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无忧资讯 /
  2. 全球 /
  3. 杀马特教父罗福兴的15年非主流生活 /

“杀马特教父”15年非主流生活 人生目标就是玩

北京798艺术园区内,好奇的人们不断挤进一个不足10平米的展览空间——杀马特发廊。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罗福兴正专心于为那些慕名而来的人做着他熟悉的“杀马特造型”。他拿起两元一瓶的一次性染发剂,在刚刚用发胶固定成爆炸头的男孩头发上喷洒。造型完成后,男孩起身,对着镜子里自己的发型仔细端详,并不停自拍。在此之前,他还留着金龟子发型,一副乖乖仔的样子。

做造型的人络绎不绝,出来的时候,有人做了漫画《龙珠》里悟空的爆炸头、有人拥有了牛魔王的两个牛角似的犄角头、一位顶着一头漂染而成的白发的女孩,将头发做成了一个大扇子……

清瘦的罗福兴照例穿着黑衬衫、黑裤子,脚踩着黑色漆皮鞋,鞋跟有五厘米高。他胸口的衬衣扣子解开了两颗,黑色的巨大文身字母半露出来。“LFX”,这是他名字的汉语拼音首字母缩写,与这几个字母一起文在身上的,还有一整背和两条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黑色字样。

做好造型的男孩离开,很快就又有人坐在了罗福兴面前,几乎找不到时间休息,罗福兴很快又忙碌了起来。这是五一长假的第一天,“杀马特教父”在北京开了一个为期一周的发廊的消息不胫而走。

“杀马特就是艺术”

聚拢在橱窗外的观光客越来越多,从他们的视角向发廊内望去,最醒目的是绿色的墙面上用红色的喷漆喷上的杀马特发廊几个字。字体随性,这是罗福兴的杰作。

因为空间展示不允许在空间外摆放物品,本该摆在发廊门前的标志性的旋转彩灯就被迫放在了屋内。这个展览空间,就是罗福兴在北京开设的为期一周的杀马特发廊。

同时,这里也是一个艺术展示项目,项目的想法来自于艺术家叶甫纳。在此之前,她做过一系列关于“展示癖”的主题展览,美甲、整容、直播……这些都曾是她做艺术展示的素材,而关于杀马特,人们对于头发的展示,也符合她“展示癖”的一部分。

“橱窗外的人向内窥探,而橱窗内的人也在向外观察。”叶甫纳很满意这样一种能够提高艺术展览参与性和交互性的展览方式。而杀马特,这个曾经风靡于90后青春岁月里的亚文化,直到今日,还是有足够的号召力,无数人慕名而来,一探究竟。

一个从外地赶来的学美术的高中生的头发,最后变成了类似龙珠里悟空的爆炸头。一个做严肃艺术的艺术家,在杀马特发廊做了一个牛魔王的造型,他齐腰的长发最后固定成了两个牛角,顶在头顶。一个顶着一头漂染成白发的女孩,拥有了一个扇子造型的新头型,“扇子”的正面,还被喷上了一个多色的爱心。

罗福兴有点疲惫了,坐在凳子上休息了会儿,这一周以来,他从未出过798,每天在杀马特发廊中忙碌。

最初,叶甫纳找到罗福兴,向他阐述了发廊展览的想法,罗福兴当即答应,一是他觉得这事好玩,二是能挣钱。剪发100元,做造型300元,一次性上色30元。这些天,每天能有几千元的入账。

2018年开始,罗福兴在帮助艺术家李一凡拍摄《杀马特,我爱你》的纪录片时,认识了许多艺术家朋友。当时,叶甫纳也在做一个关于杀马特的艺术展览项目,为了更好地观察和了解杀马特群体,她给自己做了杀马特的造型,在东莞石牌村与那些杀马特少年们打成一片。而和杀马特教父罗福兴,则是李一凡牵线所认识的。

