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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车万里为看望一个中国学生:加拿大海关不信

导游手记之四十:看望外教

圣诞前后是旅游淡季,忙碌了半年多的司机导游们要么回国省亲,要么和家人外出旅游,老唐也开始了冬眠状态,每日坐困愁城,等米下锅。达总有个大款客人去佛罗里达打高尔夫球,飞返加拿大之前突然发现枫叶卡过期,无法乘坐飞机,要达总安排车辆去把他接回来。达总口口声声说要照顾老唐,但此行的导游餐费只报销平时的一半,说是支持老唐的减肥大业。

老唐想的不是餐费,而是念书时的美国外教库切夫妇,住处离那个高尔夫球场不远,从行程安排看,可以挤出时间去拜访老师。时间紧任务急,老唐请示带妻子如蓝一起去,这样自己困倦时老婆可以开车顶一会儿,强调如蓝属于义务劳动,餐费自理,不会多花达总一分钱。达总一听这个就顺水推舟,欣然同意。

北国严冬,寒风刺骨,连夜大雪过后,四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老唐凝神定气,一路巡航定速,穿州越府,向着南方奔驰。思绪悄然间飞回八十年代的校园。

自从混进大学,老唐就从未喜欢过自己的专业,明明是理科生,偏偏在文科系,无聊至极,乏味透顶。高年级的老乡都说要学好莺歌历史(English),以后说不定比专业更有用处,于是乎老唐也跟风随大流,混迹于学校的英语角,也就是跟着听听,从来不会张口讲。

自己一口山东腔,连普通话都讲不好,何况外文。

每个周三晚饭后,都会有一些同学三五成堆地凑在一起,在“五四纪念亭”旁边的绿地上练习英文口语,和库切夫妇就是在那个英语角认识的,老唐至今还记得那天的情景。库切夫妇当时都在外语系任教,几乎每周都去英语角。

老唐注意到库切先生的光头,油光铮亮,觉得很有意思,直纳闷头发咋会掉得那么干净,何曾想到三十年后的自己也会一模一样,当年的一头浓发如今所剩无几,浑欲不胜簪。库切夫人鼓励同学们要大胆地开口讲,不要怕说错,不讲永远不会,多讲才能熟练。

虽说是十分简单的英文句子,老唐讲起来还是结结巴巴的,不管咋样这回总算是敢于开口了。问过客从何处来之后,老唐居然问起库切夫人的年龄,全然不懂得按照西方礼仪,是绝对不能打探女士芳龄的。

库切先生接过话题,说他夫人工作二十多年了,一直都是从事教育。又委婉解释了有关女士年龄的禁忌,为了让大家听懂,他明显地试图寻找最简单的词汇来解释这件事情。活动结束时,两位老师离开之前把周围地上的废纸都捡了起来,放到远处的垃圾箱里,对此老唐印象深刻。

后来慢慢地交往多了,老唐知道库切夫人生于一九三七年,生日恰好是教师节那天,她对中国的了解最早源自蒋夫人在美国的演讲。抗日战争期间,宋美龄曾在美国停留半年之久,巡游各地,四处演讲,游说政界,争取美援。彼时美国已经正式向日本宣战,中美联手成为名副其实的同盟国。旅美华侨纷纷慷慨解囊,支援祖国的抗日大业,美国的普通民众同样深受感染,开始捐款捐物。

幼儿园年龄的库切夫人就是在那个时候知道了东方古国,孩子们开始把零用钱捐出来,支援万里之外素不相识的中国百姓,抗击双方共同的敌人。此后老唐见到库切夫妇,只要一想到这个情节,心底都十分感动,在中国艰苦抗战的岁月,云山远隔的美国儿童就尽其所能,出手相助,实在是应该永志于心。

库切夫妇住在佛罗里达中部的一个安静的小城。十几年前老唐曾经来过一次,那时母亲健在,唐小丫,唐小毛年纪尚幼,一家老小去迪斯尼乐园痛痛快快地玩了一星期,归途中去小城看望了老师。这次算是故地重游,停车一看,老师家房后的橙树已经高过屋顶,十分茁壮,上次来时还只是几棵小树苗而已。

两位老师见到老唐和如蓝非常高兴,已经好几年没有见面了。以前库切夫妇差不多每年都会开车到加拿大,有时一年两次。最远到一次是到温哥华,彼时老唐正在卑诗大学念书。那次库切夫妇开车往返一万余公里,结果在加拿大海关被拦住,边境检察官仔细盘查了一番,几个行李箱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两位年近花甲的老人开这么远就是来看望一个中国学生?

