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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冒名顶替上学23年 男子追查屡遭阻力

返回郑州上班的第二天,张科收到一条陌生信息,电话里,一个女人自称胡小雨,是邓襄镇计生办的干部。她笑嘻嘻地说,“听派出所的人说,你在查顶替你上中专和户口的事。我们想办法把你户口给你弄回来,这个事儿你不要再追究了。”

18年来,张科始终忘不掉自己被别人顶替上了中专的事。18年来,自己的生活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但他心有不甘,因为,当年的顶替者依然杳然无踪。

2002年,一封从郾城县人事劳动和社会保障局(简称人社局,又称人才交流中心)寄给父亲的“档案管理费”催缴信,让张科发现,自己1997年第一次中考后,被人冒名顶替上了中专,户口也被顶替和迁走。他顺藤摸瓜,自己追查,从母校、村委会、派出所问到教体局、中专院校,所有人都回答“不知道”。

然而一个得知消息的陌生女人却打电话、登门送礼,让他们“不要查了”,随后又神秘失踪。

2003年春节,张科带着电视台记者第二次跑遍各部门查访,无果;2004年,他两次向法院起诉中招考试、录取和户籍等相关部门,均被驳回;2005年,他在“公安大接访”活动中再次试图查明真相,又无果。

此后,张科结婚生子、努力赚钱养家,生活的洪流似乎抹平了一切波折。但他有时也会想:那些参与顶替造假的人,是否已经平稳度过了自己的半生,而毫无悔意?

莫名其妙的“档案管理费”

2002年8月,张科的父亲张运祥接到一封河南漯河郾城县人社局寄来的信,信中称,张科欠缴档案管理费2年多,因此催缴。张运祥不明所以,把信转寄给在郑州工作的儿子。张科深感不解,因为他一年前中专毕业后,档案就在自己手上。

张科请了4天假,回到郾城县了解事情原委。在人社局看到那份托管的档案后,张科吃了一惊。这份档案中,家庭成员、中小学信息和一些笔迹都是张科自己的,催缴信也是根据家庭地址寄出的。然而,1997年之后的信息,却发生变异,“嫁接”到一个陌生人身上。

2002年8月郾城县人社局寄给张科父亲催缴档案管理费的信封。张科保存至今。

“首先,档案上的照片不是我,是一个陌生人;第二,照片不是一次性贴上去的,是把原来的照片撕下来又贴上去新的,重新盖了个章,两个章的圆圈也不重合;第三,这个人1997年被汝南园林学校录取了,可咱没去过汝南园林学校。”这三点,让张科明确,自己被别人顶替上了中专。

18年过去,那封催缴“档案管理费”的信已经丢失。但张科一直保存着这份档案,还有1997年中招考试的试卷,上面的笔迹都是张科自己的。然而,其他的信息,却比较清晰地显示了不同的“手”为假“张科”操作冒名顶替上中专的一系列“流程痕迹”。

《1997年普通中专学校招生考生登记表》上,首页贴着张科的分数条,总分442分,右上角的照片却被替换,印章盖过两次后形成“双环”;第二页上,是他自己填写的中小学简历、家庭成员、社会关系;第三页上,是邓襄镇一中审查评语:“该生思想进步,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坚持改革开放,属应届生,符合报考条件”,签名是邓襄镇一中校长李治河。

档案中,1997年邓襄镇一中所做的中招考生登记表,张科考分442分,照片被替换,两个印章明显错位。

张科记得,1997年中招考试前,他的志愿很明确,就是读师范或中专,这样,3年后他就能出来工作。因此,他填的所有志愿,都是师范学校,“时间太久,记不清了,好像有漯河师范”。但现存档案中,《志愿表》填的两个志愿,均不是自己的笔迹。

同时,《常住人口登记表》根据张科的户籍信息将户口从“出生地”郾城县迁至驻马店汝南县,2000年7月毕业后又迁回漯河市。就这样,假“张科”成功入读汝南园林学校,户籍迁移自由出入。

