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色·国安·秘闻 郭文贵何以成功

位于美国的一栋中式典雅风格别墅内，专业级灯光打在郭文贵的脸上，令他的小麦色皮肤泛起怡人的红光，显得格外神采矍铄。两位声音甜美的女助理在镜头外帮他调教好摄像机后，郭文贵开启了新一天的“报平安”直播，他一边不停地感谢“推友”的点赞和转发，一边虚虚实实地披露他手中所谓“窃国贼们”的贪腐证据。

郭文贵披露的“证据”们“混杂”在一起，真实性令人生疑，但没人会怀疑他“爆料”内容的吸睛程度。从“20万亿美元”到“黄某某的小手”，从“谁的海航”到“范姓女星的开房记录”，郭文贵不仅善于“围猎权力”，还似乎点满了讲故事的“天赋”。他深知什么样的故事有“卖点”，会让大众欲罢不能，并巧妙把控爆料节奏以左右舆情。

郭文贵在社交媒体中肯定不是“票房毒药”，他总有点击的保证。

郭文贵叙事学

尽管身为拥有两架私人飞机、位列胡润百富榜的亿万富豪，常年混迹中国权贵场像鬣狗一样猎食“腐肉”，郭文贵在推特（Twitter）直播里却永远自命为草根百姓，时不时会痛斥某某“大院子弟”不把他郭老七当人看，嘲笑他的贫贱出身，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匍匐在权力脚下的弱者。

在中国社会的语境里，很多时候弱者即正义，谁弱谁有理。钉子户和开发商、患者和医生、客户和银行等遇到争执，不是首先去澄清事情的真相，搞明是非曲直，而是竞相标榜自己是弱势群体。

郭文贵的心理学告诉他，真相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扮演好弱者角色，赚取民众对弱者泛滥而廉价的同情心。

最新的一个例证是，此前郭文贵爆料中国著名房地产商潘石屹的家庭丑闻，潘石屹在社交媒体微博发文自我辩护，直言“谁不知道郭背后的老领导比天还大”，言下之意跟背景深厚的郭相比他是真弱者。在这点上，潘石屹和郭文贵倒是同道中人。但只是扮演弱者，还不足以让出逃海外的郭文贵成为海外华人圈的第一“网红”。

郭文贵另有法门。首先，郭文贵在推特直播里的人物形象经过精心设计，总是身着得体的西服，绝不刻意大上一号，而领带搭配又颇具新意。正式直播前，他经常有意无意和女助理们开一些带着大叔式怜爱的温馨小玩笑。这会让观众不自觉地以为，摄像机镜头前的这个人是位正直可信的英国老派绅士，而忽略这一形象其实是被刻意塑造的。

当然，在每日“报平安”的直播中，还要时常让直播突然受到信号的干扰，以显示中共的“黑客”们在不断攻击这样一名绅士一样的弱者。

其次，为了让他讲述的故事更引人入胜，郭文贵按照好莱坞电影剧本套路设计了情节，虚构了一个几乎不可战胜的敌人——盗国贼们，将他塑造成一个和蜘蛛侠、闪电侠一样孤身面对邪恶的平民英雄，把他和权贵因分赃不均而撕破脸的闹剧，包装成替中国民众讨回公道的基督山伯爵复仇记。

再次，在社交媒体大行其道的当下，人们被拽回了法国学者勒庞在其著作《乌合之众》描述那个理性自动归零的广场，仿佛变成“会点赞的土豆”。在这样的广场，事实和真相并不比重复一千次的谎言更有力量。而广场上野心勃勃的“坏蛋们”，只需要发明一个激动人心（蛊惑人心）的口号，比如郭文贵的“一切刚刚开始”，不断重复便可以轻易催眠众人。

除了接受美国之音中文网、明镜等在海外华人圈有广泛影响的媒体采访之外，郭文贵在推特上经常@海外华人圈里的意见领袖，有意无意制造一些争议话题。

好的故事加上好的传播策略，让郭文贵从红通逃犯摇身一变成为炙手可热的内容IP，他的爆料和他的故事占据各大海外华人媒体的头条，强烈吸引着海外华人和“科学上网”大陆人的眼球。

中共陷入“八阵图”？

对郭文贵的故事文本略做分析就会发现，义气、孝顺、爱国是他自我叙事的重中之重。郭文贵会不厌其烦地讲述他如何帮助朋友，他如何担心父母妻儿，他如何关心他身陷囹圄的员工，以及看到国家资产被权贵瓜分掠夺时如何愤慨，说到动情处，这位经历几番世事沧桑的中年男人眼里会噙着热泪。

如果想要解构郭文贵的这种自我叙事，是不是攻击他不讲义气、不孝顺、不爱国即可呢？搜集一些证明他不义、个人作风淫乱、愚蠢的事实并加以公开，是不是就能化解郭文贵对现行体制的威胁呢？显然，中共文宣体系认为这样做可以。近期中共官媒连发两文揭批郭文贵，一篇曰郭文贵不讲义气，一篇曰郭文贵愚不可及。

但实际上这样做的效果并不理想，“墙内墙外”的人们仍在乐此不疲地转发着郭文贵那些真假难辨的爆料。尽管现实生活中，与地痞流氓的话相比人们更愿意相信正直绅士的证言，但客观来说一个人的话是否真实与其人品没有必然联系。正如郭文贵所说，“就算我是一个人渣，影响我爆料的真实性吗？”

而且实话实说，人们并不真正关注郭文贵爆料内容的真假，因为判断那些内容的真假完全超越普通人的常识范围。人们在社交媒体上转发、评论、点赞郭文贵的推文和视频，其实是因为解构最高权威和窥私中南海能够他们带来强烈而持久的快感。

郭文贵传播的不是真相，而是故事。中共文宣体系试图以截头去尾的真相打垮郭文贵，结果难免会拳打棉花毫无着力之处。

更麻烦的是郭文贵是一个“局内人”，和官僚体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清理他这只硕鼠的时候，中共又不得不顾忌他栖身的那些“国家重器”，为揭批郭文贵而公布的事实吞吞吐吐、语焉不详，于是澄而不清，反而加深外界对中共治理体系的误解和偏见。

当人们了解了上面的一切，就似乎清楚了郭文贵赖以生存的成功学。当然，他的商业帝国是如何建立起来的，还有更多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