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憋疯了：婆婆，想说爱你真的不容易

下班路上，随着车流缓缓前行。有电话进来，是好友Amanda。

接起电话，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急急地问：你在路上吗？

我说：“是啊，堵车，每天如此，从无意外。”

Amanda（语气略有气急败坏）说：“晚上可以陪我出来吃个饭，说说话吗？”

我笑了：“怎么了，谁惹您老生气了？急需向我这只免费垃圾桶倾倒负能量？别忘了我家里还有两只嗷嗷待哺的娃呢！”

她语气软了下来：“求你了，我感觉我快要憋疯了……”

Amanda是我09年登陆加拿大时Linc 班的同学，为人果断机智，属于走到哪里都能快速认清形势，迅速选取对自己最有利决择的聪明人。初次见面，我俩便志趣相投。这几年从新移民相互扶持、鼓励，一路走来，她早已是我为数不多的无话不说的好友之一。印象中，她一向具有“化腐朽为神奇“的魔力，很少有事情能幸存到把她”憋疯“的段位。

朋友的意义不在于“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我说：”好吧！“挂了电话，向老公请假，掉头……

半小时后，我俩坐在了Don Mills/Lawrence 的Jack Astor’s Bar & Grill，Amanda 愁眉苦脸地看着我。

我故作严肃地看着她：“老实交待吧，谁又怎么你了？”

Amanda 扑哧一笑，又叹了一口气，说：“我公公婆婆来探亲了……”

我说：”老人家来了可以给你们接送孩子，做饭。周末时全家人一起出去看看加拿大的风光，多好啊！“

Amanda说：“我不敢让他们给我们做饭。国内人会说：‘看，老人去探亲，还得给他们家做饭！’我脑袋小，戴不了那么大的帽子。我没想到的是，当我洗碗时，婆婆站旁边，问为什么要用流动水，而不是把水接在一个盆里；给孩子热牛奶时，婆婆站旁边，问为什么不把牛奶煮沸；当给孩子洗澡时，婆婆站在厕所门口，问为什么一个星期要给孩子洗好几次澡，而他们一周只洗一次……我感觉我快要抓狂了！”

我哈哈大笑：“他们初来乍到，不了解加拿大国情和文化，你给他们解释一下不就好了？“

Amanda说：“是啊，我是解释了，可下次当我洗碗、热奶时，他们还会站在旁边问同样的问题。再次解释后，她会嘟囔一句：‘明明是中国人，学什么老外’就扭身走了……家里炖了鸡腿，从去年开始饭量大涨的9岁女儿吃了两个后，爷爷奶奶不让吃了，说怕吃坏肚子。孩子委屈地看着我，寻求支持，我硬生生忍着什么都没说。因为如果我说什么，他们会觉得我是对人不对事，是反驳他们。我从来不控制孩子们吃什么，吃多少。孩子自己知道好不好？”

本着劝和的原则，加上“站着说话，腰果然不疼”的感悟，我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一顿说教：“老人家都那样，嘴碎，爱唠叨，好不容易来一次，你就担待一些，别放在心上！”

Amanda 眼圈红了：“你知道吗，昨天晚上老公不在家，我和公公婆婆还有孩子一起吃晚饭。婆婆很认真地说要给我一个建议。为了表示尊重，我放下碗，洗耳恭听。她让我把一楼的餐桌换了，放一张床！！还说我的吧台也没什么用……“

这个有点颠覆我的三观。Amanda在2015年底卖了好地段的town house，换了新建的小独立屋。我们去参观时都对那套漂亮的房子赞不绝口：一层11尺挑高，open concept, 朝后院的那一面墙全部落地窗，内饰极为时尚。她为人好客，每次去她家，那张可以容纳10个人就餐的大桌子上摆满了我喜爱的美食！撤了餐桌，在餐厅放一张床？？……我呵呵干笑两声，说教不下去了（难道是因为会影响我潜在的福利？）。“别气自己”一类的毫无营养的话决定还是省省不说了，默默开启垃圾桶模式，陪她吃饭，听她诉苦……

开车回家的路上，华灯初上。心里沉甸甸的。我的专业背景是教育学，虽然不从教已经快10年了，我仍然经常关注教育类文章，思考教育问题。个人体会，中国式家庭教育最大的问题是过多的包办代替和模糊的界限感。受教育程度越来越高的女性思想和经济均独立，自然不愿受制于“封建家长制”的束缚。但不幸的是，公公婆婆还在原来的位置，抱着N年前的期望值：我儿子的家就是我的家，你加入我们，自然要按照我们家的规则行事……完全不在一个频道好不好？

于是，“父本位“和”男本位“的中国传统文化与女性自我意识的崛起产生的冲突，加上缺乏有效的沟通（矛盾产生时要么忍着不说，要么吵架），这样造成的最直接后果就是婚姻破裂。但是，走出一段婚姻后投入另一段婚姻，收获的也未必是幸福，可能是因人而异的烦恼。因为滋生这种观念和互动模式的土壤没有改变。

北大才女张曼菱曾说过：“真正的教育精神就是，独立人格，自由思想，以及尊严高于一切。”可惜在中国式教育中，分数已经成了压倒一切的目标，独立人格和自由思想完全没有一席之地。可曾有人思考过，这样的后果是灾难性的？

行至一个十字路口，交通灯坏了。所有的车辆自觉按照四面停牌行驶，井然有序。我突然心里好爱加拿大这个国家，为它自由、包容、多元的社会文化和氛围，以及为每个个体提供的最起码的尊重，让每粒独特的种子，都如天性所示，开出美丽的花，或长成苍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