2000年的毕业登记表中,假“张科”用自己的笔迹填写了所有信息。他延续冒用张科出生年月、籍贯、父母姓名、中小学、政治面貌,甚至包括张科姑姑在洛阳某小学教书的信息。随后,他在中专得过“九八年度春季运动会标枪全级三等奖”。其三个阶段的学历中,洼张村小学、邓襄镇一中、汝南园林学校,均有“证明人”,其中第三个为班主任宋湘辉。接着,假“张科”写下了600余字的“个人小结”,讲述自己认真学习、热爱母校、奉献祖国的感情,而该文的开头却写道,“97年9月的金秋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汝南园林学校”。最后,小组、班主任均写了鉴定评语,“该生思想进步,学习态度端正”“热爱集体,尊敬师长”云云。

2000年6月,即将从汝南园林学校毕业的假张科所写《个人小结》,声称自己以优异成绩考入该校,且笔迹与张科迥然不同。

顶替者“嫁接”了张科的履历和人生。真正的张科这才回忆起1997年自己的第一次中考。当年考完后,虽然看到分数,他却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便以为自己落榜,因此选择了复读。1998年临近中考,班主任却告诉他,“复读生不能报考师范和中专”,这意味着,他要么上高中,要么辍学。

可读师范、中专是张科梦寐以求的。“咱家庭条件太赖(差)了,没办法”,他唯一的路,是读三年,立刻出来工作挣钱。这时,在洛阳某小学教书的姑姑给他指点,“洛阳这里有个学校,不用考试,直接读成人中专。早出来早就业,减轻家里负担。”于是,张科没参加第二次中考,就去洛阳,上了河南省林业专科学校。2001年毕业后至今,他一直从事园林工程相关工作。

知道自己被别人顶替后,张科开始了一次次“追查”。

所有人都说“不知道”

2016年,延续30多年的“档案管理费”在全国全面取消,河南省于2014年年底就已逐步取消。可在21世纪初,一个人每年的档案管理费都在200元上下。张科判断,假“张科”是从汝南园林学校毕业,户口迁回漯河后,将档案托管在郾城县人社局的,欠费已有2年多。

根据档案上的信息,他先去汝南园林学校,找假“张科”的班主任宋湘辉,希望解开谜底。宋湘辉说,确实有这个学生,但具体情况他不清楚。张科又回到母校邓襄镇一中,找到主管招生的老师,询问1997年自己是否被汝南园林学校录取了,老师称“没印象”。他找到校长李治河,对方也称“不知道”。他追问,“可我的户口都被人家顶替、迁走了!”校长轻描淡写地说,“那你就想办法把你的户口弄回来。事情你别追究了。”张科不明白,校长是知道内情不肯说,还是见惯了这种事。

接着,他去邓襄镇派出所查自己的户口,户籍民警查阅后,确认他的户口在1997年被迁往汝南,户籍科档案中保留了户籍转移时村委会开具的证明。张科问,“为什么我完全不知道,户口就被转走了?”民警回答,“我们是按照正常程序走的。”

档案中的《常住人口登记表》显示,2000年7月,毕业后的假张科把户口迁回了漯河市。

张科又回洼张村家里,父亲张运祥说,家里的户口本一直放在村委会。户口本上有一家四口的信息,张科那一页,名字错写为“张柯”,这是那个年代常见的错误。

张科记得,1997年,自家的户口本仍在家里。后来这些年为什么会放在村委会?他不知道。“那时候,村干部以任何一个理由,就能把户口本忽悠跑了。”他推测,户口本应该是在中招前被人拿走,继而在村委会存放了5年。到村委会取回户口本,他责问1997年开户籍迁移证明之事,但“问谁谁不承认,就说不知道”。

这些年,张科上成人中专、工作、生活,一直使用那张办于1997年3月31日的身份证。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户口还在老家。

户口本上,张科的户籍页确实还在,而公安户籍系统上,他已被迁走。这就是说,户口本上那一页是个“僵尸户口”,户口本上的他只是一个假影子。真正的张科已经当了5年“黑户”,“消失”了5年。

据《郑州日报》当年的报道,张科又赶往郾城县教体局,吃了闭门羹,第二天再去询问1997年自己被录取的情况,工作人员说,时间已过去五六年,事情不清楚,建议他去漯河市招生办询问。张科赶到漯河市,招生办已经下班,而他的假期已满。没能查到任何线索的他,只能匆匆赶往郑州上班。