在展览空间的设计中,罗福兴贡献了一些墙体彩绘,叶甫纳看到之后觉得,自己再增加什么内容都是多余,比起罗福兴,自己还是太过古板,而罗福兴所呈现出来的生命力,以及没有被学院所收编的野性,才正是杀马特的样子。

歪歪扭扭的字体、绚丽的颜色、十几元钱买来的蹦迪彩灯、鬼火摩托车的盾牌、直播的支架,零散地摆放在空间内。罗福兴在空间最靠近橱窗的位置,神情专注。手下的头发,成为了他的一件件艺术品,他一点点喷上发蜡,时不时端详着镜子,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一个满意的杀马特造型才能成功出炉。

“头发也是一种表达”

2007年,还在读初一的罗福兴就不想上学了,父亲带着他去往深圳打工,在罗福兴的记忆里,他靠借来的身份证才进了工厂,工作内容是在流水线上给微波炉套塑料袋,这样枯燥的日子催着他逃跑。他“逃”到了理发店,开始学习理发。

一次,在理发店做学徒的罗福兴依照着网络上的潮流发型,给自己设计了一个红色的爆炸头,十几个发角直冲天空,有点像七龙珠里的悟空。他把图片传上网络,有网友评论说时尚,他去查时尚的英文,看到第一条显示是“smart”,于是,他把它音译为杀马特。

当时的罗福兴未曾想到,自己的无意之举在最后居然发展成了影响了至少几十万人的一种亚文化。对于当时在工厂里打工的农村青年来说,弄上一个杀马特的发型,似乎成为了加入这个群体的入场券,也成为不会被欺负的保护色。

罗福兴很享受顶着杀马特的发型在街上行走、被人关注的感觉,成千上万的人们也和他一样,因为这个发型找到了“归属感”。

罗福兴从小缺爱,他出生于广东梅州五华县,家里还有两个妹妹,父亲常年在外打工,在外还有其他的家庭。

留守儿童、乡村辍学青年、流水线上的工人。这些都是罗福兴的标签,也是很多其他杀马特少年的标签。

2020年上映的纪录片《杀马特,我爱你》为人们展现了杀马特群体的现状,他们是社会的底层,在枯燥乏味的生活中,网络世界里的杀马特成为了他们的乌托邦。成为杀马特的一员,可以交到朋友,也似乎提升了自己的自信。

叶甫纳曾经去现在还存在着少数杀马特的东莞石排镇,最开始和杀马特们搭讪时总是碰壁,当她换上杀马特的造型后,便很顺利地融入了杀马特群体。而熟悉她的朋友见到她,告诉她感觉她整个人变了,最初叶没有意识到顶着杀马特造型的自己发生了变化,经过了朋友的提醒,她发现,这样外向展示自我的发型,让她变得更自信也更自我了。和朋友们待在一块时,自己的气场不自觉提高了。

他发现,杀马特们享受的正是这样的感觉,一种被人关注、能够释放自我的感觉。对于这些处于社会底层,长期被忽略的青少年来说,头发,成为了他们一种发声的渠道。

展览空间的墙上,是罗福兴用黑笔写上去的几个大字:“头发也是一种表达。”

谈起杀马特的爆发和衰落,罗福兴觉得这是一个偶然但也必然的过程。

杀马特的发端就在于他随手所做的一个发型,随后引发了众人的模仿。最巅峰的时候,罗福兴在网上QQ群里“管理”着20多万人,他被追随者称为“教主”。罗福兴也坦言自己很享受那种拥有无限权力的感觉,“我就是皇帝”。十几岁时的他怎么可能抵挡住权力的诱惑,那段日子,罗福兴极度膨胀。

手下有了这么多人,罗福兴就想着要把这些人组织在一起,捣鼓点事情。可是去做什么,十几岁的他摸不到头脑,而杀马特群体的组织化其实是极度松散的。后来罗福兴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因,大家玩杀马特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开心,没有什么信仰也没有什么规划。

