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泸州太伏中学有学生坠楼身亡说起

刚过去的星期五晚上（4月7日），循常例出席电台热线节目，以嘉宾身份评说中国四川省泸州地方上出现一宗住校学生半夜坠楼身亡的意外事件。四月初发生的事情，连日来酿成全中国风闻议论的社会大事件，还惊动了多伦多华人电台也来评说一番。本人参与其中，与陈育国先生搭档，在康凯主持的节目中陈述自己的看法。

事发四月初的一个早晨，住校生小赵同学被发现倒毙在太伏中学学生宿舍楼外墙根处。校方称说小赵同学跳楼自杀。家人坊间不接受这个说法，分歧对立出现，当地乃至省级主管部门治安部门，甚至党政领导出面处理，社会却对立情绪甚嚣尘上，说法纷呈，出现聚集人数众多的集会，质疑政府部门的作为，直指官官相护，隐瞒真相。其间，新华社有针对性评论，人民日报都发了社论，指出地方施政机关有渎职之过。就在4月7日，从网上得到《新京报》报道的消息：尸检报告出来了，确认坠楼身亡是自杀，不是他杀。

这次电台节目就在这样的知情程度上展开评述，也接受热心听众挂电话进来参与评述。本人的立场观点汇集在四个标题之下：

坠楼身亡之成因

本人在二十几年的法律工作生涯中，曾经在几起刑事杀人凶案中，协助办案同事进行辩护工作，因而了解刑事办案的程序和侦查案情的关键点。这里是一起需进行刑事调查的坠楼身亡事件，分别从坠楼和身亡等两方面说起。

小赵同学被发现倒毙在学生宿舍楼外的墙根处。这应是案件的第二现场。坠楼地点才应该是第一现场。对第一现场的踏勘，收集证据，分析出坠楼的方式，才能解答该事件是跳楼自杀抑或不是的关键问题。坠楼不外乎自觉跳下，不自觉失足，还有遭外力扔下去。若收集的证据可以解释坠楼是小赵同学自己跳下造成的，这就是跳楼自杀无疑了。有可能在睡眼迷濛中失足坠楼，也有可能遭人胁迫欺负，情急慌乱中失足坠楼。

那都造成第二种可能，失足坠楼。那么，处在极端环境中，被人从楼上扔下去，有没有这种可能呢？所以，在确定第一现场后，收集环境证物，尤其采集DNA样品，进行排他性论证来确定充分说服人的可能坠楼方式，从而才能有把握地决定这件事故起因是自杀或是他杀。第一现场在哪里？如何确定第一现场？为什么第一现场就是认定的地点？周围环境里采集到的物证和DNA样品都是关键证物。在尸检报告中，这些都要有所交代。

小赵同学被发现倒毙在学生宿舍楼外的墙根处。从高处坠落致死，尸检报告作出这样的结论。那么，尸检报告是否说明小赵同学是坠地即时死亡，还是受伤严重，失去被急救的机会，导致死亡。这个发现很关键的。若此案涉及他杀，坠楼即时死亡或坠楼受伤严重，错失急救时机而造成死亡，量刑的性质是不一样的。

从我的知情范围内，看不到尸检报告涉及这些方面的鉴证。尸检报告确认死亡原因是从高处坠落造成，但是没有交代确切的坠落地点，环境证据提起几个小赵同学的鞋印，倒是还提到新鞋印，但没有继续交代下去。是否交代了坠落的角度和姿态？是否交代了采集DNA样品？单单就根据从高处坠楼的判断，坠落处有几个小赵同学的鞋印来认定小赵同学是跳楼自杀，这不够说服力。那新鞋印必须要有交代，尽管假设这些鞋印不见得有关联或者是关键，但是必须要有答案。也可以没有答案，但是必须有结论。

