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深陷疫情旋涡，30万华人怎么样了？

温州人陈铭大部分的人生都是在意大利度过的。从1990年初的那个冬天算起，45岁的陈铭已在意大利生活了整整30年。“社会学家把我定位为‘1.5代移民’。”他打趣儿说。

2007年，陈铭在都灵创立了意大利中意青年会，担任会长至今。

通过电话，陈铭向北京日报客户端记者讲述了意大利疫情暴发以来，在意华人的故事。

陈铭和意大利友人

积压物资成了“救命稻草”

1月，疫情在湖北暴发，意大利华人的主要故乡温州也成为全中国疫情较为严重的地区。得知国内医疗物资紧缺，意大利华人立即行动起来，购买口罩等防护用品寄回国内。

1月30日，两名湖北游客成为意大利首次确诊的新冠肺炎病例，当日，意大利总理孔特即宣布暂停所有往来中国的航班。

“我们想这下坏了，很多准备捐赠国内的物资都没办法寄了，只好先放在意大利。”陈铭说。

意大利何以成为全球新冠疫情的“震中”？国内著名意大利问题研究专家罗红波曾向记者表示，对疫情的潜在威胁，虽然意大利中央政府早早采取了措施，但由于地方政府执行不力、专业人士和民众重视程度不足等问题，近一个月的防控黄金期白白丢失了。2月29日，意大利累计确诊病例突破了千人。

意大利疫情的突然暴发，也出乎了华人的意料。“大家都没考虑过意大利会成这样。”陈铭说，为了有针对性地采取措施，他的中意青年会首先面向华人做了调研。当时中国的防控形势已经好转，陈铭说，不少人第一时间就说“我要回国”。

根据调研结果，中意青年会决定采取两项行动。首先，意大利防疫物资紧缺，要向意大利紧急捐赠物资。但是，在此前为支援中国进行的抢购之后，很多华人再去购买口罩时已经一无所获。这时，因意大利早早停飞中国而积压的大批物资成了“救命稻草”。

其次是捐给谁。“我们联系到意大利防疫部门，想了解他们的需求。”陈铭说，对方反应很快，第一时间发来物资清单，“结果一看都是几百万几百万的需求，我们远远不能满足，就又问他们当天需要什么。和都灵所在的皮埃蒙特大区防疫指挥部面谈后得知，当地连重症监护室的医护都没有足够的防护装备，物资十分紧缺。”

2月28日，中意青年会第一批捐赠物资送到了皮埃蒙特大区防疫指挥部的仓库。物资虽然不多，医院专用口罩只有1900个，但凝聚了华人的力量，除了意大利国内的，还有华人从英国邮寄的。第二批物资捐给了米兰中心医院，口罩也只有几百个，手套有6万只。

3月13日，来自浙江省的26.4吨防疫物资运抵都灵，陈铭居中协调，部分物资捐给了皮埃蒙特大区和意大利红十字会，其余分配给了在意侨胞。

陈铭（中）在都灵海关接收从浙江捐赠而来的物资。

疫情来袭，

语言不通怎么办？

30万意大利华人中，温州人有20多万。意大利被温州华人华侨视为“第二故乡”。

“我们温州人是这样的，没有大问题的时候，平时就是聚在一起‘吃喝玩乐’，有大问题的时候还是非常团结的，行动也很一致。”陈铭告诉记者，众多在意华人侨团组织中，他这样的“侨领”其实都是“志愿者”，是第一时间为华人华侨服务的人。意大利疫情暴发，在驻意使领馆的协调下，侨领马上发动组织成员确认华人的感染情况。

在意大利生活30年，陈铭的主业是翻译，他是意大利司法部的注册翻译员。他坦言，语言是在意华人生活中面对的一大问题。“社会机构做过调查，意大利来自100个国家的移民中，中国人的意大利语水平是排在倒数的，不是第二就是第三。”