开心就行了,对于这些玩杀马特的人来说,这是平行与现实生活的乌托邦。

现实生活中挣钱不容易

杀马特们的“乌托邦”也能让罗福兴挣钱,顶着“杀马特教父”的名号,靠着在微博上转发广告,罗福兴说自己曾经挣了十几万。他还创办过一个给杀马特们排名的网站,只要交给他200元钱,就能保证在排行榜排名前100。

展览期间,来找他做造型的人多,理发的人却很少。闲下来时,罗福兴也会对叶甫纳表达自己的疑惑,为什么没人来找他理发?不过这样的时候一闪而过,总体而言罗福兴在这一周里还是开心的,因为每天这么多客人,能挣上几千元钱,有钱赚就是开心事。

罗福兴想“站着把钱挣了”。如果做一件事,只是为了挣钱,他无法坚持。他把抖音号做到了30万的粉丝,当时每天开开直播,多时能挣几千元,少时每天也有几百元的收入。但当自己觉得没意思时,他就又不想干了,更主要的原因是,他找不到能坚持下去的理由。似乎得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他,才能让他把一件事情坚持下去。

2016年,罗福兴的父亲去世,他们的父子关系一向不好,父亲早早在外打工,罗福兴印象中唯一一次父子温馨的场景是在母亲的要求下,父亲陪罗福兴过过一次生日。此外的记忆里,罗福兴对于父亲几乎都是不满,他在外还有家庭,喜欢赌博,没有尽过做父亲的义务。罗福兴认为自己没有得到过父爱。

但是在得知父亲将要去世时,罗福兴还是来到了父亲身边,想要尽一个儿子的义务为他送终。父亲临终有个愿望,希望罗福兴能开一家自己的理发店。

2018年年初,罗福兴在深圳龙岗区的美发店开业了,可是理发店只维持了两个月,就因经营不善而关张了。

这些年来,除了杀马特,罗福兴坚持下来的东西不多,他评价自己是一个生性自由的人,没办法在一个地方待得太久,好玩、多体验,是他现阶段的人生追求。

罗福兴告诉记者,自己开个理发店,辛辛苦苦一个月能赚一万多元,而现在,他过得开心轻松,每个月也能挣这么多钱,因为总是有人找他做节目。

他计划着接下来如果有机会,要去上海办一个一周的杀马特发廊,他想去上海玩,但却不想让发廊时间开得太长,对于他来说,如果长期开一个发廊就不好玩了。

他不愿意去做长远的规划,他认为有事必须要做的时候才需要规划。接下来,他还有一个节目要上,在这之前,他回到了广东,找到之前认识的艺术家朋友,“就是玩。”他说。

和记者通电话时,罗福兴说自己最近在研究风水学,他把通话质量不佳总结为风水不好,边接电话边跑去了楼顶,“风水好的地方信号就好。“而采访进行到一半时,他又突然说觉得今天太热了,等会儿一定要去游泳。

谈到一件事总是做不长久,罗福兴想了想说:这可能有时算是自己的一个缺点,但并不绝对,对于自己,他有着完全的接纳,也有着很高的自信。他相信自己如果想要重获影响力,是很容易的事情,只是如何去运营和变现,他并没有什么好思路。运营抖音账号时,他是一个人单枪匹马,他不排斥做网红,运营视频账号,他对自己的流量有信心,“我想起来就能起来。”

一个在杀马特发廊做了一个杀马特造型的艺术家在被记者问及,“做完这个造型,你是否觉得对杀马特更多了一些了解?”

“我不需要理解他们。”他说。

当记者把这个回答抛给罗福兴时,他先是追问是谁说的,随后便说:“不需要影响他们。”

精英阶层掌握着审美的话语权,但罗福兴认为,审美自由是一切自由的基础。

杀马特作为一种亚文化,在为期一周的时间里被用以艺术的方式展现出来,这种碰撞产生的影响不小。说到艺术和杀马特的关系时,罗福兴放言:“杀马特就是艺术。”

网友评论

网友评论仅供其表达个人看法,并不表明 51.CA 立场。
x
x