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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敦义与李登辉的恩怨情仇

吴敦义以压倒性胜利当选国民党主席。从选举期间到当选以后,有一个问句始终存在:“吴敦义会不会走李登辉的老路线?”笔者从事新闻工作40余年,对他俩都曾近身采访,本文仅叙述过去采访所见所闻,不加个人观点,供读者据以判断上述问句。

1978年8月,中国时报调派我采访台北市府会新闻,当时李登辉刚发表台北市长2个月,吴敦义则是连任台北市议员第二年。

李登辉当年是由行政院政务委员转任台北市长,施政风格仍带着浓厚的学者气息,第一次在市议会做施政报告,从台北市的发展历史、人口结构说起,然后铺陈到都市发展远景,那个高度超越过去的市长很多,可是在“政通人和”方面却相对生涩。因此,李登辉在市议会答询就常常会跟议员“鸡同鸭讲”。(注:之前三任市长林洋港、张丰绪、高玉树都曾久任地方行政首长)

有一次,市议员陈怡荣质询李登辉,用上了历史典故,背了一段南宋诗人辛弃疾的〈永遇乐〉,暗讽李登辉初任市长时“气吞万里如虎”,现在“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李登辉听到这里,还能克制脾气,说:“谢谢指教,不过现在已经民国六十九(1980)年了,跟南宋时代可能不大一样”可是接下去两人却愈讲愈僵,议事厅内气氛凝结,一度双方都不出声,场面难以收拾。

这时,吴敦义站起来发言,讲了一段“六尺巷”的故事:(注:故事背景有不只一个版本,以下是笔者认为比较对的版本)

清朝一位大学士(宰相职)张英,是安徽桐城人,家人跟邻居为了一堵墙而争地,为此写信给人在北京的“相爷”——当然,是想要用权势压过对方。

张英接到信,写了一首诗,吩咐来人带回家中:千里送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长城万里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家人看到相爷来书,即刻将自己这边的墙后退三尺。邻人一见如此,也将己墙后退三尺。从此,桐城就有了一条“六尺巷”,和一个敦睦礼让的美谈。

吴敦义故事说完,李登辉和陈怡荣都听懂他的意思,无须多做引申,双方不再僵持,质询换个话题继续。

1981年11月,吴敦义回南投竞选县长成功,12月20日就职。巧的是,他的顶头上司,台湾省主席那时才刚换成了李登辉(12月1 日就职),而且省政府中兴新村就在南投县。

李登辉是农业经济学博士,台湾省当年还有广大农民,省主席的职位正好让他发挥所长。而李登辉的行事模式是“先择点试办,成功后全面推广”,一来南投县近水楼台,二来李登辉跟吴敦义有台北市的共事经验,大多数的试办业务就让南投县先做,而吴敦义的行政能力也确实够强,试办业务多半都能成功,因此李登辉的构想很多都能推广到全省。

有一次,笔者在省主席台北办公室采访,李登辉谈到“几乎所有县市长都来跟我说要‘开港’,台湾哪需要那么多港口?”讲到这里,他说:“只有吴敦义没有,他很实在。”笔者当时脱口而出:“南投没有靠海啊!”可是李登辉似乎没听到,他已经讲到下一个题目。总之,那时候吴敦义是李登辉口中的“第一名县长”。

吴敦义对李登辉担任省主席,有两件事情常常挂在口上:一件是某年秋收,稻谷已经收割登场,却碰到连日大雨,晒谷场上的稻谷很多都发芽了。眼看农民一年心血将“泡汤”,吴敦义直接打电话给李登辉,请求由粮食局全数收购,“发芽的稻谷不能卖,或许还可以给公卖局酿酒吧”(这一段是吴敦义口述),而李登辉同意了。另一件是某年台风带来豪雨,浊水溪水位暴涨,有3位农民受困在沙洲上,民众报警,消防人员却无计可施。人在县议会备询的吴敦义闻讯,就打电话给农林厅相关单位,希望出动直升机救人。可是,直升机“移作他用”必须省主席下令,李登辉当时不在府内,联络不上(还没有行动电话)。吴敦义请省府人员“先派机再说,主席那边我来讲”,于是直升机出动,受困农民得救,事后李登辉也“追认”了那次直升机行动。或许,省主席与南投县长overlap时期,可以视为他俩的“水乳交融期”吧。

1989年底,吴敦义南投县长任满,李登辉已经是总统与国民党主席,吴敦义被任命为国民党台北市党部主任委员。当时大家都认为“吴敦义将是下一位台北市长”。但是“计划跟不上变化”,五个月后,李登辉召见吴敦义,告诉他“做好去高雄当市长的准备”,吴敦义几经考虑,决定接受这项征召。

吴敦义对如此“好康”为何还要考虑?因为当时虽然院辖市长仍为官派,可是多了一道程序“由市议会行同意权”。事实上,这个人事安排才刚宣布,高雄市议会立刻有反应:43席议员中,有35席连署反对。过程不赘:吴敦义最终获得市议会过半数同意。并且在1994年首次民选市长时,顺利当选。

这一段时间当中,发生了“圣火船保钓事件”,也是两人关系的转捩点。

如今的国民党主席吴敦义与李登辉曾有一段“历史恩怨”(多维记者:何豪毅/摄)

