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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把她卖了50斤玉米,让她活了下来

王小艾今年86岁了,还住在张家咀

1942年以及之后的日子,在王小艾和奶奶口中,似乎已变得轻如云烟,最终化成了几声慷慨的笑声。

王小艾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天出生的,一辈子也从来没过过生日。耄耋之年,儿子想给她过一次大寿,被她断然拒绝:“我不过,没有生日”。

她只知道自己是1932年生人,家住河南广武县西章沟,差不多十岁那年,一家四口逃离了故乡。

她依稀记得,离家时是夏天,因为正是吃西瓜的季节。按照王小艾的生年推算,那是1942年。

这与历史正好吻合。自1942年7月开始,一直到1943年春天,河南遭遇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旱灾,平息大旱之后,又遇蝗灾。

根据国民政府赈济委员会档案中的《张光嗣关于河南省旱灾情况及救灾情形的调查报告(1943年9月27日)》,王小艾的故乡广武在灾荒期间一共死亡15875人。放大到整个河南省,有说法称,饥荒共导致约300万人死亡。

整村整村的人踏上逃荒之路,留下了空落落的家园。王小艾一家也仓皇出发,跟着人群,他们一路向西。

1942年河南遭灾,灾民在死难亲人身边

决定离开家的时候,太多的东西被留在了生活过的那片土地上。牛、羊、鸡、狗等等,大小牲畜被视为累赘,没有一同带走,不少在主人逃荒之前已经饿死。

王小艾记得,爹娘身上的家当就是一口小铁锅、一床被子和小腿高的半截黑豆糁子。四口人裹挟在人流中一点点向西,大路上拥挤不堪,爹娘各自拉着她和弟弟,生怕被混乱的人群冲散。

除了生活上的家当,娘手里还握着一根木棍。那时候野狼和野狗很多,就站在离人群不远的地方。棍子用来抵御可能的攻击,王小艾亲眼见过野狗撕咬人的尸体。

那段日子,她见到了太多死人。有些人存粮耗尽,走不了多久就饿死在路上。队伍前面一个妇女手里拉着孩子,走着走着咕咚一下就倒在了地上。“人就那样饿死了,娃也走不动了,蹲在娘的尸体边哭喊。”

一丝力气尚存的人,都在想方设法填饱肚子。逃荒路上,来自灾区的百姓一路讨饭,经过的却也是灾区。偶尔遇上好心人会递过一小块馍馍,但更多人自己还吃不饱,面对他们避之不及。

更多时候只能自己想办法,王小艾身前,一位妇人手拿茶缸,从地上舀起小半缸马尿,转过身喂孩子喝下。

若是走了很久都没有碰到村子,灾民中的死亡人数就会大大增加。饿死的、渴死的、病死的,王小艾也说不清楚那些倒下的人究竟死于何因。见的死人多,她也麻木了,“就是有个人死在路上了,也都被踏扁了”。

相比之下,王小艾家算是幸运的。母亲带着那口小锅,走到哪儿拽几根野菜,用石头支起个锅头就能做饭给娃吃。临走时带着的那床被子,夜里睡觉时也能拿来御寒。

野地里、柴火垛旁、树下,走到哪儿累了哪里就是床。约摸40天后,王小艾一家人终于从豫中走到了豫西,来到了紧邻陕西的灵宝县城。

王小艾和家人一路向西,来到了灵宝

相较之下,豫西的灾情没有豫东一带那么严重,要饭也更容易些。走到灵宝县张家咀村,王小艾一家决定不再向西,暂时留在了这里。白天,他们绕着村子要馍吃、讨水喝。晚上,四口人住在半山沟上废弃的烂窑洞里。

几天后的夜里,有人找上门来,劝王小艾她爹:“你就别走了,给你点粮食留这儿吧”。王小艾还记得那个场景,她看见爹娘接过了那袋粮食。后来才知道,来人是在商量把她买回家做儿媳妇。

一斗玉米50斤,交换达成。

买下她的那户人家姓刘,有个儿子大她七八岁,还没媳妇,就看准了这个从东边逃难来的小姑娘。王小艾当时还小,先进了刘家门做个小丫鬟。之后两个多月,爹娘和她弟弟依然住在烂窑洞里,靠那50斤玉米和讨来的吃食度日。