2003年5月,《郑州日报》、《检察风云》杂志,根据省台电视节目,刊载了报道《世事迷乱让我不知道我是谁》和《谁剥夺了我的公民权》

当时张科21岁,还没有勇气与别人论争,只想着把各部门都跑一遍,看能不能找出真相。但一圈跑下来,他深深感到,这件事陷入了“一个‘不知道’的世界”。

顶替者疑为某“镇长亲戚”

返回郑州上班的第二天,张科的传呼机收到一条陌生信息,电话里,一个女人自称胡小雨(音),是邓襄镇计生办的干部。胡小雨笑嘻嘻地说,“听派出所的人说,你在查顶替你上中专和户口的事。我们想办法把你户口给你弄回来,这个事儿你不要再追究了。”

言语间,胡小雨语气轻松,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张科忙问,“顶替我上学的是谁?”胡小雨说是“李峰”。“李峰是谁?”胡小雨不回答。张科很愤怒,“你们这样做,是严重的违法乱纪,要承担法律后果。”电话里,胡小雨继续嬉笑了几声,挂掉了电话。

此后,他再打这个电话,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称不认识胡小雨。再后来,对方不接电话了。

2003年1月,春节前夕,张科回到家,父亲告诉他,不久前,一个叫胡小雨的女人到家里来过,拎了几样礼品,“人家放这儿的,说两句话就走了”。胡小雨仍旧表达了“想办法把你户口给弄回来”“别再追究了”两个意思。张科气哭了,对父亲说,“人家就带这么点东西,就给咱买了?”他把那些礼品扔了。

这是张家人与胡小雨唯一的一次正面接触,也是离顶替者最近的一次。“我父亲是个老农民,啥也不会说,有啥办法?”从那以后,张科再也没有接触过与“李峰”直接相关的人。

但张科立刻展开了第二轮追查。当年1月,他找到河南电视台都市频道,与记者一起,花了5天时间,又跑遍了各个部门。

据《郑州日报》当年报道,他们先去了假“张科”读过的汝南园林学校,希望查清他是如何蒙混过关的。据说按照中招流程,入学后,大专院校会审查学生的学籍档案,还会通过文化课考试来核对考生的笔迹,检验身份。面对省电视台记者和张科的一再请求,学校办公室的李主任找到了假“张科”的学籍档案,但这与郾城县人社局的档案大同小异。学生科建议他们去查录取通知书。

张科陪同记者又来到郾城县教体局。主管招生工作的张姓纪委副书记显得很重视,称,“这种事属于严重的违法乱纪。但年头太久,追究起来也比较困难。”张副书记安排县招生办主任李耀明,向他们介绍了中招录取通知书的发放流程:市招办发到县招办,由各学区负责人领走,然后再发至各学校,最后由班主任交给学生。而学生档案则是自下而上,由学校办理,经县招办送至市招办。

因此,他们又去张科的母校邓襄镇一中,询问当年通知书发放情况。校长李治河的态度和上次一样,认为张科的追问“多此一举”。《郑州日报》当年的报道称,李校长劝张科不要再追究,“这也没影响你升学,也没影响你上班找工作。”张科说,“可我的户口没了呀。”李校长说,“户口没了,想办法把户口恢复不就得了!”当年的班主任付治政,是通知书发放的最后一手,但这次,付依然回答,“我不知道”。

至此,张科对顶替者的了解,仍然只有一个名字,“李峰”。趁着春节假期,他拿着档案上的照片,询问了当年5个班级的所有认识的同学,但没有人认识这个“李峰”。

张科不甘心,带着记者又来到邓襄镇派出所。郭所长再次出示了当年迁移户口的手续,里面还保留着手续的存根、准迁户口的证明,后者盖着洼张村村委会的公章。可能面对镜头感到紧张,户籍科的女民警主动说,“前段时间,镇计生办的胡小雨来过派出所,询问怎么把张科手续转回来的事情。”

基于此,他们找到洼张村村委会文书张金友,张金友说“没印象”;他们又打听到胡小雨家的地址,找上门,却大门紧锁。“记者在门口说了个结束语,就走了”。

这件事依然没有着落。《郑州日报》当年报道,春节期间,村委会干部再次上门,称是受胡小雨委托,来劝说张科,“这个事算了,不用追究那么狠了”。同时他透露,顶替的人,“是某镇长的亲戚”。语气里,有一种让张家“掂量掂量”的意思。