陈铭介绍，在意大利经商、从事餐饮业的华人交往范围很有限，相当多的人平时用不上意大利语。但是，当疫情来袭，语言不通就成为巨大的问题，“一旦被感染，可能无法选择意大利政府的医疗服务，叫救护车都不行。必须通过我们一些懂意大利语的人作为协调人，才能让他们得到有效的照料。”

中意青年会成员行动起来，有的人义务担任司机，有的人义务担任翻译，为有需要的同胞服务。陈铭强调，虽然自己是温州人，组织中老乡也很多，但中意青年会是按照意大利法律创立的民间团体，不但面向所有华人华侨，也面向意大利人。

“我们的原则很简单：让有能力的人去服务没有能力的人。组织里各行各业的人都有，有的中国留学生毕业了来参加服务，有一些学汉语的意大利人友人愿意付出，也加入了进来。”陈铭说。

陈铭透露，意大利确诊病例已超过80000的情况下，据他所知，华人被确诊的情况相对来说还是很少。疫情初期，在意大利的防控规定尚未完全出台的情况下，华人就参照中国的防控规定，比较严格地把自己保护了起来。“开店的先不要开了，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了。因为中文我们都看得懂，所以国内怎么做，就按照国内的规则来防护。”

起初，意大利人对病毒警惕性还不高，看到华人店铺、餐厅纷纷歇业，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才恍然大悟。

都灵一座车站内空空荡荡。

发起“好邻居行动”

帮助意大利人

意大利疫情暴发后，陈铭第一时间给国内相关单位写了报告，希望中国能驰援意大利，派遣医疗专家团队，把防控经验分享给意大利。他还提议中国专家对意大利医疗人员进行快速培训，因为意大利医护人员的感染人数非常多。

目前，中国已派遣三批抗疫医疗专家组抵达意大利进行支援。陈铭说，随着中国的援助陆续抵达，在意华人也吃下了“定心丸”，从早先的惊慌中走了出来。

“前段时间大家心慌意乱，大概有1000多人回国了，现在没有了。我们向大家建议，一动不如一静。走出门就有风险，呆在家里，如果你有需求，我们尽量帮你去交涉。这样，不给中国带来输入病例的风险，有什么问题就地解决。”

陈铭介绍，意大利的情况的确非常严重。疫情暴发又快又猛，医疗水平先进的意大利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医护人员人数严重不足；安置病人的空间、床位不足；应对经验不足；医疗物资不足。这几方面问题叠加，造成了很悲惨的事情。”

意大利疫情尚未出现好转趋势，华人华侨在互相帮助、做好自身防护的同时，也积极加入到意大利疫情防控的工作中。意大利有很多独居人士，很多小镇公共设施简单，甚至没有超市，全国实行出行禁令的情况下，一些意大利人由于高龄等原因，没有能力购买物资。“华人防护物资相对充足，随着中国专家的到来，心态也已经调整过来，我们就想怎么去帮助有需要的意大利人，帮他们买东西，送到家里。”陈铭说。

在意大利，政府的主要精力放在诊断、治疗方面，华人配合政府，在民间层面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服务。在巨大的诊治压力下，绝大多数医疗物资已被政府征调到医疗机构，很多意大利人没有口罩。但按照规定，不戴口罩不能出门，他们就无法购买物资。3月24日，中意青年会的志愿者就把1000个一次性口罩分成500个信封，主动分发给市民。

“我们把这样的活动统一命名为‘好邻居行动’。”陈铭告诉记者，很多意大利媒体都在报道华人的大爱善举。“我们没有要求媒体报道，但意大利人发自内心地把感谢华人的内容发在了脸书上。”

意大利民众在中国驻意大利使馆的脸书留言感谢中国。

亚历山德里亚是都灵所在的皮埃蒙特大区疫情最严重的城市之一。陈铭透露，中意青年会正跟亚历山德里亚的一所大医院合作，完全按照中国的模式改造出一个院区，提供高效治疗。目前项目进展顺利。

罗马的卡萨帕洛科临床研究所内，医护人员和患者与病魔搏斗。 图源：新华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