1990年的台湾区运动会由高雄市主办,圣火循往例在慈湖点燃之后,巡回全台。吴敦义决定将圣火送往东沙岛绕行(东沙岛属于高雄市管辖),他本人更随圣火团前往东沙岛。回到高雄,他跟高雄市几个报社的总编辑、特派员餐叙,眉飞色舞大谈圣火东沙之行,席间就有人提出“圣火如果送上钓鱼台,意义不凡”,在场其他人跟着起哄。

当时正好钓鱼台成为新闻焦点:日本政府批准一个右翼团体“日本青年社”在岛上建灯塔,台湾各界为之哗然,民进党立委在立法院质询行政院长郝柏村,炮轰国民党“丧权辱国”,还提出“派出船只绕岛一周”的建议。而吴敦义听进了那几位新闻界朋友的意见,2天后他参加国民党中常会,趁机向“层峰”试探圣火上钓鱼台的可行性。当时获得几乎是完全肯定的答复,吴敦义大为兴奋,回到高雄就宣布“将区运圣火传递到钓鱼台”。

外交部开始与日方展开交涉,所有消息都不是负面的。于是准备工作顺利进行,圣火船出海的2天前,“上头”又给了他4个讯息与指示:第一,圣火船将受到军舰的保护;二,出海手续向内政部办理。三,日方将“有所节制”;四,市长层级太高,官方色彩太强,不宜上船。

因此,吴敦义派市府秘书长林中森(也就是前海基会董事长)担任领队。圣火船在1990年10月21日零时出发,却在中午遭到日本军舰的拦阻——不是1艘、2艘,而是…12艘!消息传回,吴敦义人在台北,紧急联络外交部、国防部全都找不到人,最后打给苏志诚(李登辉的办公室主任),也联络不上总统。吴敦义没招了,下令圣火船返航,自己带着老婆奔走在宜兰的几个渔港之间,消息完全不明,圣火船将回到哪一个港口都不确定。吴敦义当时的司机杨先生告诉笔者:“从台北出发,换了一袋子铜板,路上只要看见公用电话就停车打电话。”最后,10月22日凌晨2点,他们在南方澳渔港接到圣火船。吴敦义确定团员身体都无恙后,驱车回台北,立刻伏案疾书——写签呈请辞。辞呈由幕僚送至行政院,他本人则搭机返回高雄。

隔天的报纸,批评之声“如滔天巨浪般袭来”(本句借用某篇报导的形容,但已不记得出处),可是郝柏村没有接受他的辞职,而民意调查也显示:75%民众支持“圣火船保钓行动”。

吴敦义在1994年当选第一任民选高雄市长后,1996年是第一次总统直选,李登辉当然是国民党的候选人,对手是民进党的彭明敏和无党籍的林洋港、陈履安。

林洋港在蒋经国时代,原本排班在李登辉之前,台北市长、台湾省主席都是林洋港交给李登辉。可是蒋经国在1984年选择李登辉为副总统,1990年蒋经国逝世由李登辉继任总统,李登辉当然就排在了最前头,这也是林洋港参与“非主流”倒李登辉的最大原因。林洋港参选1996年总统的搭档是郝柏村,基本上是“非主流”的最后一次反扑。

那一次大选,在总统官邸有一个“核心小组”,固定成员包括:连战(行政院长、副总统候选人)、宋楚瑜(台湾省长)、吴伯雄(总统府秘书长)、许水德(国民党中央党部秘书长),还有就是吴敦义。每次核心小组讨论之后,都是由吴敦义负责执笔做纪录整理,然后由许水德呈阅。

问题出在,林洋港是南投人,吴敦义基于“阿港伯”是乡贤大老,因此始终不曾在南投为李登辉助选。那一次竞选期间,李登辉到高雄,座车是一辆大型休旅车,吴敦义在车上向李登辉报告高雄选情。前述核心小组某位提出“下星期某日在南投造势,希望吴市长到场助讲”,吴敦义向李登辉表示“南投助选我不能去”,并且述说了几个理由,认为“既然是赢定的选举,不在南投‘赶尽杀绝’(这4个自是笔者用语),对总统你比较好”。李登辉对此未置可否,吴敦义下车后,那位提议的核心人士说:“看起来,敦义仔还不是咱的。”自此,吴敦义不再被通知参加官邸核心会议。

再往后就是1998年高雄市长选举,当时已经修宪“废省”,坊间盛传宋楚瑜必将参选2000年总统,而最佳搭档就是吴敦义。很可能(笔者无直接证据)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吴敦义看起来乐观的选情,却不时遇到一些“不顺”,如中央党部答应的补助款迟到个3、5天等,最后吴敦义以4000多票微差饮恨,而党内传言“压抑吴敦义得票没控制好”。

吴敦义落选后,李登辉起初有意安排他出任“北美事务协调会主委”,那是一个领干薪的名誉职位,吴敦义没有接受;之后要聘他为总统府国策顾问,吴敦义表示“只接受无给职国策顾问”,于是成为无给职国策顾问。之后,李、吴之间,就没有直接的接触了。

以上叙述,读者可以看出,李登辉跟吴敦义彼此之间,确实有“恩”、有“怨”、有“情”、有“仇”。至于吴敦义会不会“蹈李登辉覆辙”,只能留待历史证明。

(本文作者为台湾知名评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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