民众浮躁和塔西陀陷阱

抚心而论，小赵同学坠楼身亡对家人和亲属，甚至同学们，都是极其悲痛的事件。他们需要安慰同情。他们的疑虑需要诚恳的解答和谦卑的理解。原不是社会事件，是一次意故吧？真不知道行政管治系统哪里失序，是次事故至今演变成全中国风闻议论的大事件了。以此为例，浮躁的民情宣泄每每成为当今中国社会新常态。有学者有根有据地提出“塔西陀陷阱”说，来解释这里的社会现象。

不管“塔西陀陷阱”说的历史渊源真伪，反正在中国大陆这种说法目前很有市场。据传说，习近平主席在讲话中也曾引用过这种论说。“塔西佗陷阱”即Tacitus Trap，得名于古罗马时代的历史学家塔西佗。通俗地讲就是指当政府部门或某一组织失去公信力时，无论说真话还是假话，做好事还是坏事，都会被认为是说假话、做坏事。

当今的中国管治系统不是胡作非为的政权，也不是没有作为的政府，可是为什么民众动羁在想不到的小事上发难，搞得社会生活正常次序受干扰。民众要的不就是安居乐业，可是躁动却汹涌不绝。为什么政府吃力不讨好，落入塔西陀陷阱？是民众缺少教育，还是政府领导有问题？一位女性听众在来电中发出很有见地的言论。她指出，不管中国是专制统治，哪怕韩国日本台湾等地方，即便是民选政府领导人民，类似的民众骚乱现象都时有发生，相对讲，欧洲北美倒是很少听说，这是东方文化的弱处吗？

是耶非耶，不无道理。东方文明师儒汉为基理，官本位作祟，封建余孽未清。即便如中国专制统治，在治民过程中，引导和疏导必须兼而施之。民主教育更是官民的功课。跌落在塔西陀陷阱里的有政府的公信力，民众的福祉同样是牺牲品。

“党媒姓党”的作用

小赵同学坠楼身亡的事故可以是家庭悲剧，可以是同学们失去学友的心理创伤；没有理由事件发酵至今，酿成全中国风闻议论的社会大事件。在事件发展过程中，新华社发表了三问的评论文章，人民日报发表社论指责基层乃至地方党政领导渎职，明确地指责当地的管治系统，有为民请命的架势。媒体在社会生活中有社会良心的美誉，可是中国大陆的媒体做不到。不是不想做，不是不敢做，而是政治生态不允许做。不比民主自由社会，媒体拥有第四权的道德地位。在中国大陆的政治生态里，媒体都是中共的宣传工具，有一句响当当的口号：“党媒姓党”！

因此，党媒应该站在党的方针政策的立场上，维护党的利益，保障基层和地方管治系统的尊严，使之行政有效；而不是踩，不是压，不是尽情苛责。必须讲清楚，党媒不必袒护偏帮那些犯有错漏的基层地方党政干部，而是党媒需要怀有爱护的心态，指导他们正确处理面对的形势，达到教育干部，教育民众的作用。貌似为民请命的姿态，实质是高高在上，气势颐指，钦差大臣满天飞的体制内高压管治，反而，既没有疏导浮躁的民情，还打击基层及地方党政干部的积极性。

这样的表态和接下来的处理手段都具有蝴蝶效应，导致民情嚣张，干部倦勤，整个社会浮躁骚动不绝。出现了社会大事件，民众受伤害，会有人受到法律制裁；干部受伤害，涉事干部以及波及的领导会撤职查办。谁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谁愿意体验这样的滋味？民众不愿意，基层乃至地方党政领导也不愿意。中共中央愿意吗？中国将往哪里走？

尸检报告出炉，民众买单吗？

尸检报告终于出炉了，确认小赵同学是跳楼自杀身亡，维持校方一开始的说法。根据知情范围内的资讯，本人认为该尸检报告法理证据不足，情况说明不够。这份报告应该详细周详，要有充分的说理说服力度，从根本上使得社会明白事件本身，劝服民众的情绪，疏导浮躁的民情，达到平伏悲痛的心伤。此时此刻，死者家属亲人，同学朋友，所有的社会民众会买单这份尸检报告吗？！

作者系法律人，媒体人；加拿大亚裔社区智库副总裁及发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