两三个月后,河南电视台都市频道分5个晚上,播放了节目《我是谁》。当时,张科的同学、表兄弟都看到了,打来电话问情况。甚至单位的副总也发生兴趣,晚上追着看节目,“快点快点,时间马上要到了。赶快去看。”

2003年5月,《郑州日报》《检察风云》杂志,都根据这期节目刊载了文章。前者的标题为《世事迷乱让我不知道我是谁》,后者题目《谁剥夺了我的公民权》。其中,《郑州日报》文章的版面上,还刊登着“非典”专题文章,《审视我们的食物链》《非典改变我们的习惯》。

然而,多次的追查、报道,并没有给张科带来水落石出的真相。谜,依旧是谜。

2004年,张科向县、市两级法院起诉村委会、中学、公安局、教体委等单位,均未被受理。

8年“黑户”,死无对证

2004年,张科到郾城县人社局复印了档案,随后,他将洼张村村委会、邓襄镇一中、郾城县教体局、郾城县公安局、汝南园林学校告上法庭。并提出赔礼道歉、赔偿损失、赔偿精神抚慰金等三项诉求。

当年9月,郾城县人民法院裁定,“冒名顶替者即主侵权人下落不明”,“诉讼请求不具有可行性和确定性,无法确定五被告应承担的责任”,因此诉讼请求无法实现,不符合起诉条件。根据民诉法规定,法院对该起诉不予受理。

随后,张科又向漯河市中级法院提出上诉,但中级法院依然以“被告不明确,侵权责任无法确定,难以划分”为由,维持原判。

2005年,全国公安系统组织了一次“大接访”活动。张科向漯河市公安局反映,漯河市局指派邓襄镇派出所解决。张科回忆说,当时要求各区“结案率100%”,而他的案子是邓襄镇派出所接访的唯一一个案子。他提出,找出顶替者,找出参与档案、入学和户籍造假的人,让他们接受法律制裁。

派出所迅速结案,并告诉张科:根据胡小雨的笔录,警方确定顶替者为青年镇的李峰,派出所无法异地办案;帮助李峰冒名顶替的,是邓襄镇一中的董老师,但董老师已经去世,死无对证,因此无法继续调查。然后,民警告诉他,“你先别追究了。你签字,我们把户口给你弄回来。”为了恢复户口,张科签了字,这才结束了持续8年的“黑户”状况。

青年镇距离邓襄镇30多公里,李峰是哪个“镇长的亲戚”,为什么找自己下手,董老师又是怎么帮他操作的?这些,张科不得而知。但对董老师其人,张科印象很深。“我读初中时,董老师不教我,但他一只眼睛不好,腿还有点瘸,他的女儿还跟我同班。”派出所给他开来了董老师的死亡证明,他也亲自上门问过,董老师确实已经病逝。

就这样,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进展的“悬案”,又断在一个死人身上。

同时,张科对2005年“公安大接访”中警方给他的回应并不满意。“既然能定案,出结论,总不能只凭一个李峰、胡小雨的口供。还需要学校、各部门的调查、笔迹鉴定,这样才能形成铁案。光通过口供,能行吗?”张科觉得,定案却不给出完整结论,本身就存在矛盾。

此后15年,张科忙于工作赚钱、结婚生子、养家,腾不出手再去追究。但他一直没忘这件事。2020年6月,山东陈春秀、王丽丽、苟晶等被顶替案舆论爆发,让他再度燃起希望。他决心,为自己讨回公道。

2020年7月,张科决定重启追查被顶替一事,他请求郾城县人社局冻结当年的档案证据,未获准。

他首先做了取证工作。7月1日,他去郾城区人社局复印档案材料,同时要求冻结档案证据,但遭到拒绝。随后,他向郾城区人社局信访办投诉,才办理成功。然后,他向市长信箱、召陵区纪委、教育局等部门实名举报。7月25日,他收到回复,郾城区纪委开始调查。但一个月过去,没有音信。

汝南园林学校,如今已演变为驻马店农业学校。最近,张科给该校纪检室写信、打电话,对方却说,“这事不归我们管”。张科说,现在不管,将来查清了,可能追究不作为的责任。对方说,“知道了”。

看不见的“背后力量”