海关人员对此感到难以置信,笃定其中必有蹊跷。库切他们曾多次来往美加边境,这是唯一一次被如此对待,因此很是意外。今年库切夫人刚好八十华诞,两位老人身体健康,精神矍铄,生活颇有规律,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并不奢华,简单舒适。房子只有一层,没有地下室,所有房间都平铺着,不用楼上楼下地跑,非常适合老年人居住。

库切先生年轻时一直经商作销售,代理过很多产品,属于动手能力极强的人,很会修理东西。宽大的车库里上下左右都摆的满满当当,他送给老唐一个簇新的二手吸尘器,连同很多配套的垃圾纸袋。吸尘器是别人扔掉的,小有故障,库切先生稍加修理便完好如初,还有一个地毯清理机也是这样。物尽其力,循环再用,既节省又环保,何乐而不为。

老师家里挂了很多圣诞贺卡,很多都是他们的中国学生寄来的,老唐竟然从中发现了熟人的笔迹。除了贺卡,还有许多饱含中国元素的装饰品,国画,书法,景泰蓝花瓶等。当年库切夫人任职于新泽西的托福考试中心,薪酬优厚,而去中国教书的待遇相当一般。

尽管如此,两人曾多次到老唐就读的师范大学执教,他们关心的并不是收入多少,更多地在于奉献爱心。库切夫人是教育学博士,在师大时给外语系的学生上课,教授写作,英美文学等。若非英语角,老唐这种外系学生根本和外教毫不搭界。库切夫妇都是虔诚的基督徒,爱心满满。退休后整天在外边做义工,每年数次义务献血,几十年如一日。

得知老唐和如蓝来访,库切夫人准备了很多各式各样的小点心,都是用自家烤炉烘焙的,味道相当可口,不像买的那些那么甜。还特意分门别类地装满几个袋子,让老唐带回家吃。老唐喜欢集邮,每次见面时老师都会赠送很多邮票,都是通过邮局邮寄,真正使用过的信销票。

因为几年没有见面了,这次积攒的邮票特别多,老唐十分珍爱。老师知道老唐酷爱拼图,专门赠送了难度极大的双面拼图,因为三五千块的普通拼图对老唐来说都是小菜一碟,老唐家里四处都挂着各式拼图,最大的一幅由一万两千块拼成,就是那幅米开朗基罗的著名油画《创造亚当》,占据了整整一面墙壁,老唐花了将近一年的业余时间才大功告成。

适逢圣诞之夜,晚餐十分丰盛,库切夫人一如既往地餐前祷告,感谢上帝。大家边吃边聊,相谈甚欢。八九年秋天刚刚开学之际,老唐正在操场晨练,库切先生不知从哪里突然跑出来,紧紧地抱着老唐,激动万分,眼里泛着泪光。

原来两位老师在寒假前返回美国,在电视里看到天安门广场有个绝食的大个子很像老唐,此后风云突变,士兵开枪,戒严清场,他们担心老唐遭遇不测。现今重返北京任教,知道老唐有晨跑习惯,专程来操场寻找,看到老唐安然无恙,才放下心来。

老师依然记得当时老唐面黄肌瘦,跑步时轻飘飘的,像个空荡荡的衣服架子,绝食的确还是很伤身体的。现如今,老唐觉得自己再怎么绝食也不会那么枯瘦了,头发越来越少,肚皮越来越厚,整个一个油腻中年男。老唐回忆起母亲临终之际,库切夫妇从佛罗里达驱车来到多伦多医院,在老唐母亲的病榻前不断地祷告、安慰,母亲已经不能言语,只是慢慢地睁开眼睛,艰难地点了点头。转眼已经快十年了,当时情景依然历历在目,如在昨日。

老师早就给老唐夫妇布置好卧房,为了尽量不麻烦老人,老唐换上了自带的床单,枕套之类。第二天早晨,老唐和如蓝陪着两位老师到小城中心的池塘健走,只要不外出旅游,库切夫妇每天都会绕着小湖走几圈,半个小时左右,风雨无阻。

水边有几种不知名的鸟儿,成双成群,有的还挺漂亮。岸上有不少大树,枝上有鹰巢,经年累月了,时而可以看到在天空盘旋的老鹰。小城有不少退休人士,库切他们不断地和人打招呼,看得出熟人朋友不少。库切先生随身带着塑料袋,看到垃圾就捡起来,一如在当年师大的英语角。

回家之后,库切先生从后院树上摘了许多新鲜橙子,用一个手动的榨汁器挤汁,差不多两个橙子就能挤出一大杯,味道相当鲜美,远非超市产品所能比,老唐接连喝了好几杯。榨汁器是他们去英伦旅游时买的,比电动的好用,容易清洗,还可以锻炼臂力。送给老唐一大包橙子,一再嘱咐过海关之前务必吃掉,新鲜水果是不能过境的。

该去接达总的客人了。分手之际,老唐心中颇有些不舍,老师讲他们现在年事已高,长途驾驶难以胜任,不会像以前那样每年开车去多伦多探视,希望老唐和如蓝能常来佛州。因为离奥兰多不远,许多中国学生来迪斯尼乐园时都会到小城来看望他们。

如同在廿八年前的师大操场,库切先生紧紧地拥抱了老唐,眼眶有些湿润。看着两位慈祥的老人,老唐心中不禁涌起一阵酸楚,老师年逾八旬,自己也年过半百,青春不再,两个孩子已上大学,自己的空闲时间多了,真应该常来看看老师。汽车慢慢地驶离,回头再看,库切夫妇一直站在那里目送着远去的汽车,久久不愿离去。何时再见,何处重逢,老唐默默地祝福老师,愿天长地久,愿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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