 竟以如此荒诞奇妙的姿态结合了… 不久后,他被关进上海第一看守所, 以莫须有的“日本特务”罪名被关押。 年迈的林风眠双手被反铐, 手铐几乎嵌入肉里,连吃饭也不给解开, 只能用嘴凑到饭盆前,如牲口一般。 这样饱受摧残的日子, 持续了整整五年。
林风眠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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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痛苦中, 几乎每天都有人死去。 但林风眠坚持活了下来, 也绝不承认莫须有的罪名: “我不会自杀的,我没有错, 我要理直气壮地活下去。” 1972年底,在周恩来的干预下, 林风眠获释,却留下一身病痛。 1977年,他被允许带走34幅画作, 去巴西探望分别了22年的妻儿。 临行前,他把带不走的画赠予朋友。 好友巴金收到一幅《鹭鸶图》, 学生吴冠中收到的是芦塘和归雁, 吴冠中看到先生孤雁离群,不禁潸然泪下。 与妻儿相见,林风眠感到分外陌生, 异国他乡,没有丝毫的归宿感, 孑然如他,心灵只剩永恒的孤独, 如同淡淡水墨上芦荡间的秋鹜, 冷清诗意中带着萧瑟与哀伤。 他人生的每个阶段,都以辉煌开场, 但最后留下的都是落寞与凄惶。 唯有艺术、画作,那平和与沉静, 在岁月跌宕和苦痛挣扎间, 留下了壮丽的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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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风眠在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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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图》局部 70年代末期, 林风眠独自定居香港。 在剩下的日子里, 凭借着自己的记忆, 他将亲手毁掉的画作, 一张张地重新画了出来。 在人生的最后一站, 他仍旧坚持探索中西融合之道, 耗尽最后14载光阴, 完成了毕生艺术的绝唱。 1991年8月12日, 林风眠因心脏病、肺炎并发症, 在港安医院病逝,享年91岁。 临终之前,他留下绝笔: “我想回家,回杭州。” 这个孤独半生岁月的老人, 心中眷恋的并不是梅州山村, 而是当年他倾注了无限心血, 想推动中国现代美术教育发展, 实现理想抱负的西子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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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绍君说: “在那样一个时代, 他的孤独来自他的不合时宜。” 义女冯叶说: “没有人能污蔑、打击林风眠, 唯一能谋杀林风眠的方式, 就是毁了他的艺术”。 许江说:“林风眠的艺术, 有一种罕见的苦味。” 林风眠一生,为开拓绘画之境, 在时代喧嚣中承受巨大的孤独, 在多舛的命运之浪中, 他就像芦苇上的秋鹜, 决绝而凄美地飞翔在世间, 将生命和思考化作凝练的笔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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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风眠病逝时, 木心在《双重悲悼》中写道: “林风眠先生曾经是, 我们的‘象征性’的灵魂人物。” 这只毕生追求艺术理想的孤鸿, 虽然早已经凭风而眠, 但他留下清远的长鸣, 将不断回荡在这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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