直到有一天,王小艾再去沟下那破窑洞时,发现一家人全都走了。她急得站在窑洞口哇哇大哭,知道从此没了爹娘。

灾情也蔓延到了灵宝县。刚开始在地里看到有蝗虫,王小艾甩起包袱赶了赶,回家吃过一趟饭再到地里一看,那么一会儿功夫,七亩地被虫吃得干干净净。田间有几条战壕,里面半坑半坑的全是蝗虫,堆起很高的一截。院子里、锅里也到处都是虫。

那时候,日本兵也开始出现在村子里。进到农民家里把桌椅一掀,逮到鸡胡乱煮煮就吃了,“一嘴血”。王小艾回忆,这些当兵的一般不惹小孩,只惹大人,到村里把多少人都糟蹋死了。

战乱之外又是虫灾,农民们没有办法,装起一麻包一麻包的蝗虫带去县城,呈上去给当官的看,请求上面发粮。一路上,巧嘴的人以蝗虫的口吻编了快板在百姓间传唱:

“东西古驿都转遍,后头还有卵子蝈,你有翅膀飞得远,我没翅膀地下爬。路上人,实在狠,把我踏得扁。”快要走到县城时又出现了新唱词:“上到塬门很高兴,我把谷苗啃得净”。

电影《1942》画面

回想起当时看到窑洞里没人那一刻,王小艾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爹娘了。但她想无论怎样,这辈子总还是要回趟老家看看。

在张家咀村生活了20年后,王小艾已为人母,她带两个孩子重回老家。她朝着儿时逃荒而来的方向出发,一手牵一个娃,就像离家时父母拎着她和弟弟那样。

走到黄河边,娘仨迟迟不敢挪步。渡桥很高,下面是湍急的黄河水,王小艾叮嘱孩子抓紧住她的衣襟不松手,一点点爬了过去。

回到故乡广武,王小艾才知道,只有娘还健在,爹早已去世,弟弟也被爹娘留给了洛阳一户人家。

看到地里爹的坟,王小艾心中稍有宽慰。“脚蹬黄河,头靠山,坟前还有一颗大柏树”,在她看来,这是绝佳的风水。

待了几天,王小艾想动身回灵宝。母亲舍不得女儿走,想要留住她。王小艾低声劝着:“你让我回,那个男人心好,人也好......”

熬过了1942年,后来王小艾又经历过一段“饿肚子”的日子,那是解放后的三年自然灾害。吃食堂大锅饭的办法,眼看着维持不下去了,每天配给的口粮远远不够。不少人得了浮肿病,也有人在那时饿死。

王小艾记得,人们都在想办法填饱肚子。食堂里蒸馒头的笼屉,有人偷偷拿回家,上面沾个馍花什么的拈起来就吃了,剩下的布垫还要在热水里浸一下,浸过后的水也都拿去喝了。

组织抗旱时,大家一块从黄河边抬水,送到塬上去浇地。干完几趟下来,饿得实在不行了,就各自跑回家倒上一碗白开水,捏一小嘬盐丢进去,咕咚几下喝完又跑去干活。

王小艾和我奶奶是好朋友,她们来往时会送对方些吃食

王小艾今年已经86岁,还住在张家咀村,家里的几亩地,由儿子操持着。最近几十年,老太太没再挨过饿。

王小艾大我奶奶5岁,俩人亲如姐妹。今天你送她两个苹果,嘱咐对方做汤时下到锅里,明天她定会从兜里小心翼翼地掏出几个自家鸡下的蛋,让你做碗蒸鸡蛋尝尝。

俩人总坐在院子里聊家常,说着说着,就绕回了以前的日子。王小艾还记得,刚逃难到灵宝时,见我过我奶奶的婆婆,裹着三寸金莲,在街上摆茶火摊。

更多是关于“挨饿”的记忆,王小艾总说自己是“要饭的”出身,“我是要饭的出身,现在活着就是享福”、“我是要饭的出身,这辈子熬得也差不多了”......

王小艾和奶奶对现在的日子也有“抱怨”,心疼馍和菜基本上每天都吃不完,总是会浪费掉一些。1942年以及之后的日子,在她们口中似乎轻如云烟,岁月终于可以翻篇了。

“那时候啊,真是可怜……”,说着说着,她们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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