谈起1997年的事,身边的人,包括妻子、朋友,甚至教育局的领导都说,“那时候冒名顶替的很多”。张科说,“大家都知道这是个常态”。

张科的父亲生于1945年,晚婚,36岁才生子。1991年,因夫妻感情不和,张科妈妈离家出走,再没回家。父亲是文盲,身体有病,种8亩半小麦和玉米,养着一头牛,一个人养育他和妹妹,供他们上初中。2018年,父亲因病去世。在假“张科”当年的学籍中,家庭出身一栏写着“贫农”,倒是精确。

《郑州日报》当时的报道里写道,“张科的父母很早就离婚了,他和妹妹是在很早就失去了母爱的情况下,靠着身患气管炎的父亲的艰难供养完成学业的,生活的重担使年仅五十多岁的父亲过早地衰老了。假张科的冒名顶替,使张科又多过了一年‘三更灯火五更鸡’的苦读生活,全家人也跟着多受了一年罪……”

张科从无抱怨。谈起当年的选择,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家庭条件太赖了,没办法”。因此,读师范、中专,三至四年出来工作,就是全家人对他的希望。1998年复读那年,临近中考,他考入了高中“快班”,取得了上高中的资格。复读的班主任还是付治政,他说,“你不能考中专和师范,要不你考高中吧。”

后来,和他同届上高中、读大学的同学都混得不错,“有的当了银行行长,有的在国企当领导。”但当年,他从没想过读高中、读大学,“就算我考上了大学,我父亲也供不起。”张科说,在洛阳读成人中专三年,他的学费、生活费,都是姑姑出的。

当老师,是那个时代乡村少年的“金饭碗”,收入、社会地位都比其他社会职业优越。如果没被“李峰”顶替,张科在1997年就能上师范,毕业后当老师;师范不行,还能上正规的中专。“那样,我后来就是另外一条人生轨迹了。”

现存档案中,1997年张科自己填的《志愿表》已失踪,假“张科”填的两个志愿都是“漯河师范”,分别为统招、委培,都同意调剂,似乎延续了张科的心愿。但最后,假“张科”却成为汝南园林学校的委培生。《毕业生就业通知书》显示,假“张科”从林产品贸易专业毕业,到委培单位报到,期限是2000年7月1日至8月1日。

那份被替换的《志愿表》中,除了笔迹不是张科的,底下的“家长意见、签字”空格中,也用两个不同笔迹写着:“同意该生报的志愿”、“张运祥”。而实际上,父亲张运祥当年已52岁,他根本不识字。

1997年的中招《志愿书》中,假张科所填志愿。其中,笔迹、考生签字、家长签字,均非张科父子亲笔。

2001年刚毕业时,张科的工资只有四五百。后来他还想打官司,但请不起律师。好在经过自己的努力、“公司的培养”,他后来的生活过得还不错。

有时候他觉得,那些一问一个“不知道”的人说得也没错:成人中专和委培中专差别不算大,后来张科的路走得也还顺利,冒名顶替对他似乎确实“影响不大”。“人生无常,却有命。”张科只能这样理解,“路都是人走出来的”。

但他还是不愿放弃。“这不是有没有影响的事。就算我现在是个亿万富翁,或者我就是当时考了0分,你也不能冒名顶替,不能把我的户籍转走。这是严重的违法乱纪啊!”

虽然人的命运是模糊的,但过去多少年,他都感到,一次次追问后,那些“背后的力量”以神秘的形式掌控了自己。“我第一次去查,胡小雨立马就知道了,没人通消息,她是怎么知道的?”他希望这次,漯河市、郾城区纪委和教育系统能查出真相,让顶替者和学校、村委会、公安、教育、中专等环节的“黑手”们现出原形,接受法律的审判。“特别现在,我要相信法律,相信国家,相信国家的政策。”

“那时候才16岁,一个青少年,什么都不懂,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志愿表》是一个人对人生最初的认真规划。”张科觉得,那才像是人生的开始,“美好,代表着一个人对命运的祝福”。

可这美好而脆弱的志愿,却被别人轻易拿走。他还想过,如果当年顶替者的父母手段再高明一点,操作再严密一些,“档案管理费”的信也许不会寄到父亲手上,那他也就永远不知道自己被冒名顶替了。“那个人,‘李峰’,他现在过得好吗?良心安吗?”

网友评论

网友评论仅供其表达个人看法,并不表明 51.CA 立场。
  • @ 2020-08-30 19:41
    您已点过赞
    厉害人民,厉害官员,厉害党,就是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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